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娇喘吁吁,柳眉轻皱:“他们是什么人?”
叶若华说道:“若然我没有猜错,他们四人应该是云峰山的风氏四雄!”
第十八回 玲珑金刹跨豳阳
蓝凤嘻嘻笑道:“‘疯氏四熊’,我看那个病夫就是个‘疯熊包’!”随即又撅嘴说道:“那个疯熊包拿鞭子打我,你怎么不教训他?!”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
叶若华摇摇头,说道:“这四兄弟武功倒不是如何高强,只不过他们是北绿林的人物。如果招惹了他们,咱们这一路过去,恐怕就会很热闹了!”
蓝凤一听有热闹,喜上眉头,忙道:“是吗?那咱们就凑凑热闹啊!”
叶若华哭笑不得,说道:“这一路逢山过寨,恐怕都不会太平啦!”
蓝凤心中更是喜不乐滋。她自小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冰峰上,从未见过世间诸般人情,此时下了冰峰,便好似那关养多年的鸟儿飞出牢笼一般,处处觉着新奇。蓝凤生性好动,此时恨不得惹尽全天下所有的麻烦,到时便有诸般热闹,供她来玩。
叶若华见蓝凤一个人抿嘴偷笑,问道:“你在笑什么?”
蓝凤摇摇头,反问一句:“什么是北绿林啊?”
叶若华回道:“绿林就是那些占山立寨的草莽豪杰,也有些独脚大盗算得是绿林人物。江湖中以秦淮为界,南边为南绿林,北边是北绿林。”
蓝凤抚掌笑道:“这么有趣啊!北绿林还有什么人物?南绿林好玩吗?”
叶若华听她询问绿林好不好玩,不觉笑了出来,说道:“绿林里干的都是杀人劫货的买卖,可不好玩!那前些日子上过玉峰山庄的‘鬼刀神枪’武英、胡雄,‘一刀两断’谭定雄,都是南北绿林里响当当的人物。”
蓝凤美目轻眨,忙问:“真的吗?”又轻叹一口气,说道:“可惜爹爹当时不许我去看请剑会,不然我就可以看看这些人啦!”说着又望望叶若华,“你武功既高,知道的又多!我是女儿身,爹爹不许我闯荡江湖,看来我是及不上你啦!”
叶若华哈哈一笑,说道:“你爹爹于武林之事了如指掌,你若有什么不懂,问他岂不是更好!”
蓝凤将头扭过一边,撅嘴说道:“哼!他把我整日关在山上,实在无聊!哪里会讲什么江湖中的事情!”
叶若华微笑不语,蓝凤转头望着他:“你知道那么多的江湖轶事,不如你讲一些给我!”
叶若华见眼下无事,便道:“好,我既然好管闲事,给你说说也无妨!”当下便将江湖中的诸般事情说与蓝凤听了。
二人这般任马驰缰,说说笑笑,行了数日。
这一日来到一座城镇,叶、蓝二人见那城镇人烟稠密,甚为繁华,便下马牵缰,走进城内。
叶若华见城门上刻有“栒邑县”三个大字,便对蓝凤说道:“这栒邑县古称豳州,秦时封邑,汉代置县,乃是一处上古之地。《诗经》中的《豳风七月》说的便是这里。”说着,便轻轻吟道: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蓝凤听得入神,问道:“人民劳作,当真如此辛苦?”
叶若华摇摇头:“若然百姓自给自足,自然丰衣足食。只怪恶吏无道,不住地盘剥百姓,食肉不吐骨,当真是‘苛政猛于虎也’!”说着抬起头来,但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塔。那塔高约二十余丈,七层八角,塔檐上螭首伸出,其状若飞,螭首颈部的环套上系一铁铃,清风吹来,铁铃便叮当作响,甚是怡情。
蓝凤当先牵马来到塔下,抬头一望,只觉宝塔巍峨高耸,直入云霄。她见塔门开着,就要跨步入内,却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子挡在身前,若不是及时停住,便要撞个满怀!
蓝凤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堵在门前。只听那大汉喝道:“你这小书童,好不懂规矩!难道不知进塔要交宝塔费吗?”
蓝凤柳眉一竖,问道:“什么宝塔费?”
那大汉仰天打了个哈哈,周围他的几名同伴也跟着笑了起来。
蓝凤不明所以,又问道:“什么是宝塔费?”
那大汉正待回答,忽见一个灰衣人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你们香主平时就这样纵容你们为害一方吗?”
