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当权的时代他好歹算是个主子,如今朱云天成了老大,他却成了不伦不类的打工仔。
程昱文则有另一番想法,得意洋洋地对牛斯文道:“知足吧,小弟,这两年我们挣的钱不少了,你他妈置办的房产还少吗,四大青楼我们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份,各大赌场亦是人人有份,每月分到手的红利要用马车拉回家。人要知恩图报,大帅此举亦是为了我们的生意着想,大家聚在一起办公,可以加快生意运转的效率,这钱流通起来,才能生出更多的钱来,嘿嘿,我看这四青宫挺漂亮的嘛,风景不错,又安全又有妞可以泡!”
牛斯文心中怒骂:妈的你就知道泡妞!
小姐鱼奴儿是最后一个出了将军府。连同家具与梳妆用品,被用马车送到四青宫,安置在宫殿最后面的一座独立小楼内。四周兵马云集,足足驻了五百人的部队,这其中还有三百名骑兵。因为是部队驻地,所以小楼的安全显然不足为虑。
她已有半年之久没出过府,对这个世界感到相当的陌生。在马车上,她掀开车帘向外探望,对街市的变化十分好奇,因为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但是不一会儿,便有不少百姓认出她是个蒙古女人,有人要冲上来杀死她,嘴里尤自在骂:“贱鞑子,死婊子!不得好死!”
卫兵毫不客气地阻止了个别人的行为,却也未向以前的蒙古士兵一样,把那些人当街杀死。只是果断的进行劝阻,驱逐,没有过分的为难他们。
鱼奴儿坐在车内,叹起了气。世道真是变了,至少是这浩大的濠州城,已经完全是汉人的天下。
如果没有朱云天的宠爱和保护,说不定她早就横尸街头了。
“环儿,你说,朱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鱼奴儿问与她同乘一车的小环。
小环惊讶的望着主人,不知该如何评述,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要小心说话。许久,方轻声地道:“小姐,我觉得朱公子志向远大,且极受汉人拥戴,将来有一天,可能会有一番大作为,不会甘愿受皇上约束的。”
她很委婉对小姐说,你未来的老公是个造反的材料,是要当皇帝的。
鱼奴儿面无表情,有些失意的说:“可能吧。”
小环心里开始了嘀咕,主人问这个干嘛?朱公子不是对你挺好吗?虽说是个三等公民,但照这形势下去,以后汉人跟蒙古人的地位怕是要发生倒置了。
她当然无法理解鱼奴儿的心事,对朱云天,鱼奴儿心中那是一种强烈的亦爱亦恨的情愫。到了这个地步,鱼奴儿早已明白,母亲说的没错,自己的父亲肯定是死于朱云天之手了。这就像蒙古草原上的部落争斗与屠杀一样,头领战败被杀,女眷便被仇人夺走,占为己有。蒙古人早就习惯了这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生活方式,有着纯正草原基因的鱼奴儿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种残酷的现状。
她被朱云天独特的气质所折服,同时也是不由自主的屈服在了他作为强者的怀抱之中。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就不是小环所能了解的了。
也许,她和宁巧一样,也是恨朱云天的,只是碍于现实的困境,只能无奈的保全自己。
她的母亲,帕妮格日尔搬到了小楼一侧的院子里,亦是单门独户,有了把守大门。做为母亲,从今天开始,她已经不可能像往常在将军府那样出入自如。
如今不管做什么事,尤其是去探望鱼奴儿,必须事先经过图龙的允许,而且给她定了日子,每逢双日的上午,可以无须请示的去见一次女儿,但其它时间则要先打个报告再说。
鱼奴儿感到自己的孤独越来越深了,在搬到四青宫的第一天夜里,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朱云天的那个夜晚,如果不是她突然发了好心,竭力将他救下,并且受了他甜言蜜语的诱惑,给他争取到了一个饭碗,或许现在整个天下的形势都会大变模样了。
