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的罗姆尼克还有卢米森显然也在思考着相似的问题:“大人,我们应该如何处理这个家伙?”
巫师微微晃了晃头,看到卢米森这个密探头子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面前,忽然想起:“对了,卢米森先生,不知道按照租界的规矩,深夜盗窃被捕获,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惩罚?”卢米森沉吟道:“应该是吊起来用鞭子抽,然后在身上打上烙印。”
巫师皱了皱眉,这样的惩罚比起塞尔国内可视轻得多了,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塞尔人在国外设立租界,不可能如国内那样设立残酷的刑罚,这个刑罚兼顾了羞辱性和痛苦,倒也挺符合潘尼的胃口。
所以事情就这样确定了。
第二天,蓬头垢面全身光溜溜的兰森德尔圣武士提兰图斯被挂在一个大型的禁锢架上搬到了塞尔租界的门楼上,大量塞尔卫兵竖起一个简单的架子,把提兰图斯大人挂在上面,由于扣留了一些贵族,尽管这些权贵的亲属已经大半失去了和塞尔人直接对话的希望,不过仍然有些人留在塞尔租界门口。
他们看到了这一幕,一双双因为熬夜而昏暗的眼睛纷纷精神起来。
宽大的皮条狠狠抽击在这个圣武士的身体上,发出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声音,皮开肉绽,与之相应的,从提兰图斯的喉咙里发出的痛苦嚎叫却低沉含混——他的嘴巴已经被堵上了。
而在墙上挂下的大布告上,记录着这个人的罪名——潜入塞尔租界,图谋不轨的盗窃犯。
然而究竟还是有些人认识这个倒霉鬼的。
“天啊,这群塞尔人疯了。”几个贵族掩面而逃,前往提尔神庙报信去了,而当卡扎尔主教带着一群人马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时,提兰图斯已经被抽得浑身冒血,一根粗大的马蹄形烙铁从后面狠狠地按上了提兰图斯的屁股,如同筛面粉一般荡出一股飘出不远距离的焦臭,鲜血混合着大量白沫从提兰图斯嘴边流淌下来,这位圣武士白眼一翻,歪着脖子昏倒过去。
“这……”刚刚赶到的卡扎尔主教与塞拉看到这一幕,震惊得浑身僵硬,他们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塞尔人居然会用这种方式羞辱一位神明的使徒。
即使提兰图斯没死,但受到这样巨大的耻辱,后果往往比死更惨。
卡扎尔主教深知,在费伦这个行善比作恶困难得多的世界,漫步于善良阵营的道路往往比作恶者的路途更多荆棘,尤其是在教义崇高的善神下侍奉,受到的规矩和约束越多,行为越容易与教义出现偏差。
尤其是像兰森德尔这个部分教义比较极端的神祗,如果履行神祗信条的信徒同样极端,那么就很可能误入歧途——教义越尖锐的教会越容易如此,善良和邪恶往往只是一线之差。
这样一个年轻,冲动,热血的圣武士,很难想象在受到这样的屈辱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总归值得庆幸,塞尔人并没有杀人,至于为此触怒晨曦之主……红袍法师会和晨光教会之间的关系原本就算不上融洽。
而在这样复杂的背景下,塞尔人的举动也就分外地表露出了他们的狂躁与凶狠,卡扎尔主教眉心深锁,显然是开始思考西门城内的事。
他真的开始后悔了,不应该去寻求晨光教会的援助,几个圣武士的存在,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他揣着的想法更多是希望能够吸引晨曦之子教会更大的支持,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兰森德尔的使徒不仅仅没帮上什么忙,反而添了不少乱子。
正在西门城和塞尔租界关系紧张的时候,提兰图斯的举动让原本剑拔弩张但是还算平稳的事态横生波折,这当然让大主教感到苦恼。
他还在思考犹疑,城楼上的塞尔人已经完成了刑罚,他们把提兰图斯解了下来,从三四码高的门楼上将之丢了下去,正下方的围观者纷纷散开,让这个身体光溜溜地与地面直接接触,碰撞出一声清晰的骨折脆响,卡扎尔主教挥了挥手,两个侍者连忙小跑了过去,把一块布铺在提兰图斯的身体上,并将他的身躯抬起,回到卡扎尔主教身边。
“主教大人,主教大人!”几个贵族的使者围了过来:“我们家的大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不要急,不要急。”这种总是能够让大主教头疼脑热的问题在这个时候无疑会更让他焦头烂额:“提尔神庙正在努力和埃德蒙特与塞尔人沟通。”
“沟通!沟通!我们还不如直接去和埃德蒙特沟通去。”
“直接和埃德蒙特沟通……”卡扎尔主教扶上额头,很明显,那个对西门变化表现得很冷漠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事情的关键。
