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间,朝廷筹措的外资银行大借款救市未成,源丰润、义善源相继陷入危机,两家加起来共损失资金数千万两白银,银库空虚,庚子赔款欠账,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淤积到了最后关头,全国工商业翘首以望,眼睁睁的看着上海滩这一道全国的金融堤坝即将被冲破,滔滔洪水转瞬即来!
……
严义彬,源丰润的大老板,宁波帮的台把子!此时身处自家的大堂中,坐在太师椅上,勉强摆出一副平日里装出来的所谓雍容气度,眼睛却巴巴的看着对面的大厅大门,等待着来人的脚步声。这一次,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数千万两的亏空横在眼前,国内国外各方势力的压力之下,就算只是一根难以指望的救命稻草,他也要不惜一切的抓住。否则,执全国民间金融业的源丰润若是破产,那地狱深渊就在眼前!
他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路数,毕竟能借着致公堂这样的势力和他接触,那可以指望的系数就绝对不大,司徒美堂此人,虽然义气冲天,海内闻名!但是毕竟是海外的乱党,背后是南洋的反叛势力,而他严义彬,却是实打实的红顶商人,是朝廷大员们的钱袋子!和司徒美堂这样的人水火不容!这次和司徒美堂接触,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犯了大忌!
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
踏,踏,踏,踏!西洋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击出的特有的清脆声音,如同鸣钟大鼓一样敲击在严义彬的心上!将严义彬从地狱一般的噩梦中惊醒!
从大堂正对着的照壁,转过来几个人来,当头一个正当壮年气宇轩昂的汉子,正是致公堂的司徒美堂,而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穿洋装的年轻人,隔着几十米的一眼瞧来,和严义彬眼神撞击,竟似猛地生出一连串的火花,让严义彬的心神猛地一震,
“严公,李某来迟,恕罪恕罪!”(。!)
第三章相逼
嬗变的三国卷第三章相逼
李哲在对面严义彬的殷切的目光注视下,跟在司徒美堂的身后,漫步走进了严府堂中,虽然在时空穿梭中已经度过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但是从面相上来看,却依然保持着年轻人的面孔,在堂中巡视了一圈,视线在墙上的古画上停留了一会儿,方才转向了对面的严义彬:
“源丰润,我盘下了,从今后,严公为我工作,如何?”
严义彬猛地一惊,心中大为沮丧,刚刚猛然间看见李哲时从心底里涌起的希望又一下子退进了肚子里,心中恼怒难言。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几岁年纪的年轻人,初看起来相当的面善,想不到竟也是来趁火打劫的,有些牵强的笑笑,口中说道:
“李世兄说笑了!”
“呵呵!严公恐怕不太了解我,我这人在生意面前从来不说笑!”李哲正视着严义彬,一字一句的说道,
。。
接着大手一挥,“抬上来!”
然后,从严家大院的照壁后,一队队的随从现身跟了上来,所有人的脚步,都如军伍一般严整,两个人为一组,扛着一个个的檀木大箱进了严家的天井中,眨眼间已经是将天井挤得是满满当当!
然后齐齐一跺脚步,立定!众人将大箱放在了地上,那檀木大箱,单单是看着材质,就已经是价值非同小可,数十个箱子排列的整整齐齐放在了大院里,四四方方,齐整的就像是被人码过了一样!数十个随从立在箱子旁边,人人面朝前方。双眼正视,身子挺得笔直。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几十个原本就立在那里的雕塑一样的感觉!
严义彬看了这场面,暗自越发心惊!
李哲说道:
“箱子打开。让严公看看我们的诚意!”
院子里的随从们刷的一声齐声动作,将箱子打开,箱子里竟然是摞的整整齐齐的一沓沓的纸币!
严义彬上前去,一一看过,
英镑,马克,法郎,美钞……几乎当今时代,最流行的各大强国的纸币。都在这里,单单是这院子里的几十箱子纸币,恐怕就足以兑付这次源丰润的几千万债务而有余,这诚意,实在是也太震撼了些。
再想想院子里的几十个精锐之极的军人,严义彬回过头来再看见李哲,脸上虽然依旧是那淡淡的笑容,但隐约间严义彬竟似乎从中看出来了无数的血腥的颜色!
