州犀利恶毒的言辞下,叶知秋已然失去了理智,根本没有发觉他不是慕容惊涛。
但是陈九州害怕澹台玄会认出自己,因此下手狠辣,心想自己对这两个孩子下毒手,澹台玄关心则乱,就无暇猜测自己的身份了,他也知道,就是自己再痛下杀手,有人家的师长在一旁,也伤不到他们两个,可是一交手,陈九州也吃了一惊。
凭心而论,陈九州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在江湖中也很少抛头露面,尤其在端木嫣然住进了陈府以后,陈九州除了一年一度的试剑会,基本上和外界往来不多,就是近在咫尺的澹台玄,也没有太过紧密的接触。但是他的剑法,别有惊奇之处,在江湖中也称得上是一绝。
他看列云枫和印无忧两个人的年纪,不过是十八九岁而已,他们两个加起来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武功再高能高到哪里去?
谁知道一动起手来,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两个少年内功浑厚,气势稳健,而且招法各有特色。
陈九州本来想打败这两个孩子,然后逼着澹台玄出手,如果能死在天下第一的手里,岂不是比死在叶知秋的手里更甘心些。现在看来,还未必能称心如意,因为要想一时半刻打败他们两个,还不是容易的事情。
印无忧的剑,袭来时如潮水汹涌,席天卷地,让人窒息,撤回时似春蚕抽丝,春梦无痕,轻巧无息,看得准,刺得狠,剑剑到位,没有半点含糊偏差,而且抽招换式,如行云流水,不着痕迹。
列云枫用的那是扇中之剑,他的轻功比印无忧还强着一截,虽然列云枫出手不如印无忧疾狠,但是灵便飘逸,无论是刺出还是挑抹,每一招一式都显得格外洒脱,甚是漂亮。
相较之下,列云枫的剑法没有印无忧的干脆、直接。
或者说,如果是生死对决,印无忧的剑法更有用。
澹台玄在旁边沉声喝道:“用心一点,我们玄天宗的武功里边,没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别让人家笑话我们玄天宗的功夫是光说不练,暗箭伤人。谁敢坏了我们的规矩,决不轻饶。”
列云枫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澹台玄一眼,心中又生气又好笑,方才自己想暗中下手来着,没想到让师父一眼看穿了,现在的澹台玄,越来越不好骗了,不像快要散功哪会儿,常常会气得他暴跳如雷。
他脑子里边想着这些,不由得一走神,陈九州立刻抓了个机会,欺身而上,一剑刺向列云枫,他旨在逼着澹台玄出手,所以这一剑刺得极为疾快。
陈九州也知道,无论他的剑多么快,只要澹台玄出手的话,就会化险为夷,他不想伤人,只求速战速决,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总觉得澹台玄看着他的眼光有些特别,仿佛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印无忧就在列云枫的旁边,眼见陈九州的剑刺过来,列云枫尚在恍惚,想避闪已经不及,印无忧想都未想,一下子撞开列云枫,陈九州的剑就到了心口,印无忧的剑才刺到一半儿,剑尖都触碰到了他的衣衫,剑的寒芒十分刺眼,印无忧心中一凉。
当啷,澹台玄没有出手,不过指风弹过,拨开了陈九州的剑,印无忧见到机会,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了,刺到一半儿的剑陡然加速,正中陈九州的左肩肩窝。
血如泉涌,顷刻就湿了半幅衣衫。
住手。
澹台玄喝了一声。
印无忧对慕容惊涛恨之入骨,哪里会听澹台玄的话,手腕一搅,已经刺入陈九州身体的剑劈筋断络,立时将陈九州的琵琶骨击碎,陈九州闷哼一声,眼中尽是痛楚。
澹台玄一皱眉,印无忧居然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剑,拨出,一串血珠落地,占滚上些许尘埃,然后慢慢洇入地下。
陈九州晃了晃,冷冷笑道:“好,好,好,我今天终于见到了天下第一的风采,果然好,果然好得出乎意料,澹台玄,你何必在暗中相助呢,来,你们兄弟师徒不妨一起上!群起而攻之,应该也是你们玄天宗的成名招数!”
