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宝山在附近的树枝上绑了个布条做记号——因挖坑是作案的最重要的环节,他操作得十分仔细。
然后他们演习了一次,测算了从边疆宾馆内走到小树林所需的时间。
当天晚上,两人返回石河子147团场。
8月18日,就在自治区公安厅召开联席会议的这一天,白宝山和吴子明携带着“81-1”式自动步枪和“五四”式手枪,再次来到边疆宾馆。
这次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遇到机会,今天就实施抢劫,把抢到的钱和枪放到挖好的土洞子里,当天返回石河子;如果没机会,他们就先把枪放到土洞子里,等到第二天再抢劫。
因为他们到达的时间太晚,边疆宾馆已快要收市,他们转了两圈,没遇到“大鱼”,自动放弃厂第一套方案。藏好枪支之后,两人用吴子明的身份证登记,住进附近的铁路医院招待所。
——第二天,一场大血案就如期发生了。
为了有个更清楚的印象,我们列出白宝山系列案件准备的时间表:
7月5日,白宝山、吴子明袭击141团原军械库。
7月18日,白宝山和谢宗芬首次来到边疆宾馆,白宝山萌生抢劫动机。
7月29日,白宝山。吴子明抢劫摩托车,杀害王吉平。
8月8日,白宝山、吴子明杀害姜玉斌、时春勇,抢劫一支“五四”式手枪。
8月11日,白宝山、吴子明销毁证据,把抢劫的摩托车推进夹河子水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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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白宝山、吴子明到边疆宾馆进行第一次踩点。
8月18日,白宝山、吴子明第二次到边疆宾馆踩点。
8月19日——震动全国的“8·19”边疆宾馆抢劫案发生。
震惊全国的“8·19”抢劫杀人案发生。
边疆宾馆之所以成为乌鲁木齐市最大的边贸商城,有它自身的有利条件。首先,地势开阔。它位于乌鲁木齐市的市郊结合部,紧傍着新疆大学,有足够的开拓空间。其次,这里吃、住、交易三位一体,各项设施齐全。第三,运输便利,边疆宾馆距铁路南货站和高速公路都不远。
边疆宾馆一年四季住着大批来自俄罗斯、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的客商,他们或带着美金来到这里,大宗购买本国的紧俏商品,通过阿拉山口和伊犁口岸,运出国外;或携带着洋货来到这里,销售后,再把人民币换成美金。
这里的商品流通量巨大,换汇数额十分惊人,从而形成了乌鲁木齐一景:到处可见提着大包小包的私人切汇者,他们为商人们把人民币换成美金,或把美金换成|人民币,从中获取几厘钱的差价。提包里的人民币少则几万、十几万,多则几十万,上百万,据说,携带上千万现钞的,也出现过。
倒汇者大都是维族人。
进入8月中下旬,因已临近“乌鲁木齐对外经济贸易洽谈会”开幕,边疆宾馆客商蜂拥,显得格外热闹。
8月19日早晨,边疆宾馆还没开门,白宝山、吴子明早早就来到这里。他们先转到后边的小树林,把枪挖出。白宝山在林子里就把两条枪都检查完毕,压满子弹,然后把自动步枪放进提包内,手枪揣进衣兜里——在“干事”之前,枪支全由他一人控制。
两人转出来,在延安路的街摊上吃过早饭。看看时间不早,他们便戴上墨镜,起身走进边疆宾馆,在商贸城外的广场上来回走动,搜索目标。