严义彬的心沉了下去。
作为宁波严氏的当家人,源丰润的大老板。钱庄开遍大江南北,势力遍及天下。他这一生,什么事情没有见过,昔日就是封疆大吏一品大员也曾面对面相谈。府台道员之类的更曾是府上常客,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充满了无止境的欲望和决心的眼睛,一种潜藏的毁灭般的危机感直觉从严义彬的胸中浮起。仿佛只要拒绝了这个年轻人就会大祸临头一样,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严义彬感觉到面对一个人是如此的危险!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
“看得出来。李公子出身匪浅,做的是大事情!严某也是侥幸能得公子相待!但是源丰润虽然步履维艰,可还没有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两位若是想伸出援手帮我严某一下,严某自然是感激涕零,可若是趁此时机一口吞掉了源丰润,那就是打错了算盘了。严家,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境地,那些杀官造反的勾当,恕严某不敢奉陪!”
严义彬梗着脖子说完了这番话,话音刚落就急通通的大口喘气,仿佛费了多大的力气一样,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脸上迅速的留下,转眼间竟已经是大汗淋漓!
“呵呵!这样!”李哲笑笑转过头去,竟不再说话,
旁边的司徒美堂看看情形尴尬,大步走了上来,面对着严义彬咧开大嘴笑道:
“哈哈!严兄言重了!我们这次来,绝非歹意!我和李公子,可是听到沪上的消息,专门从广州赶过来的,现在整个上海滩风来浪急,我们却直奔您这里,李公子对严兄,可是一直是心存敬意啊!”
呵,心存敬意?严义彬暗自讨道,是这般的敬意法儿么?直接打上门来意图吞并!事情走到此刻,他心底里对和司徒美堂联系已经是有些暗生悔意,早知道会遇见这般的情形,说什么也不会一脚踩进来,和这些人接触,这一步,走的实在是有些莽撞失策啊!
严义彬,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
“如此说来,倒是严某失礼了!能得李公子看中,严某三生有幸,别的不说,这大堂里的区区一副宋人郭熙的早春图,也算值得些银两,只要公子看得上,尽管拿去,便是这府邸里的一切,也任公子予取予求,待严某度过眼前的这场灾难后,再亲自登门谢罪,任凭公子处置。
只是眼下,还请司徒兄和李公子原谅,我宁波严氏,历代以诗书商贾传家,祖传家训不得干预政事。司徒兄在海外所行的的大事,严某也有些知晓,这等事情,却是我严家无论如何也不肯参与的,这是我严家的底线!”
“呵呵!底线!”严义彬话音刚落,李哲仰天大笑。“严公这样的权商,竟然也有底线,李某此生,却是从未听过比这个说法更好笑的笑话!严公以为,为满清那些高官们做了几十年的狗,事到如今,竟然还会让人心起敬意么?哈哈哈!真是好笑死了!……”
李哲的笑声持续了好久,直到对面严义彬的脸色都变成了酱红的猪肝一般颜色之后,才再次开口说道……
“我看得出来,严公之所以不能答应,我看最大的原因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怕跟着我们掉了脑袋吧!家破人亡这样的事情任是谁家也不想面对,更何况是曾经锦衣玉食的严家……
只是,事到如今,一切却由不得你了!”
顿了顿,李哲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越来越让严义彬感到心惊!
“我看你直到现在根本不知道站在你对面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力量将会多么强大,最重要的是,你想不到,我会给你带来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我不是来趁火打劫抢夺你的源丰润的!区区的源丰润,在朕的眼里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我的大计划中的一个小卒子而已!我要的不是你的源丰润,也不是你们严家,我的目的自始自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站在你身后的这个大清国!我看,你就呆在这里,看着我来用你的源丰润,怎么样把大清国搞成一个天翻地覆吧!哈哈哈哈!”(。)
第四章中流
嬗变的三国卷第四章中流
1910年十月下旬,上海滩由橡胶股票风波而导致的金融风暴已经发展到了高潮。
整个市面上人头涌动,到处都是疯狂挤兑的股民,无数人倾家荡产投入的橡胶股票如今已经跌到了谷底,变成废纸一张。受此连带影响,众多钱庄破产,多少人手中持有的钱庄的庄票也成了一文不值。无数人倾家荡产,上海滩遍野哀鸿。疯狂的挤兑潮肆虐沪上长江等地,到了这一步;整个大清国的民族资产阶级已经是内外交加,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有许多在暗中窥伺的大佬们欣喜不已,收割胜利果实的时间到了,不少人正在暗中弹冠相庆。
只是,接下来的发展风云突变,却让其如同当头中了一棒!
