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徐炜清,她不分青红皂白,跟老爷子跟长房断绝来往,同时在世腾的股东会上,对徐暮川诸多为难。但也是因为徐炜清,她最后选择在股东会上,助徐暮川一臂之力。
如今徐炜清能够回来,她自然也愿意拉着脸皮来求得长房一家还有老爷子的原谅。今天来徐家,夫妇两个,算是腆着脸过来的,甚至早在家里就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可忽然间听到,长房一家还有老爷子非但没有对他们任何厌恶为难,还让徐暮川的未婚妻叫他们进去一起用餐。这对原卿来说,是意外又加惊喜,而对徐炜清,就更是百感交集的悔恨羞愧。
面前这两个已过半百的夫妇,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却无一不显着愧色,纪唯宁看着,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或许她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他们当年一定要手足相残的心境,但就她个人来说,恐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理解。
而何湘芸,又该是要多大的胸襟,才能对他们,做到如此……
“进去吧,别让爷爷久等。”纪唯宁转身之际,看到他们还在原地怔怔的发着愣,不免又出声催促了句。
“哎好!”原卿欢喜笑应着,而后去拉她的丈夫:“炜清快点,不管怎样,都有我陪着你呢。”
纪唯宁走在前,跟他们夫妇隔开着一段距离。因为她听着原卿在跟徐炜清说着许多体己话,觉得自己跟在左右挺不方便的,所以刻意加大了步伐与他们拉开距离溻。
进了主屋大门,看见老爷子跟徐暮川,各据一张单人沙发,何湘芸站在老爷子身旁,为他端了一杯水。屋里的佣人,好像是知道了有谁来,此刻都不知退到何处去,一个踪影都看不到。
“妈,我把他们喊来了。”纪唯宁边朝着何湘芸暖声说着,边走到徐暮川身边,站着。
何湘芸直起身子,瞧了瞧自己的儿媳,依然看不出情绪,应了声:“好。”
徐暮川坐的单人沙发虽然宽大,但终归不是双人位,当着那么多长辈的面,她不可能跟他一般不要皮不要脸的挤他扶手上去坐。
可是,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自己独自坐到那张长沙发上去,要不然,可能会给人一种她加在其中,插手徐家当年事件的感觉一般。
徐暮川侧头,瞧了她两眼,看她像个小媳妇一般站在自己边上,蹙了蹙眉头。而后,他伸手,有些粗鲁的将她扯了下来,按在自己大腿边上的空位处。
动作有些大,惹的老爷子跟何湘芸同时投来一眼,纪唯宁微囧,挣扎着起身。想着,自己就是坐在他扶手上,也总比这样挤着坐在一起要强许多,可是,旁边的男人根本不让她动弹丝毫。
恰在这时,门口有了人影晃动。纪唯宁顺着扭头去看,却是看见徐炜清已然握着原卿的手,出现在了廊道上,视线投到客厅,热泪盈眶。
尽管原卿将他打扮的很精神,西装革履,头发梳挺的,可依然掩盖不住他满目的沧桑。
纪唯宁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老爷子还有何湘芸。她之所以没就近先看徐暮川的反应,是因为,她知道,就徐暮川的那张脸,肯定是看不出任何波动的。而且,他对徐炜清夫妇的感情,也没有老爷子跟何湘芸来的那样复杂。
她以为老爷子多少会有点情绪波动,没曾想,对着这个三年未见的亲生儿子,他却只是崩着个脸,甚至,还不如他刚刚知道他在门口,而急着踏出去看两眼时来的激动。
而何湘芸,也始终只是淡看着他们,未有所动,一时间,屋子里又是一阵静默。
就如纪唯宁所说的那样,这气氛是既尴尬又压抑的。老爷子顾着何湘芸的感受,不可能率先开口帮他们下这个台,而纪唯宁自己,她觉得还没有说话的份。
最后,是原卿,主动开的口,收敛了一向以来的锋芒,走前几步停到老爷子跟何湘芸面前,低眉顺眼:“爸,大嫂,谢谢你们让炜清回来。这几年都没有在您面前尽过任何孝道,是原卿的不对。还有大嫂,真的对不起!”
