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吁一口气,他暗道好险,差点儿着了道,亏得自己禅定功夫深,换了一个人,怕是已经灵魂离体了。
他修行至根本禅,脱离欲界,中间艰难之极,经历了重重幻境,压伏了无数阴魔,才进入色界。
亏得有这诸多经历,他心志坚如磐石,才能及时醒觉脱身,否则,迷失于畅美之中,难以自拔,下场怕是魂飞魄散。
又扫了一眼图画,却再无异样,莲花心定住不动,没再旋转,好像刚才一切皆错觉。
他皱着眉头思忖,照理来说,济空大师不会害自己,但这幅图确实古怪,定是蕴着什么大秘密。
他往下看,图下有一行字,乃梵文,他从师父处学得梵文,认得这几个字:“观天人神照经”。
他凝神思索这几个字,观天人,神照经,还是观天人神照,经?还是观,天人神照,经?
翻来覆去咀嚼这几个字,这几个字里蕴着这幅图的秘密,如今看起来,这观天人神照经不是什么武功秘笈。
他感觉极敏锐,常人可能感觉不到,他却能体会出,这幅画弥漫着一股庄严肃重,堂正浩大,绝非邪物。
难不成是自己方法不对?
观天人神照经,又是梵文写就,难道需在脑海中观想此图?这是密乘独特的修炼法门,他也有涉猎。
他想到就做,再细细看了一遍此图,放下后双手结印,合鼻定息,再次进入禅定之境。
……
一刻钟功夫倏的过去,他慢慢睁开眼,眉头紧锁。
委实古怪,这幅图竟无法观想,闭上眼,努力观想,眼前却一片黑暗,仿佛无尽的虚空。
寻常人若闭上眼睛,眼前是漆黑一片,他平时入定,闭上眼,眼前却一片光明,如沐浴在阳光下,乃心中明光点亮。
如今却变成了黑暗,好像禅定功夫一下废去,成了常人。
他放弃观想,又闭上眼睛,再次入定,很快眼前泛起光明,心神宁静祥和,舒畅无比,如往常入定一样无二。
他睁开眼睛,松了口气,如此看来,还是这幅图有古怪。
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他按捺急切焦躁之心,抚平心湖,恢复了宁静,把薄册子收了起来。
细雨停歇,太阳出来,阳光普照之下,万物格外清新明亮。
澄静寺的空气都是宁静的,周围鸟儿叽叽喳喳的清鸣,使这里虽清静,却不失生机。
他出了庙门往后走,后面二十几米的斜坡上有一处平地,竖了一座石塔,尖顶圆身,与他同高,直径一米,朴实无华。
他小心翼翼把檀木匣放到塔中,里面已经有了一只木匣。
放好后,他冲着石塔合十一礼,喃喃自语:“师父,大师,愿你们在西天极乐相逢,成为好友。”
然后,他转身离开,往山下而去。
……
村子里热闹起来,炊烟袅袅,清新的空气中泛着青烟味儿,整个村子上方笼罩着轻烟,是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孩子们都跑出来,三三两两,追逐嬉闹,笑声清脆,故意往水湾里跑,踏着水,欢快不已。
不时有大人们高声吆喝,有的是唤孩子回家吃饭,有的是责骂他们胡闹,湿了衣裳。
大人小孩们见到李慕禅,都是合十一礼,神情恭敬。
当今皇帝崇佛,僧人在大衍朝地位甚高,李慕禅平时宁静从容,智珠在握,一派得道高僧的风范,在村里地位也极高。
李慕禅一一合十还礼,神情沉静,一言不发,脚下不停,一会儿回到了家,收起了沉静,露出笑容。
推门进去,便见花圃旁站着父亲李柱子,正背着双手,弯腰看着花圃里面,一脸心疼的模样。
“爹!”他走过去,笑道:“花开花落皆是天意,何苦徒自伤心?”
他知道,父亲是心疼花朵被雨打落了。
李柱子转身一瞪眼睛:“小子,少来这一套,甭跟我讲这个!”
“好好,……大哥回来了吧?”李慕禅笑道。
“嗯,前脚刚进门!”李柱子点头,又望向地上的花瓣,一脸的心疼。
李慕禅笑道:“爹你这样,娘瞧见又要说风凉话了!”
