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吃饭去咯!”
外间响起瞿安微扬的声音,大约是为了喊她出去,特意提高了音调。
纪唯宁应声,拉门出去的时候,看见徐暮川正举着手机在讲电话,微锁着眉头,另一只手的肘弯处,挽着一件黑色的薄款风衣。
走在前头的瞿安,则是捞起了他搁在沙发上的夹克,反手搭过肩头,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他喜欢英伦风的打扮,从外套到鞋子,都是那种风格。
还没等纪唯宁说话呢,瞿安倒先是开口,调笑着:“这大衣果然小嫂子穿着好看呐!我跟老大说,这颜色老,皮肤显黄,他偏要这件,说他女人肤色好,穿啥都好看。”
“啊!锋”
瞿安话才说完,紧随着又突兀的叫了声。纪唯宁正莫名的时候,瞧见徐暮川正好在瞿安身后,从容优雅的收回一条长腿,而后,面色如常的继续刚刚那个电话。
纪唯宁憋着一股笑,看瞿安捂着腿肚子一跳一跳的,怒瞪某个罪魁祸首。
“很好笑吗?”徐暮川没空搭理他,他便把视线转向纪唯宁:“小两口没个好东西。之前差我安排人送衣服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
瞿安喜爱混迹女人堆,天南地北认识的名模、设计师、明星之类的一大把。徐暮川今早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本是想谈工作的事,临时起意让他差个认识的服装设计师,送些冬装过来,所以,才有了刚刚他挑衣服的那一出。
徐暮川踹他,自然是看不惯他刚才对着纪唯宁嘴贱贱的模样。
“这衣服,是你安排人送过来的?”纪唯宁兜了兜自己的外套,问瞿安。
瞿安毫不含糊的点头:“出自顾以澈的专属设计师之手,够牛吧?款式大方,质地上乘,牌子虽然不响亮,可识货的人都清楚,这私人订制的才是稀罕。”
纪唯宁惊叹。
怪不得,她会那么喜欢。谁都知道,顾以澈的所有穿着都出自那个神秘设计师之手,每一套被顾以澈穿出去的服装包括任何配饰,都受到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很多人都想要找她订做,可都无处寻她的影踪,而那顾以澈,对他的设计师更是宝贝的很,绝口不透露那位设计师的任何信息。
徐暮川的电话终于结束,牵着纪唯宁的手出了门,后面跟着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
三人乘着电梯,直接去的楼下餐厅。若不是徐暮川考虑到睡到将近饭点的纪唯宁还没吃东西,他是不会放下手中的工作,提前过来用午餐的。
穗城那边,潘永年为了谋取私利,背着众股东,不顾公司利益,在工地项目的原材料问题上,大动手脚。一次性付款购进大批量的不合格产品,用到工程之上,之后,被质检局的人抽查,现出了问题。
众股东对他这种为谋私利,不顾集团刚刚恢复元气的情况下,再爆集团丑闻一事,极度愤慨。事发后到现在,纷纷致电徐暮川,请求指示应对策略。
中承集团增资重组之时,众股东皆持保守意见,选择不参与增资计划。潘永年为提高自己的股权份额,砸了过亿资金进来,随后,他原本持有的百分之十股份按比例换算,升到百分之十三,直逼徐暮川手中可以操控的股权。也就是说,只要他随便拉拢中承其他股东中的一个,就足以盖过徐暮川的权利。
而他之所以能拿出那么多现金,无非是叶婧在背后提供了帮助。潘永年拿了叶婧的钱,受制于人是无可避免的事。
这一次中承再爆大股东为谋私利,擅自进劣质材料的丑闻,缘起于潘永年的私欲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徐暮川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潘永年失信股东,失信中承的众多合作商投资商,失信股民大众,是他的人格出了问题。以后要想再在集团中当上位者,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支持。
此后在中承,他安分点,可能会只做个拿分红度日的股东。若是不安分,自会让他上蹿下跳不得安生。
一旦董事会要求他必须弥补集团在这次丑闻事件中的损失,一旦叶婧要求他归还巨额借款,他必须得拿他在公司的股权来抛售套现,到时候,他能拥有的,只会越来越少。