对原卿,老爷子只是轻哼一声,算是回应。之后,他抬首,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徐炜清,脸绷的更紧。似乎对他一直未有任何表示,而感到不满。
徐炜清是看着自己父亲眼色长大的,自然能够明白老爷子想表达什么。其实,在重新面对何湘芸的时候,他在极度愧疚之余,又是感慨万千。
都说长嫂如母,他们兄妹四个的母亲,过世的早。老爷子再如何能够呼风唤雨,到底也是个男人,男人能顾事业不能顾家。”
何湘芸是最早进这个家门的,她贤良淑德,聪明能干,可以说,他和老三徐炜尧成家娶妻的事,是多得了这个长嫂各种张罗布置。
凭良心说,何湘芸待他们兄弟妯娌间,虽不至于推心置腹,但该有的长嫂风范,她却是一直都有的。
是自己被鬼迷了心窍,受老三蛊惑,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徐暮川将他发配到非洲去,美其名曰是工作调动,开发市场,实际上在那边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根本道不尽苦。
可这些苦比起何湘芸这些年来所经受的煎熬折磨,又算得了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愿意原谅自己的,竟然会是这位大嫂。
看着她,看着自己年岁颇高的父亲,徐炜清终究还是迈出了沉重又坚定的脚步。
他走到原卿身边,几乎并排的位置,只语未出,却先是‘扑通’跪下,对着何湘芸,声泪俱下的道了句:“对不起,大嫂!”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样的场面,按在徐炜清身上,或许又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他没办法说出太多言语来阐明自己的悔,何况,事情已过了三年,他说再多的话,又能如何?
何湘芸大概是没料到他会忽然有此动作,被他膝盖碰地的响声怔的不自觉退了两步。看着一个比自己还要年长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眼泪盈眶的,何湘芸有些受不住。
于是,她转头看着原卿,出声:“你赶紧扶他起来,要跪,也该在爸面前跪。”
何湘芸的声音很淡,不恼也不喜。三年前他们兄弟相残让他们的父亲悲痛欲绝,之后这三年,他们一家子人又没在老爷子面前尽过任何孝道,不管出于哪个方面,他们该跪的都是老爷子。
原卿深懂徐炜清的心,看他这样,其实她心里也是熬的难受,眼眶跟着泛红,她回何湘芸:“大嫂,你就让他跪吧,这是他该。”
说完,她自己也跟着矮下身子,跪在老爷子面前,忏悔:“爸……”
还未等原卿说话,老爷子撑着拐杖起身,手一挥:“行了,都别说了,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又跪又哭。”
老人心软,到底是不想太过为难他们,撑着拐杖走开。
接着何湘芸也道了句:“原卿,扶他起来吧。”
纪唯宁瞧瞧左瞧瞧右,之后对上何湘芸的视线,她跟着老爷子正往餐厅过去,对着自己说话:“宁宁,你去偏厅旁门的休息间里喊玉姐她们出来开饭吧。”
徐家的偏厅旁,连带着好几间客卧,还有厨房,是供玉姐她们住宿的地方,各类设施同样齐备。
纪唯宁应了声,之后起开。
之后,徐暮川也起身,笔挺的西装,因为久坐的关系,有着些微的褶皱。他看了眼依然跪在地板上的夫妇,嗓音浅淡:“过去吃饭。”
其实,换做是以前的徐暮川,他不可能那么好说话。他虽然重情义,却不会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轻易心软。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执意不顾老爷子的各种阻拦,将他的二叔三叔弄成今天这幅德行。
可是现在,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人跪在那样冷硬的地板上,他莫名就生出一股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情绪。
之前在母亲何湘芸释怀之后,他决定让徐炜清回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想让老爷子动容,让老爷子惦记他们长房的好,也好让老爷子不再过多插手为难他和纪唯宁之间的事情。
而如今,他愿意主动跟他们说话,同样是因为纪唯宁。因为有了这个女人,他的心他的情感,也随之丰富了起来。他过的很幸福,这个家里的人也很快乐,如果让徐炜清夫妇加进来,能让老爷子更加欣慰,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徐暮川过去的时候,老爷子跟何湘芸已经坐在餐桌上,他自动坐到何湘芸身边,而纪唯宁,自然是挨着徐暮川坐的。