“她敢!”李柱子鼻子一哼,却迅速一瞥正屋。
李慕禅忙收敛笑容,装做什么没瞧到,心下却暗笑不已,正色道:“我去瞧瞧大哥!”
“等一会儿!”李柱子忙一摆手,压低声音:“他们小两口一个月不见了,你凑什么热闹?!”
李慕禅笑笑:“但愿两人别再吵起来!”
“唉……”李柱子摇头叹气,低声道:“老张的孙子都六岁了,爷爷叫得那个脆呀,这个老家伙,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显摆……”
“别急呀,孙子会有的。”李慕禅道,忙转身便走。
父亲的这一套话他已经眼熟能详,接下来就会埋怨:当初你不该去当和尚,要不去,现在都成亲了,老大给不了我孙子,老三你也成啊!
进了屋,他露出笑容:“大哥!”
……
正屋八仙旁边坐着一个蓝衣青年,三十余岁,削瘦身材,脸如冠玉,目似朗星,实是翩翩不凡的美男子。
他唇上留一抹小胡子,更增几分成熟潇洒的气度,正大马金刀坐着,手上端着茶盏,气势不凡。
见到李慕禅,他抬头望来,双眼炯炯,似能直透人心,沉着脸点点头:“三儿,又去寺里了?”
李慕禅看着大哥李慕风,暗自赞叹一声,如此人才,怪不得大嫂倾心,死活要嫁给他,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慕禅过去坐下,笑着点头:“嗯,去打扫了一下,……这场雨下得好哇。”
兄弟两人感情极好,不过,男人之间,说话也不多。
“三儿,我已经弄妥了。”李慕风放下茶盏,缓缓道:“这次就跟我一块儿回去吧。”
李慕禅替他续上茶,笑道:“还没到开府时间罢?”
李慕风道:“要在十一月开府,我跟金统领说了你,他等不及,非让你先过去看看。”
“好啊,多谢大哥了。”李慕禅笑着点头。
他心思一转,定是大哥在那金统领跟前狠夸了自己,惹得金统领心痒,若不然,依大哥铁面无私的性子,断不会让自己破例。
如此瞧来,这金统领也是个爱才之人,只要有本事,与他不难相处。
“跟我客气什么!”李慕风摆摆手,正色道:“三儿,你好遮遮掩掩,什么事都留一手,这次可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
李慕禅摸摸光头,笑着答应:“好!”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大嫂赵依依进来:“吃饭了!”
她穿着一件青碎花罗衫,又素淡又俏丽,更加楚楚动人,进来后,只看向李慕禅,仿佛没李慕风这人。
李慕禅暗自摇头,两人还闹别扭,没能合解,委实愁人。
他笑眯眯的道:“好,大嫂,尽管端上来罢。”
“赶紧洗手!”赵依依白他一眼,一扭柳腰出去了。
李慕禅不以为意,呵呵笑了笑,凑到大哥跟前,低声道:“大哥,这次回来没捎点儿东西给大嫂?”
“捎什么东西?”李慕风一怔。
“胭脂啦,水粉啦,唉……”李慕禅摇摇头,无奈的望着他,觉得自己正对牛弹琴。
这个大哥,看着风流潇洒,气度不凡,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是个不懂风情的,行事方正,一板一眼。
而大嫂又是千金小姐,看着楚楚动人,却也是有脾气的,两人凑在一起,委实麻烦无穷。
“我不想惯她一身毛病!”李慕风摆摆手,皱着剑眉哼道。
李慕禅苦笑:“大哥,女人嘛,不能与她一般见识的,能哄着就哄着,家和万事兴嘛!”
“我可没那功夫!”李慕风沉下脸,冷冷道:“我还想她哄着我呢,唉……,甭说这个了,扫兴!”
李慕禅见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怒气冲冲,知道再劝无益,听不进去的,只能长叹一声,闭上了嘴。
……
“什么,明天就走?!”李慕禅母亲秦氏大声道。
此时,一家五口正坐在桌边吃饭,听到李慕禅明天要随李慕风一起去梅府,秦氏顿时失声叫道。
她一向温婉柔和,说话慢声细气,一派大家闺秀风范,罕有这么大声。
李慕禅放下筷子,拉过她的手,笑道:“娘,我是去梅府,又不是别处,隔着这么近,说回来就回来了,……况且,还有大哥照料呢!”
秦氏抽回手,白他一眼,沉着脸哼道:“怎么说走就走?……不成,要去,等过完了年再去!”