股东致电徐暮川,媒体致电徐暮川,各合作商投资商同样向徐暮川讨要说法,所以,这一个上午,他电话不断。这还都是秦述和林琪过滤以后,实在推不开才转到徐暮川手”
机上的,要不然,今天他会忙的连房门都别想迈出来。
这不,三人才寻了一处靠窗的空位坐下,他的手机又在震动,而后,他起身到无人的走道,去听那个电话。
纪唯宁这一路跟来,察觉出了一些微妙的气氛。所以,在徐暮川离开之后,她将心中的疑问抛给瞿安,寻求解答。
瞿安无心隐瞒,精炼扼要的将潘永年事件说给了纪唯宁听。期间,把更多的感***彩渲染在徐暮川如何费尽心机,如何鞠躬尽瘁,如何放下世腾的公务,全心挽救中承的艰辛上。
其目的,当然是要让纪唯宁充分了解到徐暮川的好。
徐暮川当初下了决心要挽救中承,固然,一是为了弥补徐家对江承郗的亏欠,但如果这个公司不是凝聚了纪中棠的心血,不是以纪家息息相关,他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他可以选择对中承视而不见,任凭这个公司在股东的瓜分下自生自灭。反正他徐家还有十亿资金留给江承郗,等江承郗回来之后,手拿这十亿,凭他的能力,不到三年,又会有一个全新的中承拔地而起。
只要有徐家存在的一天,只要自负的江承郗愿意接受,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一无所有。只不过,重新建立起来的中承,那已经跟纪家,没有了任何关系。
人都是感情至上的生物。任凭纪唯宁对财富没有***,任凭她对中承没有野心,可那到底是她父亲和江承郗的心血凝聚,她不会愿意看到这样一个标榜着她家人所有苦心的成果,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徐暮川的心思深,他每做一件事情,总会隐藏他最深的那层本意。
譬如,他会考虑到江承郗性格上的自负,猜想到江承郗不会伸手要徐家的给予,所以,他要帮这个中承度过难关,让他归来后,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这个本就属于他自己的公司。
譬如,他会因为中承集团跟纪家的关系,会顾及到纪唯宁对这个公司的感情,从而想要出手挽救中承。可是,在纪唯宁面前,他却只会说,他是为了江承郗,为了徐家的亏欠。
瞿安的声音不大,话也说的不是太长,只五六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他对这个事件的叙述。可纪唯宁本也是灵透的人,很多事情,只需要别人稍稍的提点,就能明白过来。
所以,基本上瞿安的目的,还是很成功的。
徐暮川捏着纤薄的手机从走道中回来的时候,瞿安早已落下话音,而纪唯宁,却还在心底百感交集。
她和徐暮川,开始的艰难,走的艰难。在这一路的过程中,鲜少有充裕的时间,让他们可以停下来,好好享受那份热恋中的甜蜜,好好享受情人间的互动。
直到现在,一切即将成埃落定,日子渐渐趋于平稳,才得来这么一刻,可以两人光明正大,相依相携,可以跟他的朋友坐谈笑闹。
多么难得,又是多么欣慰。
而她又是何其幸运,她的人生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并且无怨无悔的男人。
眼底忍不住闪出一滴晶莹,刚刚落座的男人拧眉,问她怎么回事。
她噗的笑开,傻乐傻乐地说:“我高兴……”
☆、280 现在不能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就会知道
徐暮川眸色中含有疑虑,纪唯宁见状,忙抢着出声:“哎呀……我好饿,快点叫东西吃。”
瞿安很配合,招手喊来服务员。
吃的米饭,一桌子的菜,分量不大,却都是精致美味。纪唯宁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吃东西,三人中,她算是吃的最欢的那个。
另外两个男人,反而像是陪衬,吃的不多,大多时候在谈事。纪唯宁原也想加入他们的话题,只不过,一顿饭下来,徐暮川的手机总是在震动。每当她想提口问话的时候,他都是在通话状态瘕。
离席的时候,徐暮川总算抽了个空隙,侧头看纪唯宁:“我下午还有事要忙,要不要送你去江承郗那儿?”