商贸城内外的商人越来越多,广场上的换汇者已开始出现。两人混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观看,现在都是些小数额的交换,没看见大资金。白宝山沉住了气,他认为还不到时候。两人又退到边疆宾馆入口处,等待机会。
大约过了2O分钟,一老一少两个维族人提着包,斜穿过广场,走到西楼下俄式餐厅附近,在一根电线杆子底下蹲下来。他们放下提包,旁若无人地数钱。年长些的带一个红色背包,里边装着约50万现金;年轻人提着蓝包,比红包略大些,看样子里边有70—80万元现金——事后证明,白宝山的估算十分准确。他门数钱的地方,距大门不过十几米远。
白宝山认为机会来了。
他不慌不忙地把自动步枪拿出来,背到身上,手枪递给吴子明,示意他先动手。
吴子明走过去又转回来,对白宝山说:“要不,再等等看吧。”白宝山就知道——他害怕了。
白宝山认为,现在必须动手,决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他走过去,把枪提在手里,在距年长些的维族人仅一米远的地方,对准他的后背开了第一枪。
维族人当场便被打死了。吴子明跟着也开一枪,但子弹卡了壳,没打响。年轻的维族人立刻提起蓝包,朝边疆宾馆里边跑去。
这个场面有两个目击证人看得很清楚。其中之一是个体户塔西甫来提,他说:“我当时在宾馆门口站着,我身边有两个汉族男青年,其中一个右肩背着自动步枪,脚下放着一个白色长提包。我以为他是警察,还把枪仔细看了一遍。后来那人把枪拿到手上,先瞄着天,一直往前走,走到俄式餐厅烤肉摊旁,摊主买买提江·玉素甫问他:吃不吃烤肉?那人没说话,又向前走几步,走到电线杆子前。那里有个例外汇的人在数钱,他的枪口往下移,对准那人的后背开了一枪,把他打倒了。”
烤肉摊摊主买买提江·玉素甫也早就看到了这个背枪的汉人,他以为对方要吃烤肉,问他要几串?那个汉人不理睬,走过去把电线杆下边的一个维族人打死了。
第一位遇害者叫海如拉·买买提热依木。他被打死后,吴子明立刻把他装钱的红包背在身上。
清脆的枪声震动了边疆宾馆,周围做买卖的人都惊呆了。
白宝山眼睛盯着那个背蓝包的青年,准备追过去。
宾馆保安丁小保勇敢地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丁小保大声呵斥他:“把枪放下!”
白宝山立刻把枪口对准丁小保,挥了挥,喊:“躲开。”
丁小保责任在身,他并没有躲,又向前走了两步。
白宝山扣动扳机,“当当”连打了两枪,离他仅3米远的丁小保沉重地摔在地上。
子弹射穿了小保的身体,又打中了他身后不远处阿塞拜疆客商奈扎明·马木托夫的大腿。
见持枪歹徒连续打倒三个人,周围的人们立刻逃开,白宝山跟前留下一片空地。
白宝山举着枪,大步朝那个背蓝包的维族青年追下去。
空场上停着许多大型运货车,两人穿车而行。维族青年不断地回头,白宝山在追赶途中,遇到人就开枪。在商贸城门外的旗杆处,又打死了一名叫买买提·铁依甫的维族人。
背蓝包的青年终于被白宝山堵在东楼前的汽车夹缝里。白宝山在他身后5米远的地方开了枪,一枪便把他打死了。这个维族青年叫艾孜来提·吾买尔。白宝山走过去,把那个装有80万人民币的蓝格包一抡,背在肩上,右手持枪,枪口举向天空,折身朝回走。
他走到正对大门的柏油马路,向南拐,沿商贸城西侧朝后院走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举着枪,一步也没有跑。
边疆宾馆一片混乱。枪响之后人们逃避开,地上到处是尸体和血迹。这血腥场面也刺激起那些有责任感的人们的义愤,宾馆保安人员马志鹏、买买提·吐尔等人始终勇敢地尾追持枪歹徒,不时高喊、要他们站住!
