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烟笑道:“娘,我看人,你还不放心?”
“好吧,你看准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中年美妇笑笑,江雨烟自幼倔强好胜,发奋向上,善于察言观色,很会看人。
中年美妇常感叹,可惜烟儿是女儿身,若是男人,定会有非凡成就,扬名天下,搅动风云。
可惜,女儿身终究要嫁人,一旦嫁人,相夫教子,只能庸碌一生,再有能耐也要埋没了。
“雨烟,可好了?”一道清朗声音忽然响起。
江雨烟精神一振,腾的站起来,忙道:“大师,我在这里!”
李慕禅的声音传来:“嗯,能快则快,那边会得到消息。”
“好咧!”江雨烟应道。
她忙道:“娘,咱们收拾一下,尽快出发!”
“烟儿,你走吧,别管为娘。”中年美妇拍拍她小手,柔声笑道。
“娘——!”江雨烟顿时急了,拉着她的手:“娘还舍不得离开这里?……还要在这里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中年美妇微笑道:“这大半辈子都过来了,临老也不想换地方了,放心罢,你爹虽狠心,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江雨烟急道:“娘,咱们一块儿去京师,在将军府逍遥自在的生活,不比在这里看人家脸色好?”
“傻丫头,人活在世,哪有逍遥自在!”中年美妇摇头笑道。
“娘,无论如何,咱们一定要走!”江雨烟蹙眉道,她转向珠儿:“珠儿,快收拾东西,咱们离开这里!……只收拾紧要的,能拿钱买的,统统丢掉,别抠门小气!”
“好嘞!”丫环珠儿兴奋的应道,转身跑出去了。
……
待她出去了,江雨烟轻声道:“娘,你还舍不得离开爹?”
中年美妇脸一红,忙道:“死丫头别胡说,这个负心人,我早就死心了!”
“那娘为何不想走?”江雨烟问。
中年美妇叹道:“这里虽不好,你还是小姐,受人伺候,将军府虽好,你毕竟是丫环,要伺候人的,娘又跟去,岂不是拖累?……去哪里都要看人脸色,还不如在这儿,是不是?”
江雨烟嗔道:“娘,大师他平日里不管俗事的,府里的事都归我管,哪用看人脸色呀,别多说的,赶紧的吧!”
说着,她拿起一件雪裘,替中年美妇披上,搀扶她下榻,道:“到了京师,延请名医,给娘你好好看看!”
中年美妇终究没什么主见,见女儿态度坚决,也不再反对,穿好雪裘,她一离了内力滋润,又咳嗽了两声。
江雨烟蹙眉看着她,照理说,娘生着病,又是这样天气,不该赶路的,但又不能拖延,她很为难,犹豫起来。
李慕禅的声音传来:“雨烟,找一辆马车就是。”
江雨烟一怔,忙点头:“也是,周叔,把咱们的马车赶出来吧,咱们要离开这里!”
“小姐,真要离开么?”粗犷的声音响起。
江雨烟道:“嗯,不离开,我爹会杀我,娘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还是走吧,……咱们早该走了!”
“……好。”周姓大汉沉默一下,沉声应道,随即脚步声响起,他出去赶车,他本就身兼车夫一职。
江雨烟挑帘出去,但见院中央站着李慕禅,一袭灰色僧袍,大袖飘飘,静静站着。
他脚下躺着一地人,共九个,皆昏迷不醒。
院里已经扫了雪,仍有些残雪,雪与泥混在一起。
她笑着来到近前,指着一个俊逸中年汉子道:“大师,这是姚叔,是娘的护卫,自己人。”
这中年汉子长脸庞,丹凤眼,剑眉,挺鼻,不大不小的嘴,不薄不厚的唇,恰到好处,唇上一抹小胡子,更添几分成熟魅力。
李慕禅一拂袖子,中年汉子颤了一下,随后慢慢睁开眼,一跃而起,腰间的剑已经拔出来,明晃晃寒森森。
“咦,小姐?”他看到了江雨烟,跃身到她近前,持剑横胸前,如鹰般盯着李慕禅。
他背对江雨烟,责备道:“小姐,你怎么回来啦!”
……
江雨烟伸手拍拍他后背,把雪与泥掸去,笑道:“我来接娘走,姚叔叔,你跟不跟咱们一起?”