如此,就是把另一边的位子,留给了他们夫妻。
虽然只是吃个家常便饭,但这样的小安排,也是给足了徐炜清夫妇的尊重。不让身为长辈的他们,感觉到寄居人下的任何不堪或不安。
老实说,纪唯宁对徐暮川的这种举动,还是很意外的。
一直以来,徐暮川在人前都是表现的那么高冷,自我为中心到老爷子跟他母亲的面都不怎么顾,对着他们要不是甩脸挤兑,要不就问三句话都憋不出一个音。
却没想到,在徐炜清夫妇身上,他倒是维持了基本的礼遇跟客气。
饭桌上,原卿主动聊起了老爷子的寿辰,问何湘芸酒店定好了没有?有什么她能做的尽管交代下来。
何湘芸也不摆脸,有话回话:“爸说不去酒店也不招摇宴请,明天晚上就在这里办个家宴。你们两个若是抽得出空,明天就早点过来,陪陪爸,也帮忙布置一下场地。”
时隔三年,重新视他们为兄弟妯娌,才会主动安排他们做事。这话,听在徐炜清心里,感动的不行,直言:“大嫂,你放心,我们明天一定很早过来。”
关于老爷子的寿辰,家里人很早就问过老爷子的意思。
本来八十大寿是可以大摆宴席来做寿的,老爷子自己那个圈里,许多记得住他生日的人,他们很久之前就在询问老爷子要往哪个酒店请客,他们必须捧场。
可老爷子却没有大肆宴请的想法。一方面,是考虑到月余之后,家里还有一场大喜事,如果这个寿辰又要大请宾客的话,何湘芸肯定忙的够呛。
再一方面,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表面再如何风光无限,也不如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来的开心。
当然,他心里也是有个小心思,没容得外人察觉。
如果说这个寿宴,摆在酒店,那么大家喝完吃完就散场,徐炜清未必能融进家中这个圈里。但如果这个寿宴是摆在家里,那依他对大儿媳和长孙的了解,他们是不可能不让徐炜清进来的。如此一来,一家人处在一起,感情上多少会有些交流,以后的相处可能会稍微好一点。
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确实是没有错的。此刻,他的子孙能够围坐在一起,哪怕是吃一顿平常饭,也是满足。
若说他对这个寿宴还有个什么遗憾,那就只能是剩下流落外面多年的孙子江承郗了。
一顿饭下来,气氛还算和谐。主要是原卿,话多,也会识人眼色,专挑一些没办法让人不回答的话题来讲。
也曾问起徐暮川跟纪唯宁的婚礼,得知日期后,还连连道好,说春节前办完喜事,这个年老爷子过的就有劲头了,因为,徐家越来越人齐了。
老爷子始终不多话,中途的时候,就问了一声:“暮云什么时候回来?”
原卿说,他这些年一直到处出差,这会儿又被公司的事困住,还没回到穗城。但肯定会在明天下午之前赶到的。
老爷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除去江承郗之外,所以的孙辈都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年轻那会儿常年在生意场上打拼,没有那么多家常里短的心思。
疼宠暮川,是因为着实被他的聪明劲折服,从他的身上,他看得到徐家未来的一片光明前途,当然,也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
过了就是暮思,可能只因为她是自己唯一的孙女,感情也稍微有些不同。
暮云跟暮衡,他关注很少,而他们,也向来跟自己不亲。其实他也明白,原卿当年要跟徐家断绝来往,以她的泼辣强势,制得住暮思不准回来探望亲人,但她奈何不了暮云。
暮云表面看起来温润如玉,与世无争,可是他心思也是深得很。他可以那么多年不回来,或许不是因为他父亲的事,而只是因为,他跟这个家里不亲,跟自己不亲。
对他来说,是不是徐家的子孙,见不见他这个爷爷,他大约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连世腾集团分到二房手里的股份,他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和打理。
他跟暮衡,其实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暮衡随了他父亲,野心大,若不是暮川震得住,他在徐家翻不了什么天,他也不至于自己跑到外头去发展事业。
饭后,老爷子回了后院休息,徐炜清夫妇坐了没多久,也以不便多扰先行离去。纪唯宁坐在沙发上哈欠连连,一副困顿到难以支撑的样子,何湘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