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罗没有回应,自个儿转身往浴室走去。
「真没想到在风光的赌场老板背後,你还有干这种出卖灵肉的勾当。」
双手合上了浴室那道磨纱玻璃门,还未来得松一口气,煌罗便听到了一道熟悉但带有略微怒意的声音响起。
他抬起头,并不意外地盯著眼前优雅依旧的男人、不,是吸血鬼。
「桐山先生,在批评他人之前,请先收俭一下你这种类似变态跟踪狂的行为。」挑眉,毫不犹豫地反击。
「很好,还懂得反抗我。」和缓的语气,在一瞬间犹如堕入地狱般危险,「那你为何就不会拒绝外面那只色猪?」
煌罗深叹一口气,好整以暇地对著镜子整理前发,「这好像和你无关吧?」再说……自己甚麽时候说过要接受他呢?
「无关?」彷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谎话,桐山汝贵不屑地冷哼,「怎麽会呢?」他一闪身,煌罗只感到一股强大的迫力把他往墙上撞去。睁开眼睛时,那双酒红色的眼瞳已经近在眼前。
「你柔软的头发……」桐山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对方的头、然後缓缓下移,「这张美丽的脸……纤幼的脖子……还有……光用想像已经能令男人发狂的身体……」他在煌罗的细腰处停下动作,倏地,收紧,「全部,都是我的。」
煌罗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甩开那双手,「我想,我也没有答应过要成为你的食物。」
「是我选中的,就是我的。」桐山轻声说话的姿态就像情人之间的耳语,「人类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并不是达尔文教派的信徒。」煌罗一把推开对方,打破了这浪漫诡谲的气氛,「再说,我也不认为人类是弱小到只有被选择权利的生物。」
桐山眯起眼,扬唇微笑,两旁的尖长牙很坦率地裸露出来,「煌罗.卡诺,你果然是我所遇到过这有趣的人类。」
「感谢赞美。」煌罗也回以悠然一笑,「如果你已经没有事要找我,请恕我失陪了。」
「你要去哪?」桐山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难道他真的要出去就范?
「左会在五分钟後到达。」煌罗炫耀似地从衣襟拿出一颗迷你晶片,上头正闪著只有拥有者能理解的红光,「身为卡诺家族的大老板,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保全人员观察之中。」
「哼……」桐山哼笑,「原来是自愿投入笼中的少爷雀。」
「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与其如此,不如做更直截了当的事。」
「甚麽?」还未意会到对方的意思,浴室的门竟然啪的一声自动打开,在外面等候已久的凯恩露出一脸欣喜的表情,却在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名男人时僵住了。
「这是怎麽回事?煌罗!这男人是谁?」凯恩难得地露出了既惊讶又愤怒的表情,的确,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有第三者在这里出现,更何况是在反锁了的浴室。
「你这白痴,煌罗看在你的身份,才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你,结果你却一再得寸进尺,可知道造成了他多少的不便?」桐山冷冷地道,暗红双瞳在水晶灯的反射下更具魔性。
「甚……少胡说了!煌罗刚刚还很欣喜地接受我……你、你到底是甚麽人?你是从、从哪里来的?」凯恩慌张地发现对方嘴巴里那超乎常人的尖长犬齿,以及那诡异锋利的指甲,那双血红的眼眸更是昭告著——他,不是人类!