从这一点来说,她不得不敬佩父亲的眼光之长远,尽管他已经死了。
第二卷 四海风云起 第五十四节 薪水城内的姑娘(上)
一辆豪华的大马车拉着一位神秘的女孩来到了重兵云集的蕲水城,在城门口,她轻移莲步,下了车来,对那当值的军头说了几句话,登时引起一片紧张空气,围上了众多军士。
在十几骑义军骑兵的押运下,马车直奔城中央的宫殿而去。那里自是大完殿的旧址所在。
徐寿辉死后,陈友谅成了这座宫殿的主人,为成就一番新鲜风水,当然免不了要改天换地,马上就给它改了个名字,叫做临天殿。意思是此殿距离天空很近,如果说天下苍生都在老天爷的脚丫子下面踩着,那这临天殿就独一无二的在脚背上受宠若惊了。它当然是中国的最高远之处,无人可及,只有他陈友谅有资格住在这里。
对于天完集团新旧势力的控制,陈友谅遵循了兵贵神速的古今中外的军事名理,从杀掉徐寿辉且把此事嫁祸给“元贼”朱云天和“叛徒”小魏,再到借机干掉老上司倪文俊(百试不爽的老办法:汤里下毒),降服邹普胜等一干徐寿辉的老臣,只用了不过半年时间,一通闪电战顺利搞定。继而,他整合了全部的义军力量,培植完全忠于自己的新势力,在薪水城改朝换代,研究黄道吉日,重设登基大典。
28岁的陈友谅一身黄袍,于1347年春天登上了皇帝宝座,建国号为周,自称“周王”。他的弟弟陈友德封为征东大将军,率军二十万,日夜操练,准备对付东北方面的朱云天集团。在他眼中,连战连败的蒙元朝廷摇摇欲坠,随时有崩盘的可能,已经不再可怕,真正有威胁的是一直隐藏在背后悄悄发展势力的朱云天。
为人奸滑的邹普胜被任命为周国丞相,兼任水军大都督,带领张志雄、王奉国等猛将组建了十万人的水师,沿长江及鄱阳湖布防,随时准备北侵,并以最终攻战江浙核心地带的巢湖为目标。因为元军不擅水战,水军力量极为薄弱,故周国势力沿着长江迅速东西并进,侵吞了大量的地盘。
向东,已攻到了池州和铜陵之地,在战船之上向岸上的共和军放箭,不断的进行骚扰和杀伤,陈毕的军队不擅长水战,毫无对策,只能沿岸筑起坚固的堡垒,坚守不出,吸引他们上岸进行陆上决战。但陈友谅早有命令在先,尽量避免跟大兵团作战能力强悍的共和军进行陆战,只须不停的扰乱军心,让他们疲于奔命。
陈毕被战报搅得每天睡不着觉,以为是手下战术有误,才导致被张志雄的战船一路东侵。他马上从滁州亲自赶到怀阳地区督战,见识到了敌人水军的厉害之后,大为慨叹,命令收兵回营,高挂免战牌,随即写了尽快建立水师的申请报告,让人火速送去了濠州。
这份水军建设的申请书放到图龙手中时,共和军也正开会讨论此事,但因为老大已爽歪歪的带着小蜜跑去了大都,人正在路上,消息传递不力。况且朱云天怕有人想做掉自己,有意的隐瞒自己的行踪,一切都处在保密状态。众将官们喝着茶开了半天会,也拿不出个最终的定论来,只好各自摸着脑门回家想心事罢鸟。
图龙最后决定,先从当地驻守的蒙军阵中调取几艘战船,进行一次试探性的小规模战役,以摸清对方的水上实力,再找办法予以对付。出于对陈毕此人军事指挥能力的不信任,图龙派人去定远调杨义尘到淮南怀阳的战斗部队里任职,以指挥士兵们奋勇杀敌。
这时,图龙才知道老大在定远城又招了一帮奇人异士。大喜之下,马上让杨义尘带上赵德胜、花云等人赶去前线,以立军功。
杨义尘等了一个多月方接到了调令,仿佛鸡犬升天,铜猴镀金,岂能不爽?!他激动得一夜未睡,让手下小校赶紧奔去城门口,“你,去把那帮汉子叫来,别他妈抱着城门睡大觉了,跟老子上战场玩命去!”
听到这个消息,廖永忠最为高兴,他对水军作战极有研究,加上整日在定远城内游手好闲,看上去像个政府军官,实则是吃干饭的混混,早他妈对这闲差事生了厌意,正考虑是不是做点打家劫舍之类的有意思的事情,命令就来了。花云、邵荣、赵德胜等亦是像半年没吃肉的老虎突然闻到了腥味。
“大帅真是爽快之人,果真让我们兄弟担负重任啊!”花云还以为这是老大的命令。
“就是啊!终于熬到头了。”丁德兴高兴地道,“经此一战,天下谁人不识得我们?!妈的我真想这时就飞到怀阳,砍了陈友谅的脑袋!”
