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让他心头起疑,但是还不敢上门去问,只好自己解决近在眼前的事务,这才知道一个人主持祭祀是多么的疲累。
事实上这位教士大人关心的女祭司现在生病了,很严重的疾病让她无力地躺在绵软的大床上,额头上覆盖着沾湿的毛巾,仍然不断地蒸发出热气,微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虚弱的感觉,呼吸也是有气无力。
卧室的门轻轻敞开,她微弱的目光看着走进来的女人做到床头,张嘴吐出微弱的声音,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薇卡。”
“别动。”薇卡轻轻伸手,将小女孩抱进怀里:“你的病还没好。”
“薇卡……”希柯尔抽了抽鼻子:“我是不是要死了?这个病连神术都治不好,妈妈当年就是这么去世的。”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她叹了口气:“只是发烧,会好起来的。”
对于简单的感冒发烧,不需要太高级的神术就可以治疗,许多仁善的牧师也愿意为信仰不冲突的病人免费伸出援手,但如果患病者潜意识中对病愈有着抗拒,那么再强大的神术也无济于事。
几乎所有神术的作用都是从精神开始,一个心智失常的人,是不可能得到神力的眷顾的。
“可是,可是我好难受。”希柯尔流着眼泪,把脑袋探进薇卡的怀抱里面:“薇卡,你告诉我,塞尔那边究竟有什么消息,你一直都不告诉我,自从他们进入布莱克霍尔研究之后,我已经半年多不知道他们的消息了,那里的研究不是结束了么?为什么我问你,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他们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薇卡神色黯淡起来,叹了口气。
“他们是不是死了?”希柯尔双眼里面的光彩变为灰暗,语调也低沉下去:“薇卡,你不要瞒着我了。”
“不是。”薇卡连忙摇头,苦笑起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按照女孩的身心状态,如果相信了这条消息,那就彻底地无药可救了。
“呜~我就知道他把我送出来,就是预料到了要出事情,果然是这样。”眼泪和鼻涕随着呜咽声爬满了少女的脸颊:“他们总是把我当成笨蛋和小孩子,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你也是,薇卡,我知道你们一直瞒着我许多事情,潘尼和你做的事情瞒不过我,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别把我当成傻瓜。”
“但他总是把我当成没长大的小孩子!”
她摸着眼泪喊着,声音里带了几分沙哑,已经有了声嘶力竭的味道。
薇卡全身立刻僵硬了起来,她木然地揉着希柯尔的头发,并未有阻止少女的鼻涕和眼泪流进自己的领口。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他一定是死了……”
“胡说八道。”女士皱紧了眉头,轻轻拍了一下希柯尔的脑袋:“我们的探子还在寻找他们的消息,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之前,你要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没消息?”少女抬起脑袋,眼睛里面燃起了一线希望。
“国境被封锁了,似乎还涉及到塞尔国内的机密。”薇卡目光闪烁地叹息着:“只知道他被通缉,但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至于詹华士大人,生死不明。”
“都是生死不明……薇卡。”希柯尔嘴唇颤动了两下,自语般地呢喃着,忽然抬起了头,好像有了什么想法,一把抓住了女士的手腕:“薇卡,帮我个忙好不好?”
“帮忙?”
“我、我要回国,你能不能帮我……”
“不可能。”薇卡斩钉截铁地摇头,她看着希柯尔的眼睛:“宝贝,你知道吗,他得罪了不好惹的敌人,在我的庇护下,那些人还找不到你,但如果你回到塞尔,他们就会利用你对付潘尼,你知道,现在塞尔各地的通缉令还在,说明他很可能还没死。”
“我……”希柯尔低下了头,不过却因为薇卡最后一句话气息稍稍平静了一点点:“我就是担心……”
“好了,宝贝儿,如果有他的消息,我会立即告诉你的。”薇卡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缓和,抚摸着少女的脖子:“现在好好休息,安心养病。”
“嗯。”希柯尔点了点头。
见到少女终于不再歇斯底里,薇卡松了口气:“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今天早晨的饭菜又剩下一大半,我已经按照最小的分量给你准备了,这样子怎么能行?”