「我吗?」桐山轻轻耸肩,冷笑,「连喜欢的人的背景也不好好调查,你也实在太失败了吧?」
「你、你是卡诺家族的手下?」
「你说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却足以令对方惊慌。
「可恶……煌罗的随从不是只有左鸿廷那家伙吗?」凯恩咬著指头,「而且…这里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窗子都是密封的落地玻璃……」
「诚如你所说,其他『人』是不可能进来。」桐山那如肉食动物般的尖牙发出森冷的白光,「我想你多少也晓得我不是人吧?」
「你、你是…」凯恩脸色发白,至今他终於了解了,「吸血鬼?你就是最近连番作案的那个连环杀人狂?煌罗!你竟然与这样的人为伍?」
「凯恩…这点我可以解释……」煌罗皱眉,他可不想被人误以为自己与这位厚脸皮的吸血鬼是一伙的。
「我不想听!」因为意识到危险,凯恩暴躁地大喝,「煌罗.卡诺,我要通知拉城警署,还有CIA、FBI……让他们知道原来堂堂大赌场PARADO正眷养著连环杀人狂,四处犯案!你一定是为了打击同业而这样做吧?藉由发生的命案来降低生意率?哈!很狡猾的作法!」
「你想太多了……」煌罗责备似地瞥向桐山,後者回他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凯恩,我和这人没有直接的雇员关系,我也不认识他!」
「少胡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凯恩指著煌罗,一边不住後退,直至抓住了门把,「煌罗,你就等著条子来查办PARADO吧!」
说著,他迅速地打开门,转身就跑。但桐山的速度比他更快,一瞬间,他连哀嚎也来不及发出便倒在地上,被撕裂的背部出现一条可怕的血口。
「愚蠢的家伙。」桐山以指甲沾了一点溢出的鲜血,放在唇边轻嚐。
煌罗微後靠向墙上,冷静如他,也不由得为此血腥的场面落下冷汗。
太快了,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抵抗的速度。
「你不应该这样做的,杀人,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愚蠢行为。」煌罗试图平稳住难掩恐惧的心,桐山汝贵的血性远比他想像中还要凶残。看著他意犹未尽地舔舐著自凯恩身上益发渗出的黏腻液体,不自觉地就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放心,他的尸体我自然会处理。」桐山说著,将奄奄一息的凯恩躯体抱起,前一刻仍是意气风发的他,现在却脆弱得像被猛虎咬住咽喉的羚羊。
「有很多人目睹我最後和玛伦先生走进这个房间。」煌罗挑眉,「时逢投标案前夕,我的嫌疑很大。」
「哼,真是不可爱的家伙。」桐山举起沾满了鲜血的手,尖锐的指甲轻刮煌罗的脸庞,笑得耐人寻味,「一般人,目击凶案的发生,不是应该害怕自己也会受害吗?」
「承你的话,一般人。」煌罗不带任何感情地拨开那只手,事实上,他的内心确有一丝的慌张,但却巧妙地掩饰起来,不知为何,他心里觉得桐山还未至於要对他出手,「你打算怎样处理?」
「你的忠狗会在多久後来到?」桐山汝贵心不作焉地环视著这过分华美雕琢的客房,问。
「一分钟。」煌罗想了想,又补充,「最迟一分半。」
「很好。」桐山这麽说,突然将凯恩的尸体像垃圾一样往地上丢,如野兽找著猎物般往煌罗扑去。
「你!」爬上心脏的冰冷,令煌罗睁大了眼睛,无比惊愕地瞪著对方,反射性的挣扎,却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是无法和非人类的吸血鬼相比。
桐山汝贵!你要杀我……
在思想还未化成言语的一刻,房间的大门被『砰!』一声撞开,闯进来的正是左鸿廷,煌罗最信任的东方管家。
「少爷!」持著手枪的左鸿廷甫进门见到的光景就是——雪白的地毯溅满了刺目的血,他的主人煌罗正躺在血泊之上,被一名拥有深刻五官,暗红色双瞳,嘴角上犹染著鲜血的男人、不,该说是怪物,压倒在地上。
他二话不说,即狠狠地朝著桐山开枪,而对方的动作像是早已预料倒般,松容地跳起、回避,然後手握成拳,轻轻一击,砸碎了落地的密封玻璃,纵身就往外头跳下去。
「少爷!你没事吧?」赶走了敌人,左鸿廷连忙上前扶起主子,并检查他身上是否带伤——犹其是那纤幼的脖子。
煌罗就像灵魂出窍般,一时间还怔怔地没有回应。左鸿廷喊了他好几声,才渐渐的回过神来。
「左。」煌罗歛下眼帘,瞬间,他明白了桐山的用意。连这一步都算计到,看来,吸血鬼除了非人的力量外,智慧也是不可小覤。
「是上次出现的那个男人吧?」几经查看,发现主子并没有受伤,倒是有点受惊过度,左鸿廷忠心耿耿的扶他起来,关心之情溢於言表,「他就是德先生所说的连环杀人狂吧?」这时,他才发现到窗边躺著的凯恩尸体,他已经断气了,「这、玛伦先生是……」
「通知德先生,还有拉城警署。」煌罗理一理乱了的衣襟,宝石蓝的眸子在经过整顿後,回复一如以往的平静,「玛伦先生怎样?」
「已经没气了。」左鸿廷边说,边拿出电话拨号,通知警员,顺道也唤来了救护车,「要通知这里的经理吗?」
「嗯。」煌罗已经先一步拿起了房间配备的内线电话,简要的只命令了高层负责人前来。
晚风源源不绝地自桐山打破的窗户吹来,吹乱了煌罗一头金黄的短发,亦使他再次回忆起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森冷的尖牙。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不?
