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若兮此时心中倒是不害怕了,不用问,又是这个和猫儿厮混的少女搞鬼,八成又是什么奇门幻术、毒药迷烟之类的东西,不过就是旁门左道的把戏。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蔡若兮怒道:“死丫头,你成天装神弄鬼,就不能活得像个人样?你叫什么东西,敢不敢报出来见见光。”
那个人呸了一声:“我的名字说出来吓死你。”
“名字会吓死人?有本事说出来吓吓看!”
“姑娘我复姓终黎,叫做终黎西枫。”
“有什么稀罕的?不过就是钟离而已,八仙里边的不就有一个钟离汉吗?你跟他同姓,不会以为自己就是神仙了吧?”
终黎西枫哼了一声:“孤陋寡闻,原来中原的女子真的笨得和狗一样,钟离汉,还铁拐李呢!”
那天刹那走了以后,她也匆匆地告辞,因为她害怕遇到宫里的空桐潋滟,可是被卫离暗算了,她又不甘心这样就离开,她本来也要藏龙山,结果在玉坊了戏弄了很多人,让左护法霞露清霜带走,斥责了她几句,要她不要太过张扬,暴露幻雪宫的行迹。
更重要的是,幻雪宫的玄猫圣女泠舟魅影很快也要到图苏,空桐潋滟也会同行,终黎西枫一听到空桐潋滟,那感觉就像老鼠见到猫儿一样,能回避就绝对不见面,她又不敢走得太远,结果就到了这里,遇到了刹那。
秦谦他们启程之后,终黎西枫一直暗中跟随着,方才遇到这场事情,看着他们一起对付邠国人,终黎西枫心头火起,因为她们幻雪宫乃是邠国的护国圣教,每一代宫主都是护国法师,同样也是帝师,地位尊崇。
老宫主卢妃仙子是当朝海龙圣君的师父,玄猫圣女泠舟魅影是代理宫主,也就成了邠国皇太子的师父。
不过敬敏小公主由卫离护着,她有些害怕卫离,自然不敢过去,看着蔡若兮在旁观,就对蔡若兮下了手。林寒素正好在蔡若兮的身边,自然跟着受到了牵累。
蔡若兮怒气冲冲地喝道“终黎西枫,你骂人!看你们用的这些下三滥的功夫,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一定是邪魔外道~”
“呸,自己明明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还敢笑人家装神弄鬼?连我们圣教的幻雪神功都不知道,活着也是糟蹋粮食,反正我们家猫儿饿了,不如把你喂猫吧!”
蔡若兮这里和那个终黎西枫斗嘴,林寒素已然循着声音,找到终黎西枫的位置,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苹果,忽然用力一捏,苹果脱手而出,终黎西枫一撇嘴,心中暗道真是初涉江湖,不知险恶,一个苹果也想暗算我,她不屑地顺手一接,漂漂亮亮地来给金燕低回,那个苹果托在了手上。
扑哧。
苹果离开爆开,里边冒出一股黑烟,终黎西枫没有留神,被呛个正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原来围着蔡若兮和林寒素身边的白色烟雾,乃是幻雪宫的神魂颠倒迷雾,这种迷雾里边有让人产生幻觉的成分,只要用内力催动,就会把人困在其中,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不过这次,终黎西枫腿上还有伤,那些针眼儿固然不大,也没有伤到筋骨,却是疼得钻心,行动不便,所以功力打了折扣。
趁着这个机会,林寒素一拉蔡若兮,飞快地冲出团团迷雾。
终黎西枫弯着腰咳嗽,无法再驱动神魂颠倒,那团白色的浓雾就慢慢散了。
蔡若兮出来一看,已经不是方才的地方,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人,那些扮成远贩的邠国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是一片幽寂的山谷,此时树木萧条,空旷苍莽,好像一副意境廖阔的水墨画。
两个人左右看看,认准了一条路就要往那边跑,忽然对面狼嚎鬼叫地跑来一群人,这些人形容狼狈,一个个都穿着火红的衣裳,每个人的脸上,都和苦瓜般愁眉苦脸,眼中还带着惊慌失措。
他们好像一群丧家之犬,西里呼噜地往这边跑来。
跑在最前边的那个人比比划划:“快跑快跑啊,空桐潋滟来了!”
终黎西枫本来还在咳嗽,一听空桐潋滟的名字,立时吓得哏儿地一声,脸憋得通红,那咳嗽被强自压了下去。
那些逃跑来的人冷然看到终黎西枫一抬头,不由得妈呀一声:“有鬼,有鬼!”