……
“阿达!阿达!你可不需要再去跳黄浦江了,老天爷开了眼,咱们这回总算是有救了!”一个年轻人扯着嗓子,像是一道旋风一样的冲进了胡同里的一家院子!惹来了胡同里一群街坊邻居们的关注!。。
“有救了,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老天爷开了眼么?”一群人纷纷围上来观看!
……“什么?源丰润,竟然开铺经营开始兑换庄票了!这是真的吗?你莫要看阿拉不识字,就尽意糊弄阿拉,要是出了事情,街坊里的黄牙三哥可是会替阿拉出头的!”
年轻人阿光心生不满,“那个稀罕糊弄侬,侬看看这票子。”阿光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摸出了一沓子法郎甩了甩,声音清脆响亮。“那可是响当当的洋票子!耍起来溜光,你听。这抽起来还能带着响呢?”
街道里的邻居么凑上前来看看,阿光手里的洋票子,从源丰润店铺里刚刚兑换出来的,可不是都是往日里难得一见的洋票子,连忙一迭声的夸赞:
“洋票子好,洋票子号啊!那洋人开的洋行,有钱的很,就是再怎么挤兑都不可能垮了的!现在这样的时节,还是洋人的东西好使一些!”
这胡同里的人们目不识丁。但是却有着中国人骨子里流传着的精明,如今这时节洋人兵强马壮,拳头厉害说话声音大,这钞票自然也是比朝廷有信誉!到了这年数,用惯了各国洋币的上海人见多识广,自是知道这个道理!
于是,就这样,在上海的街头巷尾中,悄悄的传开了消息。
老字号源丰润财雄势大,敞开了庄票兑付,用洋人的大批票子接下了所有的单子,几天来的所有兑付都是全额赔付。没有半点吃亏,比起其他纷纷破产的中资商行来说,信誉却是好到了天上去了!这样的消息。却是让在金融风波中被折腾怕了的人们兴奋至极,就像是总算是找到了一根幸运稻草一般。纷纷将资金转移过来!
一时间百川汇海,源丰润又成了中资资金的流动洼地。各方转账兑付的唯一交换点,在这场风波中挺立不倒,支撑住了中资企业流动性的最后一条通道!
消息一传开,立刻风云大变,在危机中焦头烂额的各家商行纷纷找上门来求助。欲求保住跳水前的最后一个棺材本儿!一时间求爷爷告nǎinǎi,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沪上严府的门槛都几乎被人给踏破了!
“您可千万要救命啊!严老板!咱们可都是江浙的老乡亲,这打断了骨头可还连着筋儿呢,我可是您二姨妈的干舅舅的小叔子的侄孙!您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这是以情动人的,声音哭喊的哭天彻地,能把严府的天井都给震塌了!
而另外的一位却是以礼相待,“严老板,同在上海滩经营多年,相互间没少打交道,你这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咱别的不求,这手上的东西,五折,五折出售给你行不行!
然后看着对面的严义彬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这人心中一惊,知道除了纰漏,连忙更换价码,从四折三折,二折一折的折下去,到了这个时候,人人争相逃命,大家手里头的这些废纸,哪怕是稍微折价他都肯卖,总不能是血本无归不是!
结果是源丰润几乎是毫不费力,就从各家商行的手里收购了大批的实业股份和优质的民族资产,那些流动性吃紧,不得不甩手出售的商行们几乎是求上了门把这些股份塞进来,对于商行来说,这些流动性极差的东西在平时握在手里还好,到了现在急需流动资金救命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烫手山芋了。人人恨不得立即出手,源丰润敢收,那几乎就跟救命一样。
于是这时候源丰润的出手,实际上就成了名利双收,既落了好,又落了利,解决了一大堆中资金融企业的流动性危机,到手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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