或许真的应该让这些贵族直接去和那个女人沟通。
他忽然想到。
然而当这种沟通真的开始的时候,有人却对此开始疑神疑鬼。
“古德尔,那些贵族已经在和那个女人联系了。”一间阴暗的酒馆地下深处,脸上带着刀疤的黑帮头目正在和他的盟友对话:“看来大主教大人的行动力确实很有限。”
“只是那个圣武士太过多事。”古德尔喝了一杯酒,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你早就说过了,他们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这倒是……不过我担心的却是别的事。”塞利恩摇了摇头,凑近了面现不解之色的古德尔:“那个女人会不会趁机勒索贵族们。”
“勒索?”古德尔皱起了眉,然后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个女人虽然精明,但却不像是什么阴谋主义者。”
“不要急着下定论。”塞利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如果半座城市的贵族都指望着你救命,你会不会趁机索取些什么呢?”
这句话令古德尔的眼睛攸地一咪,一道寒芒在其中游走,手中的杯子也在一声脆响中开裂。
“但是我有什么办法?”过了一阵,古德尔换了个杯子:“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
“我们不能派精锐打手围攻租界,这会让那群巫师撕票,而且他们可以轻松地在法师塔里用法术遁走。”古德尔解释道:“想要救出那些贵族,只能依靠谈判……接受塞尔人的条件……所以,我们只能容忍那个女人趁着这些机会出风头……”
“……你说得对。”塞利恩发出一声苦笑:“主动权不在我们的手里。”
他重复了一句,不过眼眉一挑,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味道:“古德尔,你说……”
“你想说什么?”古德尔挑了挑眉毛。
“没什么。”塞利恩皱着眉摇了摇头,终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太靠谱,漏洞过多,还是把话语收了回去。
“但主动权不在我们的手里,未必代表我们就不可能得到些什么。”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塞利恩的脸上再次出现那种神秘的笑容。
第294章 影龙
暗夜面具和塞尔租界一明一暗两股力量,虽然彼此针对,并确实地爆发了尖锐矛盾,但是这种冲突之下,最直接的受害者却是变得混乱不堪的西门城。
直到迪拉瑞府邸绑架案发生后的第十天,西门仍处在沸腾的动荡之中,尽管夜之王对贵族的谋杀切实让城市沉默了一阵,不过这并没能中止动荡——原本的喧嚣热闹变成了一片沉默下的暗流,事实上,每天夜里被抛入西门港的尸体并没有减少多少,上到权贵,下到平民,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离开这座城市,以期避开即将到来的大动乱——生活在这样的城市的人,大多数都有一种对危机的敏感嗅觉,他们知道,无论多久,这一天会来的。
从四面八方意图前来西门做生意的商人,也凭借着灵敏的嗅觉让货船货车停靠在了中途的海岛或小镇上——至少在西门城局势没有变得明朗之前,他们是不敢来这里捞钱的,他们是商人,而不是雇佣兵,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不过倒是有一些佣兵嗅到了战争的气味,几天里,城市里已经驻扎了大大小小数十支佣兵冒险者团队,人数也在百人以上——但是一连串的刺杀案告诉这些雇佣兵,他们并不受到欢迎——这无疑是暗夜面具的把戏。
而仍处在西门城的水深火热中的人,无论是贵族和民众,都需要一个能够尽速解决动乱的契机。
但凡明眼人都知道,想要解决动乱,出路无非两条,或是让时间慢慢过去,吸血鬼像以往那样重新在暗处掌握西门,对于夜之王而言,这无疑是值得期盼的,不过,损失了公爵,塞尔租界提供的名单也让暗夜面具在西门上层散布的网络几乎被撕扯得一干二净,而沸腾的西门贵族们,却让奥尔巴克重整控制网的工作进展异常缓慢。
更重要的是,那些贵族并不情愿受到吸血鬼的控制,公爵的死亡让他们察觉到了千载难逢的时机,而暗夜面具还没从这一连串的震荡中彻底恢复过来。
然而情况对于贵族们同样尴尬,因为吸血鬼数年来的操纵,西门上层没有一个拥有足够权威的领袖——这当然是因为夜之王那称霸巨龙海岸建立王国的野心,小半数重要人物被绑架,更让这些势力日夜惶惶不安,另一些权贵,则在治理家中的内乱,或者对付吸血鬼,总之,指望这一盘散沙奋勇拼搏,挣脱吸血鬼的控制,似乎不太现实。
随着时间推移,形势越发对吸血鬼有利,而这一盘散沙般的贵族,也醒悟到,他们需要聚集起来,抓住机会赶走这群如同梦魇般纠缠了西门许久年月的黑暗力量。
不过问题还摆在那里,哪个人有足够的权威,可以作为西门上层的领袖?