两名歹徒,一前一后,向后院撤退。小个子走在前面,高个子不断地回身,向追赶的人们开枪。
在商贸城西南角拐弯处,尾追的保安买买提·吐尔被打倒,马志鹏当过兵,几次他都机敏地躲到大树后边,没被击中。
锅炉房在宾馆的最后边,这是白宝山和吴子明看好的出口——那儿有个墙豁,豁口前堆放着大量的炉灰,直铺到墙根上。
为了摆脱后边的追击,白宝山再次开枪,将边锅炉工田保新、张根茂击伤。
吴子明从豁口处先跳出围墙,白宝山把包扔过去,然后持枪翻墙。翻墙时白宝山把墨镜失落在墙角上,他没来得及检。
围墙那边是新疆大学的家属院,二人从19号楼与20号楼的楼当子穿过,掉头向东,经过一个花坛,再经过24号楼,从新大附中正门进入附中院内,绕过主教学楼,向通往后院的小门跑去……
边疆宾馆的保安人员和一些被激怒的群众并没放弃追击,人们边追,边高声喊着“抓凶手”。这正是暑假期间,附中人不多,只有一些教工子弟在操场上踢球。新大附中学生李强,乌市交通技校学生祖力·甫哈尔闻声跑过来,他们见义勇为,勇敢地冲在最前面。
白宝山、吴子明拐过后门消失了。
然而——当李强、祖力·甫哈尔等人追到后门,白宝山突然出现在后门的墙角处,双方短兵相接,白宝山在相距不到几米的地方连续开了三枪。学生李强、祖力·甫哈尔当场被打死,新大电教工热合曼·买买提受伤。一颗跳弹还击伤了新大家属郭秀琴。
其中一颗子弹,射穿人体后,又穿透附近垃圾筒的铁皮,打碎40米外的教学楼的玻璃,在教室对面的墙体上打了个洞——这为附中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所有人都退了回来。
犯罪分子穷凶极恶,进入新大后制造了第二个杀人现场。附中的后门处通路狭窄,因无法看到歹徒是否离开,追赶的人们不敢贸然靠近。
这对白宝山来说,是极其有利的。他在附中后门再次开枪之后,就没有人再看见他。利用这个短暂时间,他朝后边的围墙走去,围墙上又有一个豁口,穿过豁口就是新大小农场的那片树林,白宝山挖好的坑在树林中。
坑与墙豁口的距离,不到70米;墙豁口距附中后门,不到80米,白宝山在最后时刻再次开枪,成功地摆脱了人们的尾追,从容地把两个装钱提包及作案时穿的衣服,全部埋进坑内,做好伪装。枪支暂时没埋,仍带在身上。
离开小农场树林,两人绕道向西——他们在总的路线上走了一个“之”字形,在边疆宾馆内,始终是向西南跑,跳到墙外,掉头向东,在小树林埋钱之后,再向南向西跑,连续越过几道围墙之后,在一个堆放杂品的夹道内,把枪埋起来。然后,他们跳到大街上,沿三屯碑路逃窜。
从白宝山打了第一枪,到他来到小树林,一共行走了905米,用时20分钟。在这个过程中,白宝山先后共打了14枪,打死7人(其中锅炉工张根茂因抢救无效,第二天死在医院里),打伤5人。吴子明仅开一枪,没有打响。两人共抢劫人民币约140万元。
采访时,乌鲁木齐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刘豪杰,领着我沿白宝山作案路线整个走了一遍,边走边讲述了当时的情景。时过一年,锅炉房的墙豁口已经堵死,一些地方已建造了新的房屋。但射穿垃圾箱的弹痕仍在,完全可以想象到白宝山当年制造的那场血腥屠杀的情景。
我在卷宗中看到了死者的照片,最让我震撼的是英勇牺牲的两位青年学生。祖力·甫哈尔是个英俊的维族少年,清秀的脸庞上挂满稚气,他牺牲时年仅17岁。李强是位回族少年,被枪杀时也17岁,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是个正直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面对持枪歹徒,他们所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使在场的成年人都深受感动。公安部门授予他们“见义勇为英雄少年”的荣誉称号,他们是当之无愧的。
三、警力,向边疆宾馆集中
边疆宾馆发生了特大持枪抢劫案——这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震惊了整个乌鲁木齐,震惊了各级公安机关。
最先接到报警赶到现场的是市局刑侦处黄亚波处长和刘豪杰副处长。当时是上午12点(相当于10点),他们正驱车前往医院看望一位住院的同事。黄亚波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他听到刑侦处王森林政委的声音,王政委说:“边疆宾馆发生了枪战,你们立即去现场。”
这家医院距边疆宾馆不远,二人调转车头,马上赶了过去。
黄亚波1976年当刑警,1984年担任大队长,当年才28岁。他有着典型的刑警性格,看上去粗放,内心细致,对疑难案件总能拿出独到的见解,思维简洁,敢下断语。
刘豪杰是黄亚波的助手。他搞技术出身,是乌鲁木齐公认的痕迹专家,带出不少“弟子”。同搞技术工作的栾大为、江援朝等人谈起刘豪杰,都很佩服。
关于当时的现场情况,黄亚波处长是这样描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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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现在,当时的场面很混乱。地上到处是血,可做买卖的照样做买卖,只有少数巡警在维持秩序。
几分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