找死。
印无忧低喝了一声,挺剑就要刺,列云枫已然纵身过去,方才一时疏忽,差点让小印受伤,还要累及师父出手,列云枫心里不觉懊恼,要不是澹台玄要他闭嘴,他早把慕容惊涛骂个狗血淋头了。
扇中的剑发着乌漆漆的光,列云枫心无杂念,拼了全力要陈九州好看,哪里还顾得上对方受没受伤。
现在陈九州的左肩已经被印无忧洞穿,整条胳膊已经废了,无法动弹,阵阵剧痛让陈九州的嘴唇发白,右手的剑变得更加凌厉,他此时已经痛得有些失去理智,在这样的时候,拼命是一种本能,所以陈九州也拼了性命,仿佛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印无忧冷笑一声,知道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刚要过去,让澹台玄一把拉住,甩手推到一旁。
嘡啷。
陈九州的剑与列云枫的剑碰到一起,列云枫扇中之剑乃是宝剑,可以切金断玉,削铁如泥,陈九州的这把剑立时被削断,如果不是他撤得及时,只怕连手指都会被削去,他手上骤然一轻,身法受制,来不及转换,列云枫一脚踢来,直奔他的心口。
陈九州心一横,也飞出一脚踢过去,大不了鱼死网破,拼了。
嗖。
列云枫那脚还没有踢过去呢,身子被人一拽,飞向了后边,身前人影晃动,有人已经站住前边。
陈九州收势不住,腿上使尽了自己的全力,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倾力而出,忽然面前换了一个人,不是列云枫,变成了澹台玄,澹台玄衣袖一挥儿,立时卸去了陈九州腿上的力道,陈九州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道将自己推了出来,好像自己一下子扑进海里,却被海中的浪潮又推向沙滩,就是那种延绵不断却坚韧难挡的力道。
陈九州的身体向陀螺一样,旋转着退后好几步,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停了下来,刚刚稳住,胸口发闷,一口血喷了出来。
澹台玄叹了口气:“你走吧!”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还自己自己听错了,澹台玄怎么会放他走?
印无忧手一动,剑轻轻震动,发出清越的吟声,就算会被澹台玄责罚,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慕容惊涛,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一定要让他死,而且要让他不得好死,所以澹台玄这边说着,他就要继续动手。
列云枫也感觉很意外,方才那番话,足以令人神共愤,这样一个穷凶极恶之徒,丧心病狂之辈,绝对不可以放他走,对这样的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师父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讲究起什么江湖规矩?不太可能吧,虽然澹台玄有时候比较严苛一些,也不会迂腐到如此程度。
叶知秋当然也感觉到了奇怪,慕容惊涛害得萧念儿如此之惨,澹台玄还要放他走,可是他知道,澹台玄一定另有深意,这些年来,他已经对澹台玄充满了感谢和信任。
印无忧和列云枫互相看了看,他们要想出手,再快也快不过澹台玄,可是放过这个人,实在心有不甘,列云枫心念一动,用手一碰印无忧的手,将一个冰冷的东西塞到印无忧的手里,感觉好像又冷又软,好像是条状的东西,印无忧无法细看,想来应该是暗器之类的东西,他哼了一声,骤然弹出,剑光如电,直奔陈九州的咽喉。
澹台玄是真的有些生气,这孩子居然不肯听他的话,而且明目张胆和自己抗衡,更可恨地是列云枫还怂恿他,两个孩子暗中的小动作,他岂能看不到。估计列云枫递给印无忧的,多半是沾了麻药的暗器。
印无忧已经腾身而去,把自己像箭一样射出去,但是到了半空,觉得腿上一麻,身子陡然一沉,摔倒了地上,因为忽然遇袭,来不及反映,手中的东西脱手而出,一道弧线抛过去。
阻止印无忧的正是澹台玄,他看到那东西从印无忧的手里扔出来,直奔向陈九州,陈九州此时连站着都有些摇晃了,哪里还能躲避,澹台玄指风一弹,本想去拨开那个暗器。
谁知道噗嗤一声,那东西被澹台玄的指风打漏了,里边哗啦一声,撒下一滩水来,水特别凉,粘在皮肤上,彻骨地冷,陈九州激灵一下,打了个寒战,原来那个东西是个小巧的水囊。
印无忧摔倒地上,就地一滚,也没摔得怎样,此时腿上也恢复了知觉,马上站了起来。
陈九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澹台玄道:“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的时候,你走吧,你自己应该清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些事儿,就是死也不能做。”
陈九州心里一惊,难道澹台玄认出他是谁了:“澹台玄,你什么意思?”