“夫人到哪,我也去哪!”俊逸中年道,双眼仍紧盯着李慕禅。
江雨烟绕过他,笑道:“姚叔叔,是自己人。”
“小姐,他是……?”俊逸中年人瞪大眼。
江雨烟道:“这是明空大师,我如今是大师的侍女。”
“这……这……”俊逸中年人丹凤眼瞪得更大。
江雨烟摆手笑道:“随后再跟姚叔细说,先离开这里再说。”
“大师,有劳了。”中年美妇踏出房门,裣衽一礼,柔声说道。
她身穿雪裘,华贵雍容,雪白的貂毛映得她脸庞白皙如玉,明眸泛光,周身如笼罩在一团清辉中。
论及姿色,江雨烟远逊于她母亲。
“夫人不必客气。”李慕禅合十还礼,微笑道:“今后就是一家人,雨烟如我妹妹一般。”
中年美妇温柔笑笑,望向地上八人,露出不忍神色。
江雨烟道:“娘,放心罢,只是制住了,没杀他们。”
“大师果然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中年美妇吁一口气,微笑道。
李慕禅笑笑,没多说,该杀人时他从不手软,慈悲为怀,是因为没必要且懒得多造杀孽,免得惹麻烦。
她又道:“烟儿,把他们送到屋里吧,这么冷的天,在地上躺久了会落下病根的,快去!”
江雨烟无奈点点头,俊逸中年帮忙,一手提一人,两人用了两趟,把八人送进屋里。
李慕禅笑而不言,静静站着,僧袍飘飘。
珠儿背着一个大包袱出来,一座小山般,娇小的身子快被包袱压扁了,江雨烟气笑了,嗔道:“你这个财迷,谁让你拿这么多东西的!”
珠儿娇喘吁吁:“小姐,这里的东西都用得到!”
“缩一半儿!”江雨烟一摆手。
珠儿顿时皱起小脸,摇头道:“一样不能少的!”
“少废话,快点儿,不然都扔了!”江雨烟白她一眼。
珠儿苦着脸叹气,求助的目光投向中年美妇。
“就听烟儿的吧。”中年美妇抿嘴笑道。
“唉……,我的命好苦!”珠儿嘟囔着,又背着包袱艰难的进了屋。
……
姓周的大汉进来,道:“夫人,小姐,车已经备好了。”
他扫一眼李慕禅,又看看俊逸中年人。
俊逸中年人有些不自在,哼道:“老周,你甭看,换了你也一样,挡不住大师的偷袭。”
“哼。”周姓大汉撇撇嘴。
江雨烟已经替李慕禅介绍了,姓周的大汉名叫周大山,俊逸中年人叫姚思同,两人年纪相仿,都是顶尖的好手。
江雨烟笑道:“周叔叔,姚叔叔,咱们走罢。”
“好。”两人忙应道,望向中年美妇。
江雨烟扶着中年美妇,慢慢往外走,中年美妇在李慕禅身边停住,微笑道:“大师请先行。”
李慕禅微笑:“夫人不必客气,一起走罢。”
江雨烟扶着中年美妇,与李慕禅并肩走,边走边问事情的经过,李慕禅寥寥数语,轻描淡写。
姚思同与周大山跟在最后,姚思同苦笑:“我是什么不知道,只觉一阵风掠过,便睡过去了。”
江雨烟笑道:“姚叔叔,这些家伙看着眼生,哪来的?”
姚思同摸了摸挺直鼻梁,迟疑一下,苦笑道:“……好像是大公子的人。”
“大哥的?”江雨烟笑容敛去。
“是大公子的!”周大山闷声哼道。
江雨烟看一眼李慕禅,李慕禅笑笑,摇摇头。
江雨烟脸色僵硬,沉默不语,中年美妇叹道:“烟儿,说不定你大哥是一片好意,怕人对我不利呢。”
周大山哼道:“夫人,他若是好意,这些家伙会如此放肆?”
姚思同摸着鼻梁,默然不语,看了看江雨烟,低声道:“小姐,你要多长一个心眼,莫被人卖了。”
“我明白。”江雨烟轻轻点头。
说话声中,珠儿背着一个大包袱追上来,江雨烟重新露出笑容,赞许的点头:“小珠儿,这才对嘛!”
包袱与先前比,确实小了一点儿,但远胜一半,江雨烟也不勉强,知道这样已经是不容易,珠儿就是一个小财迷。
宅子外面雪地里停了一辆马车,黑漆的车厢宽宽大大,四辆白马在前,气派非常。
江雨烟扶着中年美妇进了车厢,珠儿一块儿进去。
李慕禅忽然皱眉,望向西边。
“夫人,咱们走罢。”周大山上了车辕,拿起鞭子,甩了一个清亮的响儿,沉声道。
车厢的窗帘拉开,露出江雨烟秀脸:“大师,怎么了?”