那大汉闻言一愣,忙低声说道:“五湖英雄常聚义,四海豪杰来相会。敢问拜得是哪柱香?”
灰衣人嘿嘿冷笑,回道:“山不转水转,情义常在!我烧得是水里的香!”
那大汉额头汗珠涔涔落下,忙躬身道:“小的刘二虎拜过水香主!”
水香主冷冷说道:“别在这里坏了咱们山门规矩!”说着转身便走,刘二虎忙带人跟在他身后。
蓝凤见叶若华牵马走了过来,急忙问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啊?”
叶若华见那伙人已经走远,便低声说道:“他们这说的是黑道上的暗语切口。”他见蓝凤疑惑不解,便接着道:“绿林黑道中的人物常常被官府通缉,所以大家讲话都要先用暗语来试探对方,若然对方回答正确,那便说明是同道中人;若答不上来,或回答的话中有只字片语的错误,便知不是同行。”
蓝凤拍手笑道:“真是有意思啊!”
叶若华笑而不语,跨步走进塔内。二人沿着塔内木梯登上塔顶,叶若华望着远处层峦叠嶂,云雾飘渺,近处河清水浅,波光粼粼,顿觉神清气爽,胸间一片畅快,不觉吟道:“玲珑金刹跨豳阳,七级芙蓉舍利藏。风雨翠屏形突兀,云霞白色镜苍茫。古人云,临其境,感其怀,周崇雅的这首《宝塔凌空》当真是写得妙啊!”
蓝凤嘻嘻一笑,说道:“却不知冬天那河里还有鱼没有?”
二人下得塔来,只觉腹中饥渴,便找了一家客栈吃饭休息。那客栈一楼中间的几张桌子围坐着十数名壮汉,划拳喝酒,玩得甚是痛快。南面靠窗的桌子旁坐着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把唢呐正在吹奏。
叶若华见那老者旁边的桌子尚空,便同蓝凤坐了下来。二人招呼小二点了几样小吃,两碗牛肉粗面,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那老者刚才吹的唢呐声音低迷,此时停得一停,呷了一口烧酒,复又吹奏起来。只闻那唢呐声时而清脆悠远,令人怡情;时而荡气回肠,使人侧目,端的是千转百变,妙不可言。
叶若华赞一声“好”,起身对那老者作揖道:“老丈,小生这厢有礼了!”
老者见他文质彬彬,便将唢呐放在桌子上,笑道:“公子请坐!”待得叶若华坐定,便问道:“公子适才道一声‘好’,老汉惭愧,却不知哪里吹得好?”
叶若华微微一笑,指了指唢呐,说道:“老丈的唢呐声抑扬顿挫,又不工于行迹;清远飘扬,却不限于斗室。令人听之牵魂梦绕,神形俱静,实在是佩服!”
老者抚掌大笑:“哈哈哈,老汉吹奏唢呐四十余年,今日总算得遇一知己矣!”
叶若华神色谦恭,忙道:“小生只是略通音律,知己实在不敢当!”
老者摆摆手,笑道:“公子过谦啦!我尝闻人说,北方自古多战事,羌笛悠悠泪下怀。昔年范希文有词曾道:‘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词虽是作得好,但以羌笛尽述北方之苍凉,依老汉看来倒也不尽然。那时中原尚无唢呐,不然,恐怕就要改成‘唢呐悠悠霜满地’啦!”
第十九回 七级芙蓉英豪聚
叶若华摇摇头,说道:“老丈此言倒也不尽然。乐器本无高下之分,而是各有千秋。羌笛音色清脆高亢,悲凉壮美,这一点却是唢呐及不上的。”
老者以手加额,点点头,忽然又笑道:“那前朝名将前朝名将戚继光曾将此物用于军乐之中,那也是有的!”
二人同时哈哈大笑,推杯换盏,一直喝到日落西山。
老者拱手道:“天色已晚,老汉要告辞啦!”
叶若华回礼道:“老丈慢走!”他见那老者走远,回到桌上,却不见蓝凤身影。叶若华问过店小二,得知蓝凤已经回房,便来到蓝凤房门前,轻轻推门而入。
却见蓝凤一个人撅着嘴巴,正自生气。
叶若华笑问:“你这是怎么了?”