李慕风急忙道:“娘,机会难得,过了年太晚!”
秦氏没好气的哼道:“晚就晚,我可舍不得三儿这么早就去!”
她虽然四十多岁了,却仍有小女儿的刁蛮,时不时会蛮不讲理,三个儿女当中,对李慕禅最是宠爱。
“爹,你看……”李慕风望向父亲李柱子。
李柱子咳了一声,放下筷子,点点头:“你都这么大了,做事还不周到!……怎么不早早跟你娘说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这不是……”李慕风待要辩解。
李慕禅忙打断了,笑道:“是是,爹说得是,都怨我,没跟娘早早说。”
“你才十七,懂什么,都怨老大!”秦氏哼道。
“好,是,都怨我!”李慕风苦笑,无奈摇摇头。
李慕禅冲大哥笑笑,甚是得意,惹得他瞪了一眼。
李慕禅甚是享受这般感觉,在外面,自己是有道高僧,地位不俗,但在父母面前,自己永远是小孩。
赵依依低着头,抿嘴微笑。
第5章 入府
秦氏白了李慕风一眼,哼道:“三儿好好的,定是你鼓动他进梅府!”
李慕风苦笑连连,摇头叹气,却不分辩,知道多说也是枉然,母亲现在是无理咬三分,根本讲不通的。
李柱子一摆手:“好啦,三儿去梅府,我也赞成!”
“当家的,你……”秦氏埋怨道。
李柱子沉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三儿也大了,不能总拴在身边,该出去闯一闯了!……况且,梅府也不远,随时能回来,你想他了,就去看看!”
“三儿还这么小,受苦了怎么办,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秦氏担忧的看着李慕禅,柳眉蹙起。
赵依依抿嘴微笑:“娘,小叔这般聪明,又有一把子力气,只有他欺负别人,谁能欺负得了他?!”
“就是!”李慕风忙点头。
秦氏顿时眯起眼睛笑了,伸手拍拍李慕禅的光头,得意的道:“这倒也是,三儿这般聪明,吃不了亏!”
李慕禅捉住她的手,从头上拉下来,笑道:“娘,不是还有大哥嘛,他可是副执事,位高权重,看在大哥面子上,谁敢欺负我?”
“你大哥他呀……”秦氏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瞪了一眼李慕风,暗叹:老大行事方正,鲁直,根本不会徇私,指望他照顾三儿,根本不靠谱!
李慕风忙道:“娘,放心罢,我不会让人欺负三儿的!”
秦氏白了他一眼:“三儿受了欺负,我就找你算账!”
“好好,放心罢,娘!”李慕风忙点头。
“这么说来,娘你是答应啦?”李慕禅笑道。
秦氏叹了口气:“你呀,翅膀硬了,一直想着远走高飞,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能不让你走嘛!”
“娘,你又来啦!”李慕禅苦笑。
“好吧好吧,想走就走吧,不用理我这老婆子!”秦氏摆摆手,决然说道。
李慕禅苦笑,母亲耍起脾气来,真是刁蛮之极,让人哑口无言。
他说了一堆好话,随后又讲了一个笑话,逗得大伙哈哈大笑,秦氏也忍不住笑了,她终于松口,答应了。
他母子两个不同常人,一会儿是母慈子孝,一会儿是母亲耍赖,儿子哄着,比一般的母子更亲密几分。
李慕风暗自长吁一口气,还是小弟能干,在这个家里,能治得了母亲的,唯有小弟了,对于母亲的刁钻,自己根本应付不来,常被母亲治得满头大汗,像个笨蛋一般。
……
第二天清早,李慕风起得很早,刚一出屋,便见父亲正在院子里慢腾腾的比划,是小弟传授的导引术。
他伸了个懒腰,深吸几口气,道:“爹,三儿呢?”
“去寺里了。”李柱子神情专注,动作缓慢,悠悠划着弧,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李慕风垂手站在一旁观看,这套导引术据三儿说,是其师玄空大师所传,功效非凡,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不过,他看着别扭,慢慢腾腾,还不能用力,实在让人着急,虽然三儿一直劝自己,自己却一直没学,自己进梅府后,练了一些粗浅的武功,论及强身健体,比这个强得多。
父母倒是学得有滋有味,说练过之后,浑身舒服,像是洗了一个热水澡,晚上睡觉也好了,一直坚持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