李慕禅摇头道:“来人了,反应倒挺快。”
“老周,你赶车走,我断后!”姚思同沉声道。
江雨烟望向李慕禅:“大师……?”
“一块儿走罢。”李慕禅点点头,跃身落到赤影背上,拿起弓箭。
周大山与姚思同皱眉,对武林高手,弓箭根本没用,这位大师不太靠谱啊!
第394章 翻脸
江雨烟道:“姚叔叔,周叔叔,咱们走!”
“他们……?”姚思同指了指北边。
屋顶覆白雪,天空澄蓝,几个黑点儿在白蓝之间格外显眼,正如掷丸般跃来,速度奇快。
江雨烟嘴角微撇:“不必理他们,走罢!”
姚思同与周大山看看李慕禅,无奈的点头,跃上车辕。
“驾!”周大山把鞭子甩出一个脆响,吆喝一声,四匹白马迈蹄,踩着厚厚的白雪往前。
中年美妇趴在车窗,看着笼罩在白雪下的大宅院,美眸闪烁着迷离光华,感慨万千。
姚思同站起来,手按在车厢上沿,目光从车厢上空掠过,望向后面。
……
但见李慕禅骑在那匹枣红马上,一动不动,手握弓箭引而不发,任由八人如飞般靠近。
他有些担心,却也期待。
小姐素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能甘愿屈身侍奉的,必不是寻常人,定有惊人艺业。
那匹枣红马真是神骏,额头有一块白菱状,双眼如宝石,熠熠闪光,透着灵慧之气,犹如人眼,蕴着丰富感情。
此时,它正悠闲的轻刨地面,弄开地上的雪,露出泥土。
马车渐渐加快,八个黑衣人经过大宅时,四人落进院子,四人直接掠过墙头,追向马车。
“姓姚的,站住!”一个大汉在空中怒喝,声如洪钟,震响四方。
姚思同一手按着车厢沿,一手抚髯大笑:“姓年的,别咋乎啦,山水有相逢,他日再见吧!”
“姓姚的,还不站住,莫怪咱们不客气!”大汉穿着黑衣,脸庞斜长,像极了一根茄子。
他双眼狭长,鼻子也长,下巴上翘,双眼闪着寒光,死死瞪着马车。
“铮……”寒光一闪,他在空中拔出剑,寒光闪烁中,人与剑合一,直射向马车,形成一道银色匹练,如白虹贯日。
姚思同虽奇怪李慕禅一直不动,这时却顾不得其他,一跃上了车厢上面,拔剑相迎。
姓年的大汉身剑合一,速度奇快,眨眼到了姚思同跟前,两人便要交手。
“呜!”宛如虎啸声蓦地响起。
姓年的大汉脸色大变,蓦地横飞出去,如身上拴着线,给人一下扯走。
……
另三人武功不及姓年大汉,落后三四丈,见状顿时警觉,知道有人暗算,忙坠向地面,如三块石头直直下沉。
遇上暗算,飞在空中就是靶子,与送死无异。
“砰!”一声闷响,三道乌光在空中一闪即逝,三人随之横飞出去。
姚思同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得清楚,这位明空大师先射出一箭,把姓年的射飞,第二次出手,却是三支箭同时搭弦射出,准确射中那三人。
如此箭法,真可谓神乎其神,四人如此武功,竟毫无躲避余地,他摇头感叹,这四人都是好手。
他忽然一瞪眼,寒毛竖了起来,看到李慕禅抬臂朝自己射来。
眼中捕捉到了一闪的乌光,他刚想缩头,一道疾风掠过,耳边传来“呜”的一声怒吼。
“砰!”一声闷响传自身后。
他背后冷汗“唰”一下涌出,在生死间走了一圈,忙转身回望,但见墙根下躺着两个黑衣人,陷在厚厚的白雪里,生死不知。
周大山神色不变,挥着鞭子,让马跑得更快些,心下佩服,若非这两箭,自己也要着道。
没想到南江家对夫人戒备如此严,不仅在宅子布置人手,外围也布置上了,其心昭然若揭。
姚思同看一眼李慕禅,有些恼怒,刚才若真射自己,自己已经中箭了,如此箭法,真是可怕!
闷闷的马蹄声中,马车不停向前,赤影缓蹄而行,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李慕禅端坐鞍上,不时射出一箭。
每一箭射出,皆有一人倒下,马车终于穿过了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