澹台玄冷冷地:“你应该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你是助纣为虐的人,如果你想明白了,就去藏龙山找我,如果你想不明白,就自求多福吧。”
陈九州心中怅然,原来澹台玄真的已经认出了他是谁了:“可惜,我不是君子,从来都不是,可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澹台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江,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儿,恐怕到了时候,天地之大,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他的话,弦外有音,不过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澹台玄放过了他这次,他也在有意提醒澹台玄,不过正像他自己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话,只能点到为止了。
到了这个时候,列云枫和印无忧都感觉到事情蹊跷,难怪澹台玄三番两次都不许他们动手,原来这个慕容惊涛恐怕有些古怪。
陈九州向澹台玄抱了抱拳,也不说话,自己撑着一口气,转身离开。
澹台玄望着陈九州的背影:“兄弟,跟我上山吧,尊夫人已经去了,有人陪着她呢。”
叶知秋犹豫一下:“大哥,这里空无一人,会引人怀疑,我不想再连累你。”
澹台玄道:“这么说,太外道了,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半天的事情,还有,你多陪陪她吧,她的日子也不多了。”
一阵揪心的痛,叶知秋黯然道:“念儿真的不行了吗?她都撑了这么多年,她还可以开口说话了啊!她怎么会不行了?”
澹台玄嗯了一声,不再解释,快二十年了,叶知秋也知道萧念儿的身体已经是风中残烛,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挨,她撑着一口气,一个是因为恨,当年惨遭慕容惊涛的凌辱和残害,大仇未报,她不甘心咽不下这口气,第二是因为爱,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她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母子没有团圆,她也不舍得咽下这口气。
现在萧念儿被带到藏龙山,自然会见到雪,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只怕乐极生悲,这口吊着的气还能撑多久,谁又能预料。
本来叶知秋不想去藏龙山,他要去找慕容惊涛报仇,但是澹台玄说的不错,萧念儿时日无多,还是先陪陪这个半生惨痛的女人,让她可以安心地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日子。
澹台玄看了印无忧一眼:“你还是不服气是吗?”
印无忧已经没有方才的气势,心中已然狐疑方才的慕容惊涛有问题,难道有人冒名顶替,可是容貌声音好像没有错,如果真的不是慕容惊涛本人,师父为什么不直接说破。他心中疑惑不解,就忍不住看了看列云枫。列云枫向他点点头,表情有些沮丧。
澹台玄不怒反笑:“呵呵,枫儿,看样子你还真是未卜先知,明白快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列云枫低头不语,心中方才自己和人打斗的时候出差儿,师父自然会怪自己平时不够专心练功,然后无视澹台玄的命令,和印无忧联合起来暗算对手,澹台玄问都不问那个水囊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定是憋着劲儿要打自己,想此番恐怕在劫难逃,可是这个慕容惊涛到底有什么问题,如果不弄明白其中的原因,挨打也挨得太冤枉了。
澹台玄不再理他们,陪着叶知秋进去收拾下东西,然后好赶回藏龙山,列云枫凑过来低声道:“小印,你会龟息大法吗?”
印无忧心中尚在疑惑未解,又担心会被澹台玄当众责打,所以也没有听仔细是什么话。
列云枫道:“你会闭气功吗?”
此次印无忧听真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还没等列云枫解释,澹台玄和叶知秋已经出来了,只是简单收拾了个包袱,澹台玄道:“你们两个叽咕什么,走吧。”
今世情愁前世债
夕阳如血。
红彤彤的夕阳,穿透了浅灰色的云层。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山下尚是清清朗朗的天,山里已经零零碎碎地飘着雪花儿。
因为有谢神通在这里,所以晚餐十分丰盛,桌上的菜肴,色香相佐,很是诱人。谢神通坐在上首,澹台玄陪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