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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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浪子-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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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显得极其渺小。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大约有五户人家。那些由沉积岩剥落的石片所搭建的房屋,厚厚重重的,很像一个存活了千年的老者,沉稳安祥。石块上晒着肉干、皮草,三两妇女和小孩,捧着手织的驼毛衣物,羞涩地向他们走来。
  朱仁流浪时曾和一些墨裔孩子混在一起,能说点西班牙话。他顺口问:「布兰加,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真理?」
  布兰加笑得很可爱:「真理?」
  「是的,真理。」
  「真理就是面包,到处都有。」
  「你不相信内心所需要的真理?」
  「哦?你指那个!」
  「是的,我千里迢迢就是来找那个。」
  「你们美国也有哇,而且比我们的还要大!」
  「你说什么?」
  「我说教堂呀!」
  是呀!自己到底在找什么呢?
  朱仁不肯死心,他把布兰加和司机打发了。说好说歹,在一间比较大的石屋里面租了一个床位。屋主是个老妇人,家里只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孩,都是她的孙子。
  吃过粗稞做成的晚餐,老妇人抱了一堆驼粪进来,在地坑上把火堆生起,阵阵暖意渐渐袭来。
  朱仁是死马当活马,他再问老妇人:「我要找真理,怎么找?」
  老妇人眼神一亮:「找真理?我没有听错吧?」
  「没错!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的,知道的人是不多,我这一生也只听到过一次。」
  朱仁大喜,忙问:「妳听到什么?」
  老妇人想了又想,似乎遁入了遥远的他乡,朱仁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她说:「那是我年轻的时候,我在门外织毡子……」老妇人脸色微红,闭着眼,在记忆里沉醉了片刻。等她张眼一看,火光迷离,对面坐着一个陌生人,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年轻的时候,比现在好看多了。」
  朱仁一辈子没有说过一句赞美的话,这时灵犀一动,他忙说:「妳现在也很好看呀,至少比我见过的一些人好看多了。」
  老妇人摇摇手,说:「别骗我,人老了,好不好看不重要了。要是年轻时知道这一点就好了。对了!你在问那件事吧?我只记得他和你一样,也是个白人,他说是真理教传教士。你知道,我们是信天主的,所以我没有理他。」
  「真理教?和天主教有什么不同?」
  「我不懂这些,只是那人要我跟他去修炼,我哪敢去?」
  「去修炼?」
  「是的,他说真理教在每个地方只传授一个人,你想想,多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
  「一个人!多寂寞!」
  「现在还找得到他吗?」
  老妇人摇摇头说:「谁知道?」
  既来之则安之,朱仁给老妇人一些钱,请她代买几件御寒的衣物,打算在这里住段时间,把整个山走上一遍,就算找不到人,也见识见识这难得的景观。清爽的空气,明亮的天空,说什么也比回去受罪要自在。
  第二天,朱仁打理好用物,决定先参观高原上的湖泊。在他而言,这也很新鲜,他一直以为湖泊、海洋一定在地形最低处。因为水往下流,土地一定会漏水,最后不是一一都漏到最低的地方去了吗?
  那些湖泊看来就在眼前,但是这一走,他才知道「道路」的重要。朱仁从小在人为的环境中长大,再严重的灾厄都未超过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这一回归自然,总算领略到大自然另有一套规则,任何事都要一步一步来,一点也取巧不得。
  从一个山丘到另一个山丘,上上下下,其间的距离就增加了若干倍。再若方向不明,一上一下之间就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遑论要去的地方?
  不一会,朱仁就迷路了,前看后看都是一个模样,连个路标都没有。西方安地斯那锯状的屏障早已消失了,东面星罗棋布的湖泊也不见踪影。眼前除了未溶的积雪就是苍黑的大石,更别说象样的树木了。
  朱仁慌了,在这里,亿万富翁、国家领袖、黑带七段、兀鹰的食物,完全等同待遇!疲累加上寒冷,接着那熟悉的饥饿感开始冲击胃壁,再下去呢?