纪唯宁知道,中承的问题是他要急需解决的事,而其中又牵涉到许许多多法务方面的细节,所以,瞿安也必须跟他一起忙。
吃个饭已然不能安生了,她怎么可能再让他来回的奔波。其实江承郗的情况已是稳定下来了,她一两天不过去,也没有大碍。可是,如果她要是呆在酒店,那势必会影响他的工作,于是摆手:“我自己打车过去。”
徐暮川皱眉,明显不赞同锋。
瞿安见状,忙揽过活:“老大,你忙你的,小嫂子我会送过去。正好,我也要去住的地方拿点东西。”
有瞿安送,徐暮川自然放心。于是,三人分两路,纪唯宁跟着瞿安往外走,而徐暮川则是直接回了楼上套间。
瞿安的车停放在地下车库,两人过去的时候,恰好碰上带着一帮生意人过来组饭局的于天明。于氏出人命后,于天明没少被媒体追踪,上报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纪唯宁也是因此,才有幸目睹这个已经听闻许久的人的样貌。
有点中年发福的感觉,微腆着个小肚,头发稀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五官,是生的极端正的,想来,年轻的时候,此人的容貌应该不差。
纪唯宁瞧着他瞥了眼她和瞿安的方向,而后顿下脚步,跟那帮人说了些话,便大步走着过来。
还隔着两三米远,于天明就已经伸着他那双手,满面笑容的朝着瞿安过来:“今天好荣幸,竟然能在这里碰到瞿律师!”
宏亮的声音,在这个地下车库中回响,有些刺耳,他却丝毫不觉:“瞿律师啊,上次工地的事,真是多亏了你的帮忙。我让秘书跟你助理约了好多次,想叫你出来吃个饭,好好感谢感谢你,苦于瞿律师一直没给我机会。”
早在于天明过来的时候,瞿安就已经停下脚步,依旧往后甩着他那件墨蓝色英伦风的夹克外套,还算客气的听完了于天明的奉承。
“不知瞿律师有没有时间,择日不如撞日,肯不肯赏光跟我们进去喝一圈?都是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久仰瞿律师的大名,想要认识一番。”
瞿安抬眸,望了眼于天明带来的那帮人,而后轻笑:“于总生意要紧,我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不是瞿安不肯应约,实在是忙,抽不开身,这不,要送我家小嫂子去见朋友。”
于天明脸色微僵,这才随着瞿安的视线,把目光放到纪唯宁身上,看了几秒,见是自己并不认识的人,也就没放心上,恢复先前的笑容:“好,那瞿律师你忙,改天再约,改天再约。”
纪唯宁看着瞿安朝他点头,淡笑着,而后,又看着于天明雄赳赳的返回到那帮人群中。
瞿安是个笑面虎,不会轻易去得罪人,但他提不起兴致来应付的人,也不会委屈自己去奉迎。
于天明的一张脸僵的如菜色,是因为没料到瞿安会为了送个女人去见朋友,而爽他的约,可是,瞿安大名在外,又帮过他的大忙,即便心里不快,也不敢表现出来。
车子驶向路面的时候,瞿安告诉纪唯宁,刚刚于天明带着的那帮人,都是他要极力拉拢商资的对象。
纪唯宁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随口问了句:“于氏很缺资金吗?”
“不管是江承郗购进世腾股权,还是他给人行贿,动用的都是他掌权的两个公司的资金,所以,于氏内部可周转的现金,目前来说很有限。其实这也不是重要的,毕竟,要怎么去经营于氏,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我奇怪的是,中承集团这几年的盈利不小,单是每年分红到那些散股东手上的纯利,都已经是一笔足以让人惊叹的数目,何况是江承郗这个掌权人。可是,在江承郗出事之后,执法机关想要冻结他的财产,却是发现,他名下的资产竟是少得可怜。你说这是为什么?”
瞿安看着前方路况,以着很温和的声音,说着这些话。
“难道是……被他转移了?”这是纪唯宁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忽弹了个响指,瞿安点头:“对,谁都不会相信,他会没有钱。唯一的解释,应该是被他转移了,可是,转哪儿去了?”
纪唯宁摇头,这个问题,确实难倒她了。
“查不到吗?”
“他做的很精密,我查不到,执法机关也查不到。”
我顺着他母亲,他妹妹,还有你的方向都去查了,没有任何结果。”瞿安砸吧着嘴,难得的蹙起眉头:“其实我不是非要这个结果,但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