蓝凤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叶若华见她粉颈一扭,将头转了过去,不觉笑道:“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回房休息去了!”不料蓝凤嘤嘤啜泣,竟然哭了起来。这一来叶若华只觉尴尬无比,又不知她为何哭泣,忙道:“你别哭啊!你现在扮作我的书童,这样哭泣,会被人发现你是女子的!”
他这样一说,蓝凤果然停住不哭。只见她双目微红,低声说道:“在玉峰上整日里没人肯陪我说话,仆人如此,爹爹也是!我原以为跟着你会很好玩,你却不来理我,和一个老头子说天道地,谈了恁久!”神色间极是委屈。
叶若华见她脸上泪渍犹然未干,楚楚可怜,不觉心中一阵珍怜,握起她温软如玉的小手,柔声道:“是我错了,不该不理你的!”
蓝凤被他握住双手,只觉一下子欣喜,自怜,爱慕,惶恐,诸般情感涌上心头,不觉低下了头。
叶若华轻声道:“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你快休息吧!”
二人相视一笑,叶若华便回房歇息了。
睡至半夜,叶若华忽闻叩门之声,开门一看,却见蓝凤一身夜行衣的装束,站在面前。
蓝凤用手指指外面,说道:“外面有动静,我们出去看看!”
叶若华点点头:“我听到了,这是江湖中帮会聚集的暗号,我们不必理他!”
蓝凤嘻嘻一笑,说道:“帮会聚集,那不是很有趣吗?正好出去看看啊!”
叶若华也是心中好奇,暗道:“最近我总觉得不对,好像绿林中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去看看也无妨!”便道:“走罢!”当下打开窗户,同蓝凤飞身下来。
二人游目四顾,只见宝塔上面泛着微弱的亮光。叶若华一招手,二人来到塔下,只见宝塔周围人头攒动,竟然聚集有上千人。叶若华见上千人个个神色凝重,丝毫不闻嘈杂之声,心中纳罕:“这些人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忽见四个人走了过来,竟是日间叶、蓝二人遭遇过的“风氏四雄”!只听塔前一名大汉说道:“五湖英雄常聚义,四海豪杰来相会。敢问拜得是哪柱香?”
那“风氏四雄”的老大风常在抱拳回道:“云在风中飘,风在云中走,云峰山上四柱香!”
大汉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云峰山四位当家的到了,里面请!”
叶若华见“风氏四雄”抱拳让礼过后,进了宝塔,暗道:“这四人来这里干什么?塔里还有什么人呢?”忽觉一只温软小手将自己右手紧紧攥住,只听蓝凤说道:“刚才那四个人不就是咱们路上遇见过的‘疯氏四熊’吗?最后一个是‘疯熊包’,我认识他的金马鞭!”
叶若华双目盯着塔门,点点头:“确是他们!这四人极少涉足中原,却不知这次千里迢迢所为何事。”
蓝凤哼了一声,说道:“他们那样坏,自然不会干什么好事啦!”
叶若华微微一笑,知她还在为几日前的事耿耿于怀,便转身低声道:“我教你玩一招闯荡江湖常用的功夫……”说着在地上捡起几粒石子,屈指弹出!
只听“砰砰“声响,塔门前的两根火把顿时熄灭了。叶若华一拉蓝凤左手,低声道:“快进塔!”二人施展轻功,趁着众人混乱之际,闪进塔来。
蓝凤嘻嘻一笑,问道:“这招叫什么啊?好玩!”
叶若华竖指在唇前嘘了一声,低声道:“这叫‘投石问路’!”他见第一层塔内无人把守,便牵了蓝凤的手,沿着木梯,轻轻上到第二层塔来。二人日间曾来过塔内游玩,于里面的情形十分清楚。
叶若华见里面分站四人把守,便从怀中摸出一粒石子,朝那北面的塔窗打去。那四人闻得声响,忙过去查看,二人趁机飞身过去,上了第三层塔。
蓝凤急忙问道:“这又叫什么?”
叶若华双目游望,回道:“声东击西!”他见这一层塔内竟无人把守,颇觉意外,哪知接下来一连几层塔内,竟未见到一人!
二人来到第六层塔内,仍是无人。叶若华暗自诧异:“这几层塔内都无人把守,到底是何道理?……不管怎样,先上去看看再说!”心中想着,便同蓝凤拾阶而上。
忽然从第七层塔室传出一阵笑声,二人忙矮身伏在木梯上,朝塔室内望去,却见里面高高矮矮坐着十几个人。
只听风常在说道:“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