“谢谢你,薇卡。”微笑出现在少女苍白的脸上:“等等。”
她见到薇卡要走,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薇卡坐回了床头。
“再抱我一阵子。”少女靠进了薇卡的怀抱里面,把鼻子深深地靠在了女士的肌肤上,不断地嗅着:“这里有他的味道,我能闻出来,薇卡,如果我真的永远见不到他,就只有在你身上找他的气味了。”
听到少女梦呓般的话语,薇卡女士叹了口气,把少女深深揽进自己的怀抱里面。
……
从船上一下来,遣散了雇佣水手,潘尼第一件事就是想寻找薇卡,不过他没有询问过薇卡的姓氏,这显然为他造成了困扰,而一大堆学徒与海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却让他知道,如果不先把这些人安置下来,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大人,我们不先去接收佐斯大人的庄园吗?那里现在还空着。”学徒长兰德·斯卡布尔提议。
“这倒是个好主意。”潘尼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对了,那座庄园……大么?”
他看着后面那一百多位海盗,瞄了几眼学徒长。
枪乌贼号几经挫折,人手已经远远不及以往,就连船只在几次修补之后,也已经缩水了好几圈,一百多个人手在这片熙攘的海滩上,没有多么显眼,但是一座庄园,似乎挺难养活,这些海盗也未必能够塌下心来过安生日子。
斯卡布尔看了看那些海盗,脸上汗颜起来。
确实……不够大。
那座庄园并非是大型农场,只是一个巫师的住处和附属为巫师提供生活物资的几个农户,养活巫师和学徒们,顶多再加上几个佣兵就算是够用了,但是多上百来号人,就捉襟见肘了。
“迪塞尔大人,我们应该能够自己照料自己。”狄比诺上前恭谨地说道。
认出了巫师的身份,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了这位巫师的部下。
尤其巫师还承诺不会奴役他,会给他和他的兄弟们比作海盗更好的前途。
虽然后面这两段不知道可靠性如何,但是总让他认为这种归附是有盼头的。
尽管眼前恓惶,但是他们之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仓皇地从东坠星海逃难出来,除了一艘船什么都没有,接着就被一群阴魂巫师恶整,归附一个强者,未必是亏本买卖。
何况曾经合作过一次,这个巫师的为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次犀利的突袭给他的印象太深了,让他在一度成为东坠星海海盗王之余记住了这个巫师的果敢与强大,虽然之后他因之落难,也对现在这位巫师的处境有所了解,但是他却并未因此生出异心。
这个年轻的海盗头子也是个有见识有想法的人物,否则当初也就不会果断背叛尼姆库尔岛上那几个海盗首领了,在他看来,这个巫师能够在几乎所有塞尔红袍的追杀下保住性命逃出生天,以后必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你们准备怎么做?”潘尼询问。
“把这艘船卖掉,然后到城外买一片新地,嗯,雇一些农人,或许可以维持住生计。”
“卖船?”潘尼皱起了眉头。
“大人,如果近期不离开西门港,枪乌贼号的存在也是没有必要的。”
“但这是你的船。”潘尼眉心深锁。
“我不希望一辈子做一个海盗,我的大人。”狄比诺恭谨地欠了个身。
尼姆库尔岛的覆亡让他深深体会到了海洋的残酷,这种朝不保夕而且无甚前途的生活他感到了厌倦。
而且曾经登上过海盗的巅峰——能够雄霸一方海域在海盗的世界里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了,但旋即就被塞尔的海军攻灭,更何况他能够称霸海域,还是借着塞尔官方的力量,这段经历让他知道了他们借以横行各海岸的海盗船在各种强大力量之前只是个笑话,逃离东坠星海后在阴魂巫师手下的屈辱无疑让他们更深刻地了解了这一点。
这个职业无法带给他们体面、安稳与尊严。
从那时起,狄比诺就开始决定另谋出路。
只是做惯了海盗,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脱离这种生涯,寻觅新的道路,不过巫师出现的恰到好处。
或者说,潘尼·西恩,或潘·迪塞尔的出现,给了狄比诺船长一个契机,因此那时潘尼露出招揽意思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