众人马上赶回府衙,换了行头,便等着杨义尘跟濠州派来的文官交接清楚了,带了五百骑兵南下,去了怀阳。
共和军向怀阳增兵且要组建水师的消息,因为是在极度秘密的状态下进行,陈友谅并不知晓。他站在临天殿的大殿之上,专心致志地望着地图发呆,将手中已泡好的茶都忘却了,直到凉了,方才察觉。
这张密密麻麻的画满了中原地区州县名称以及大略地势的作战地图,目前在江浙一带画了一个重重的圆圈,重要的州城都涂上了重重的红色。特别是濠州、滁州、泗洲等地。这里就是他下一步要吞并的重点。
淮西一带乃是鱼米之乡,全中国的粮仓贡税之地所在,谁拿下了这片地区,谁就等于直接掌握了全国战局的主动。
如今,终于要跟朱云天正面对抗了,陈友谅心中既兴奋,又有一丝的忐忑不安。两年前,他跟朱云天的一面之缘给他印象极深,虽然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他明显感觉到那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性格怪异,城府极深,很难看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仿佛天下所有的事都装在他的肚子里,又好象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吃好喝好,泡泡妞,讲讲黄色笑话而已。而且此人又痞气十足,心狠手辣,真是难以琢磨。这种人从不按常理出牌,对所谓的仁义道德更是不会在乎。更可怕的是他很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就是实力。
这可能会是一个终生的强敌。对于能否击败朱云天,陈友谅完全没有把握。所以他一定要小心翼翼,谨慎至上,在对方全面反扑之前,他尽量的采取层层推进、逐渐蚕食的策略,对共和军的地盘进行骚扰似的进攻,以免刺激到对手。
能拿下的地方,坚决拿下,并建立牢固的据点;拿不下的州县,则避其锋芒,迂回绕进,以图长久之计。
向西,周军的水师逆流而上,亦没有碰到太多的抵抗。蒙军不战自溃者数不胜数,在江陵与荆州之地,十万蒙军甫一交阵甚至就弃械而逃,丢落的兵器旗帜绵延数十里,煞是壮观,王奉国不费半点力气,就通过水军打先锋,陆军紧跟而上,拿下了十几座州县,彻底肃清了湖北境内的蒙军势力。从山东地区急调而来的蒙将贾鲁、福童在荆州决战中惨败,率军仓皇北逃,一夜之间逃窜三百里,可谓世界上最快的跑路速度了。直到皇帝紧急派了镇南王子大圣奴率三十万骑兵驰援湖北战场,才算在麻城北面的信阳与新县落住了脚,收拾残局,整顿军马,重拾士气,准备再度与周军决战。
沉吟片刻,陈友谅的手重重拍了一下地图,问下面的张定边:“朱云天现在应该到大都了吧?”
殿内正召开每日例行的军事会议,十几个文臣武将站在殿内,穿着整齐,很有一番皇帝早朝的气派。
张定边恭敬地摇摇头,垂着脖子,低声回道:“大王,属下一直计算着这厮北上的时日,依照平日的速度,若是骑马而行,再过四五日,当可到大都,但河东战事紧密,乱成一团,那是朱云天的必经之处,想必会延误不少时间。我料其最快也要到下月中旬,方可见到鞑子皇帝。”
“嗯……如此说,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方能了解到怀阳地区的战事情况。”
陈友谅点点头,他一直不许手下称呼他为陛下,而是大王。据他的解释是,如今天下未定,群雄逐鹿,都是为了恢复汉人天下。但如今形势并不明朗,各位英豪都是割据一方,没有形成合力,所以这帝位必须是能者居之,最后那个可以定夺江山的人来登上宝座。而他陈某人虽占了湖广两省,颇有小成,可并未完成驱除鞑子的重任呢,真要称帝,也要等打进大都再说,所以就先叫他大王好了。
此举甚得部下的拥护,都觉得大王真是个仁义之人,颇有古时刘备之风。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陈友谅一直惦记着徐寿辉惨死的教训,怕称了帝位,也有属下嫉妒于他,想办法将他做掉。
这家伙自己不是君子,加上又见识过朱云天那种举世无双的奸人,所以他感觉天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都他妈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