凯恩.玛伦,玛伦家族大企业之子死亡的消息,就像原子弹一样,轰炸拉城的每一个角落。
根据在场目击凶案的当事人煌罗.卡诺,亦是parado赌场主人及其贴身部下的口供,对比检察官在尸体上所见的伤痕,其手法的确非人类所能为,没有任何凶器能留下如此诡异又致命的创口,警方於是将此列为连环杀人狂的再一次犯案。
然而,尽管现在美国的警署已著手调查杀人狂一事,对於凶手是何身分、何等样貌,却依然毫无头绪。
而在奢靡的拉城,人人都是各家自扫门前雪,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玛伦少主之死只引起了短暂的恐慌。很快地,人们又被繁华的赌场和夜店冲昏了理智,压根儿把杀人狂之事抛诸脑後。
然而在煌罗的心目中,拉城已经不再平静了。
不是因为自己受到桐山汝贵的骚扰,而是近日以来,他隐约感到有某道追踪的眼神一直紧随著他,不管是在parado,还是出外应酬之时。
而那名令人目眩神迷的危险吸血鬼则从那个致命的夜晚後像是凭空消失般,没有再出现在煌罗的面前,让他不由得有点认为,也许之前和桐山的见面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时间持续了三个月,紧随的追踪从没有止息过,煌罗的耐性也终於到此为止。
某个薰人欲醉的凉夜,煌罗刚结束拜访同业者的行程,正当左鸿廷打开车门的时候,他却举手制止。
「不用了。」
「少爷?」左的眼神透露著不解。
「今天晚上,我想四处走走散心。」煌罗简洁的说道,这也是部分真确的原因,为了parado的营运,他每天四出奔波,和各界的人士打关系,又或是积极拉拢与邻近酒店的合作计划。适逢旅游旺季的到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过。
而另一部分的原因,且容他无法向左坦白。
「嗯。」知晓自己的主子极度重视私人隐私及独处的幽静,左鸿廷并没有作任何追问,只是义务性地叮嘱道,「有事的话,只要按按夹子就行。」他瞄了瞄煌罗领带上的金属夹子,流线型的光亮外表,看似为西装添上更成熟的装饰,事实上却是同时装有卫星追踪与呼救器的微小机械,只为了防止意外事故发生。
这是自从玛伦一事後,左鸿廷更加严格要求煌罗常带在身边的重要物品。
「嗯。」点头,转身,「明天早上八时来接我吧。」
不好奇,不过问,左鸿廷只是恭敬地点头,随即驾著长型的宾治离开,煌罗驻足在五星级豪华饭店的大门口,环视四周五光十色的夜灯,还有越夜越热闹的赌场俱乐部,要去哪比较好?他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头绪。
而就在这个时候,敏锐的感觉告知他……那个人又来了。
或远或近的视线,无时无刻紧盯著他的一举一动。既非怀有敌意,但也没有太明显的善意,让人猜不出企图,摸不著头脑。
也该是时候揪出这家伙的尾巴……
这麽想著,煌罗故作不经意,一边哼著某古典乐手的成名小曲,边往人工开凿的夜河走去。
拉城是在沙漠里意外绽放的花朵,在数十年前的美国,拉斯维加斯并不存在,德州只有数不尽的黄沙漠风,是非常落後的地方。
而就在那时,总统为了振兴沙漠的经济,以及为当地居民提供食水电力,开创了历来最大规模的水库工程,把生命之水导向乾旱的大漠,也透过巨大的水流推动涡轮,作为沙漠居民的供电。
就此,沙漠之中,不知从哪而起,一个小小的城镇渐渐成形,很多有慧见的商人纷纷前往小镇投资,他们工作之馀享乐,在这小镇上建设了赌场、酒店、俱乐部。如今,小镇不再是贫穷荒凉的不毛之地,而成为了以赌钱耍乐著名的赌城——拉斯维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