“你的同伴们未必都会同意。”巫师沉默了一阵,说道。
一艘海盗船在海盗的心里面未必是可以随便拿去卖的。
“我保证他们都会同意。”狄比诺回头看了几眼他的部下们,目光闪烁:“大人,您交给我就好了。”
“好啊。”潘尼的目光注视着正午阳光下的城镇:“你总有一天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狄比诺。”
“我也十分相信。”船长笑了笑,就大声吆喝着去招呼他的部下去了。
对于朝不保夕的海盗而言,虚幻的荣耀并不比安稳的生活更有诱惑力,潘尼并不怀疑这些海盗会在狄比诺的组织下暂时离开海洋,但他却更注意地提防起了狄比诺这个人。
虽然决心脱离海盗生涯,但是按照海上人的性格,潘尼知道只要自己被他认定给不了他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背离他去。
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潘尼心里面也认同这一点,只是因此暗暗提醒自己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彻底地没了退路。
“请等一下,诸位先生。”一对穿着简陋军服的士兵走了过来,拿着的简陋武器也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这就是这里的港湾守卫,许多有意前往西门旅行的人在出发前就会不断地被人提醒,西门这个地方的官方护卫形同虚设,如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不带任何护卫出入港口,恐怕过不了一晚就会被扒光丢进海里。
所以这里的官方守卫通常都会受到人们的鄙视,实际上,他们确实只是摆设,在来到西门之前,潘尼就了解到了这一点。
不过在看到这群守卫的统领的时候,潘尼就敏锐地发现,这个首领不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家伙。
无论是有些简陋的军服还是破烂的铠甲与武器都构不成小看这个人的理由,因为尽管军服样式简陋,剑和铠甲也有些旧,不过军装洗得很干净,铠甲上的破损虽然难以修补,但铠甲片却磨得锃亮。长剑也是如此。
一整支守卫队的装束都是这样,简陋破旧,但干净。
旁边还有几支其他的守备队,但是对卫生的保持却不及潘尼眼前的这一队。
当然这些也不是高看一个人的理由,因为除了走在前面的首领之外,其他的守卫脸上都有彩色,神情间也多了几丝无精打采——尽管他们勉力保持着站姿,但那股混日子的颓靡却很难掩饰。
潘尼又看了一眼其他的海湾守卫队,他们甚至连做样子都懒得做,扫过半面港湾,也就眼前这支守卫队还像点样子。
这肯定都是眼前这个守卫首领的功劳。
这个人不到三十,身材中等,精力充沛才拥有的红润脸膛和有神双眼将他和所有港湾守卫区别开来,这人肯定不是一个混日子的家伙。
潘尼几乎立刻有了这个想法。
“诸位是……巫师?”他看到潘尼和身后学徒们的装束,神态变得恭谨了:“请原谅,我是港湾守卫分队长吉格斯,出于职责,不知是否能够得知你们的来意。”
他将目光瞥向正在收拢队形的海盗:“请原谅,阁下的人数过多,我想我们有必要知道一些资讯。”
“咳,亲爱的吉格斯队长,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兰德咳了一声,吉格斯仔细看了他一阵,才有些怀疑地询问:“你是……法师塔的斯卡布尔?佐斯大人呢?”
“现在这位迪塞尔大人是我们侍奉的人。”兰德·斯卡布尔微微欠身道:“他秉承佐斯大人的意志前来,以后不免常打交道,所以这一套你就收起来吧,港湾巫师协会会负责有关他的一切。”
“原来是这样……”吉格斯恍然,肃穆地朝潘尼行了个礼:“向您问好,尊敬的迪塞尔大人。”
“不必多礼。”潘尼伸出一只手,这个姿势让所有的学徒愣了一下。
握手礼在商人之间很常见,互伸右手,示意不带恶意,公正交易,但是哪怕是一个巫师学徒,也不会对一个职位低微的港湾守备发起这种平等礼节,太掉身份了。
吉格斯也愣了一阵,但是让潘尼的手这样悬在空中显然更加失礼,连忙握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在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