  朱仁从来没有想过死亡,这一剎,心中一闪:我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不由自主地高呼救命,只听到回声嗡嗡,天上立即出现了几只兀鹰。他想回头,可是又不知来时的方向。他急着低头寻找自己的脚迹,不巧来时怕弄湿脚底,他尽拣没有积雪的石块行路,现在连一抹鞋痕都找不到。
  怎么办?他灵机一动,想起几年前浪迹天涯时,也学过不少求生法则。首先他要确定一点,是继续前行?回头折返?还是在原地等人救援?
  向前行?既无方向,又不知面对什么,断断不可!而回头折返也差不多,方向既失,只要动一步,就等于是前行!唯一的选择是在原地不动,但是谁会来搭救呢?如果没有援手,只是死得慢一点,有可能更痛苦。
  他又喊了几声,回音远远传来,和飕飕的山风相差不多。
  最后令他下定决心留在原地的,是他疲累的身体,生死已经不是首要考虑了。人在运动时肌肉能量不断供应,尚不觉得辛苦。一旦停下来,如果补给不足,交通瘫痪,立刻就感到全身无力。
  要留下来就要想好对策,好在朱仁历经艰困,已磨练出钢铁般的意志和冷静非凡的头脑。他知道一定要有一把利刀,没有就得自己动手作。
  他四下观察,想起地质老师所言,这里应该是古生代的火山地带,是火山就可能找到一种名叫黑曜岩的石头。这种石头质性坚脆,向边沿斜敲,可以敲出各种形状,如果技术精湛,还能弄出一把石器时代最称手的工具。
  这里黑色石块甚多,多属花岗岩,找来找去,也发现了夹杂在花岗岩中有些颇合用的黑曜石。那种石块呈半透明,质地细密,一敲就裂。他勉强做了几把石刀,手上有了武器,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些石头外层附着苔藓、地衣等苍黑物质,一刮便如齑粉般纷纷飘落,是理想的床铺,不得已还可以当作食物维生。他小心翼翼地收集好,以备后用。
  在雪地求生,最重要的是多喝水,因为空气干燥,水蒸气容易挥发。人体若缺水,血液就会变稠,大脑不能获得充足的氧气,结果会恍惚、昏迷以致休克。所幸雪是最好的水资源,遍地都是,问题在雪已成冰,必须先溶化才能喝。他用石刀割下一段围巾,把雪块包在中间,渴了,便挤些水滴到口中。
  食物是另一个问题,他以往吃过草根树皮,这里没有树木,草总该有。他找到一片平地,把雪扫开,挖来挖去,也收集了暂供维生的草根。
  最后是休息和保暖的问题,没有树木当然不要梦想钻木取火。连一点枯枝败叶都看不到,点火是不必谈了。在旷野中最大的敌人是冷、湿和风,在他流浪的日子里,塑料袋、报纸随处可拾,裹在身上可媲美貂皮大衣。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躲在两块大石夹缝下,把石隙挖空,用沙土和刚才收集的地衣等铺底,再用几块石头堵住洞口,做一个新时代的山顶洞人。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朱仁这才感到浑身疼痛,手脚有如冰刺钻扎。他知道这时千万不能睡倒,因为平躺时身体垂直面积最大,失热的情况最严重。加上血液循环减缓,呼吸量浅,一倒下去就再也没有起身的机会了。
  好在洞并不大,他盘脚坐着,正好把整个人塞进去。他把干粮就着草根吃了些,喝够雪水,就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第二天,他觉得还有些体力,又挣扎着起来,抽出几根围巾的线头,系在洞顶一块大石头上,以冀当他昏倒时,能引起过往路人的注意。然后又挖些草根、地衣,准备了一些雪水,这样又渡过一天。
  带来的干粮吃光了,体力更虚弱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梦魇与痛苦不断交织,现在与过去混合成团,一切都丧失了意义。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突然,脸上一阵暖意,他慢慢睁开眼睛,居然有一线火光!
  朱仁想坐起来,才发觉身体已失去感觉,完全不听指挥。
  火堆后面传来了人声:「不要动!你已经死了一半!目前只有灵智尚存。我观察你一段时间了!实在难得,真是不可多得之材!