原来林寒素的苹果里边,那些炸裂开来的黑色烟雾没有毒,只是掩护着逃跑的烟雾弹而已,她爹爹知道她的功夫有限,生怕女儿万一遇到强敌后吃亏,所以就为女儿林寒素准备了这种不是暗器的暗器。
林寒素的皮囊里边,始终装着苹果,这些苹果,有真的,有假的,她这回是头一次用,扔得不是特别准确,结果黑烟熏了终黎西枫一脸,现在终黎西枫和灶王爷似的,只露出一口雪白如贝的牙齿,黑得还不均匀的脸上,一对乌溜溜的眼中慌乱地转动。
蔡若兮忍不住大笑起来,用力拍了下林寒素:“苹果,有你的,够意思,你怎么不把她的头发也炸起来,可以变成钟离黑猫了,哈哈哈。”
蔡若兮笑到一半儿的时候,嘴里好像吞了个鸭蛋,闭不上也睁不开,因为她看见一个人,从树梢上边飞下来。
当然,轻功到了一定的化境,可以登萍渡水、踏雪无痕,那个人红衣如火,从树梢上纵身而下,也没有什么奇怪,不过是轻功身法高于常人而已,但是这个人,不是纵身下来,而是真真切切地飞下来。
红衣如火,诡媚的红,红得张扬,银发似雪,妖艳的雪,那人张开一双翅膀,悠然自得地从树上飞下来。
那展开的翅膀,好像鸟儿的双翼,趁着气流滑翔下来。
林寒素在旁边也呆呆地望着,等到那个红衣人到了眼前,更是大吃一惊。
一头泛着雪色光泽的长发,长发还微微地卷曲,衬着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这个人五官容貌,甚是漂亮,给人惊艳之感,可是,蔡若兮和林寒素看不出这个人是男是女。
这个人的容颜娇美,既不是男性独有的俊朗,也不是女子独有的阴柔,若认真论起来,身段容貌,俱是出众。要命的是,这个人若是男人,便是一个面如皎月,颜似春花般的男人,若是女人,便是一个千娇百媚,风神摇曳的女人。
这人穿着曳地衣衫,不知道是什么衣料质地,无风自动,犹如一团舞动的火焰,双臂和肋间的翅膀悠然收拢,也不知道那翅膀是什么质地制成,感觉十分坚韧柔软,每扇翅膀上还有五根支撑的筋络,这几根筋络好像是钢丝编就,轻盈而富有弹性,每根筋络的顶端,磨成尖锐的菱角形状,雪光闪亮,此时已然收起,好像银质的勾链,变成一串美丽的装饰。
长过腰间的银色长发,没有任何的饰物,却在一边旋转着长出一个小小的犄角,这只犄角更像是破土而出的竹笋,层层叠裹着,人一动的时候,这只小小的犄角也会跟着颤动,感觉长得不是特别结实,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蔡若兮已然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个人实在鬼魅得很,那翅膀还好理解,人家乐意想风筝般在空中翱翔,加上本身的轻功再了得,多了一双翅膀,纵身起来或者穿越空间的时候,会更加轻松,可是头上那个斜楞愣旋出来的犄角实在诡异,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个犄角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妖媚诡异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不是人?
这个红衣雪发的人温柔地低头一笑,那光洁的额头上,还印有一个蛇形的圣痕,那道圣痕若隐若现,带着丝丝的神秘感。
方才逃跑的人都哭丧着脸,一个个也不敢跑了,扑通扑通跪下来:“空桐护法,求求您,让我们死吧,赐我们一丝吧!只要您赐我们一死,我们来生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恩情。”
他们一脸的哀求,用力地磕头,希望空桐潋滟给他们一个死亡的机会。
空桐潋滟微微一笑,笑靥如绽放的罂粟,充满了邪冷的魅惑:“啊啦,人家善良慈悲,最见不得生老病死,好好的为什么不活着?”