而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等待解决。
那一群倒霉的贵族,还被关押在塞尔租界里面亟待解救。
在他们的问题没有完满解决之前,西门上层大概是安稳不下来的。
这个时候,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当然会受到西门贵族们的格外关注,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冷静下来的贵族们将注意力投到了薇卡·埃德蒙特女士身上。
因为塞尔租界发话:如果想要赎回那些贵族,就要先解决西门和塞尔租界的所有纠纷。
众所周知,最近一次西门和塞尔租界间的纠纷,就是埃德蒙特府的塞尔人刺杀案引发的对塞尔租界的封杀,想要终止这场纠纷,关键人物就是这位埃德蒙特家的女士。
如果这位女士肯解决这场纠纷,当然会获得更高的声望。
当然,吸血鬼王可不会任由西门上层的矛盾解决,几天里,已经有数波刺客光顾埃德蒙特府邸,但是他们的目标很是狡猾,早早地搬进了城南的法师塔,强攻这个地方,即使是夜之王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不过这也让西门贵族们寻找埃德蒙特女士的难度大大增加,迫不得已,他们找上各式各样的人物,向薇卡传递消息,试图发起磋商,然而传出的消息屡屡石沉大海,直到这一天,薇卡才派出官方发言人通知统治议会,为了西门的安定,她已经在考虑放弃与塞尔人的争端,并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予事情一个圆满的解决。
这当然让无数贵族暗暗松了口气,开始准备礼物,希望能够打动这位女士,众所周知,因为她的那位情人,埃德蒙特和塞尔租界之间的矛盾非常尖锐,想要化解并不容易。
然而在此之前,却有一段不太为人所知的小插曲在港湾区的某座酒馆下发生。
香瓜蜜汁和烤鱼的味道在热腾腾的烟雾之间飘荡。
烤炉的烟囱直通房顶,所以尽管火炉子烧的旺盛,却没有冒出浓烟,这间房子里面的烟雾,并非来自火,而是来自旁边的池水。
池子里热气腾腾,尽管没有在他人之前袒露身体的习惯,但是盛馔在前,潘尼也只有却之不恭,他围着一个大毛巾,泡在特别加热后的温泉里,貌似惬意,不过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一层力场膜将他的皮肤和池水隔离开来,而他翻来覆去地摆弄着盘中的烤鱼,手指在焦脆的鱼皮和酥烂的嫩肉之间摩挲,似乎是在将鱼肉从骨刺上拆下来,其实却是在探测其中可能藏有的毒剂。
作为一个巫师而言,这样的谨慎也可以称得上是过分了,但潘尼必须小心一点儿,谁让正坐在池子对面的人,是血帆的老板塞利恩先生?
早晨接到了这个邀请,巫师十分之惊讶,但考虑再三之后,他仍然选择了接受这个邀约。
他也有兴趣与这个人来一次正面的接触,至于安全问题,他倒并非甚是担忧,因为这条消息,是这个人通过卡扎尔主教通知他的。
不过面对这样一个不知深浅的人物时,巫师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仍然揣着十分的警惕。
这是一个可能拥有传奇级施法能力的可怕人物,而且还掌管着焰匕和西门的班恩教会,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盏省油的灯。
虽然泡着温水浴,然而在右手的特制护腕之内,魔法袋始终保持着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