  「我是亨利.纽曼,真理教教主,就是你要找的人,那张地图是我散发的信符,你一来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世我很清楚,你的遭遇也很合乎我的条件,只是尚需要考验。现在你已通过了,我决定收你做第三个弟子。
  「我门下原有一百多人,但都不成材,现在剩下不多。第三个多行不义,罪有应得,现在你刚好递补。我神通广大,本领高强,每个弟子各各因材施教,等你学成了,再行引见。现在你好好听着,我时间不多,工作忙碌,每个月只能来一次。
  「凡我门下,唯有强者得以生存,一切造化在你。今日所授是入门的基本认识,你要想清楚透澈,下次再来教你修炼的法门。
  「真理教只教真理,人的真理就是意识流。生命生存有三种状态:观察态,警觉态和判断态,三种状态的综合行为便是意识。
  「知道了这一点,再就立场到目标之间,依利害取舍。当人能完全掌握意识状态,就可以控制意识,从而支配别人。
  「观察态是生命体感官所遗传的基础,可谓之硬件,其功能已设计在感觉器官中。一般所谓天才,就是观察能力超强。但若无后天的训练,天才也成凡品。你的材质不错,小时候各种折磨对你大有帮助,今后在这方面还要多加培养。不过,一个人如果止于观察态,充其量有双好眼睛、好耳朵,自己用可以,却不能成大器。
  「警觉态是生命变化的触媒,可谓之韧体,是生命进化后新物种增加的功能,存在于延脑上的海马体。这种能力一半天生,可谓之本能,另一半靠学习磨炼,最重要的是生存的激励,才能敏锐地对环境变化形成认知,分清好歹。
  「我以往的门徒就是警觉性不够,一个个吃了大亏。在这方面,你也得到高分,比其它弟子强胜许多。但是这还不够,要为人上人,就要防备所有人,包括我在内!
  「判断态是生命认知的选择,可谓之软件。意即可以随环境需求改变,是由延脑到大脑皮层所有神经原综合的效应。这种能力完全来自后天,必须长时期学习,反复应用,直到形成潜意识反应才算成熟。这种判断能力动物也有,甚至比人还强。比如海豚、黑猩猩等,都已证明具有相当层次的判断力。
  「当三者配合,以概念网络形式记录在大脑皮层中,这才具备了人的条件。唯有人能利用这些记录,反复追究生存于时空中的意义,便称做意识。只有意识是人类的属性,但是又有几个人知道?那些醉生梦死的动物连黑猩猩都不如!
  「你既有志追求真理,那就好好运用你的意识吧!只要照我的法门修行,只要愿意相信我,你就可以得到绝对能力,从而控制别人的意识。
  「现在,你还要静养几个月,我给你装好了维生系统,你尽心地想吧!如果你有进境,我会逐步令你康复,否则我把开关一拨,省得多养一只猩猩。」
  那人说完,竟自行去了。
  朱仁的头不能转动,喉咙不能出声,四肢好像已不存在。但是,真理教主那些话他却一字未忘,这人真狂得可以,没有征求自己的意见就强迫收徒,传了口诀,留了功课,最后更说得明白,功课不及格就不许活下去!
  朱仁越想越气,自己千里迢迢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什么是真理,并不是来找师父的!而且真理门未必就是真理!不要管他!
  问题是当人只剩下一颗脑袋时,和一株植物一样,时间便成为无涯的囚笼。他不能当作自己已经死了,假如死亡就是如此,那才真是永生痛苦的开始。但他不能不想,便从婴儿时期想起,直想到最后迷迷糊糊的那一剎。想完了,时间还在那里,彷佛一点都没有改变,也似乎永远改变不了。
  想到最后,连生命里每一个细节都翻遍了,人生味如嚼蜡。就像一本槁黄的书,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平铺直叙地躺在那里,如果没有人来翻阅,生命又是什么?
  是啊!生命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早就有一部流程,一部宇宙进化的流程,一直摊在天地之间?人只是循页翻阅的一种机构,而内容的流动就是人生?
  难道不是吗?那个怪人不是说意识是人以概念的形式,追究在时空中的生存意义?现在自己在思想,可以用记忆,也能用意识。要就顺页翻读,要就选择一个重点,再重新调整一番!
  对了,为什么不重新调整呢?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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