她微笑着,笑意越来越浓,语调轻柔,却让人觉到蚀魂啮骨的寒意。
世事多变谁测断
空寂的山谷里,那些红衣人的乞求声不绝于耳,不过空桐潋滟好像很有兴致,并不急着处理他们,而是颇为欣赏他们的惶恐。
一双眼睛,好比午夜星光,闪动着微冷的寒芒。
终黎西枫在旁边低着头,有些害怕,她脸上的黑还没有擦干净呢,想来空桐潋滟也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所以又不能不动,好半天才慢慢蹭了过去,弯了下腰:“姐姐。”她挤出几分笑容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空桐潋滟白了她一眼:“谁是你姐姐?你怎么混得跟鬼一样了?以后别说是我们幻雪宫的,我瞧着倒像是圣狗帮的人。”一边说,一边拿出一面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风钹铜的菱花镜子,举在前边,对着镜子不停地照着,时而拢拢额发,时而轻轻地按按眼角,生怕多出一道细纹来,照得特别认真。
那几分僵冷的笑容还挂在嘴角呢,终黎西枫又弯了一下腰:“哥哥。”她此时的表情更加的尴尬和痛苦,这个右护法空桐潋滟和老宫主卢妃仙子一样,让她头痛如裂,对老宫主卢妃仙子,她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叫她娘,什么时候叫她姨娘,或者两个称呼都不对的时候,就得称呼为宫主,空桐潋滟也是一样,终黎西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最正确。
照了半晌,空桐潋滟忽然一笑,对着镜子说:“镜里桃花镜外人,人比桃花媚三分。春暮桃花随逝水,白发红颜辊清尘。镜子啊镜子,你说这个世上,有没有不死的英雄,不老的美人?”
空桐潋滟对着镜子说话,自言自语,还带着几分忧伤。
蔡若兮和林寒素彼此望了一下,算算自己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方才逃过来的那些人,好像跑都不敢跑了,只求速死而已,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怕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人而已,就算头上长了个犄角,也没有什么出奇。
空桐潋滟,你这个妖精,你真的不把我们魅火教放在眼里啊,你们幻雪宫不过是夜郎自大,怎么跟我们魅火教相提并论,你还真的不知道你是谁了,老子和你拼了!
跪在那里的一个人忽然嘶叫了一声,手中长刀寒光闪动,身体一纵,冲着空桐潋滟当头劈去。
当一个人的恐怖到了极点的时候,会变得燥郁暴怒,那个人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无力再支撑下去,左右不过一死,与其等待着,不如全力一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而已。
簌……簌……
细微的破空之声过耳。
空桐潋滟一手犹自拿着镜子,另一只手看也不看,从袖口飞出一条细如蛛丝的链子,链子的另一头系着一把弯刀,长只有尺半,雪似寒芒,两头都是刃口,链子扣在弯刀的一侧,所以那边弯刀是旋转着飞过去。
唰……
那个人还在半空,只觉得脚踝上一阵微微的凉意,好像有股溪水流过一般,他还来不及惊讶,忽然双腿就忽然没了力气,人也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飘摇直坠,摔到了地上。
低头一看,两道血线,从足踝处蛇一般缠绕,皮肉翻卷,雪白的骨头,森然可见,原来脚上的经络已经被空桐潋滟挑断了。
啊!
看清楚自己的状况后,那个人才发出凄惨地哀呼声,才感觉到了钻心的痛疼。
空桐潋滟手腕一动,链子收回,弯刀上,一滴血,凝结如露,顺着刀锋,落到了地上,霎间就没了痕迹。
跪伏着的人,没有人敢动,也无视同伴的翻滚哀嚎,空桐潋滟斜睨着眼睛,对着镜子拢着头发:“她们是谁?”
终黎西枫忙道:“这个叫菜菜,那个叫苹果。”
噗嗤。
空桐潋滟笑了一声,头上的那个小小的犄角跟着晃了晃:“看你们的打扮,好像是谁的丫鬟啊,你们的主子是不是饿死鬼投生,菜菜,这么难听的名字也好意思叫出来,不如,你们投靠我们幻雪宫,总强过寄人篱下,受那份闲气。”
蔡若兮瞪了空桐潋滟一眼,然后又掐了林寒素一下,小声嘀咕:“都是你,好好的叫人家绰号,弄得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蔡若兮不是汉人,他的父母都是沙陀人,她的父亲本来叫做哥舒翰英,在靖边王列龙川攻打苘州的时候,哥舒翰英带着妻儿逃难,当时的妻子还身怀六甲,正好被列龙川救了下来。哥舒翰英从此就跟着列龙川,他的妻子生女儿若兮的时候,不幸身故,列龙川又帮着哥舒翰英娶了一房继室,这位继室夫人姓蔡,对前房的子女视如己出,因为丈夫常年随军打仗,蔡氏夫人也没有生养。后来哥舒翰英干脆改了汉姓,叫做蔡英。
沙陀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