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为本掌柜释疑。”尉缭子抱拳,道:“这几个人被人打,是本掌柜亲眼所见,确有其事。”
那些参与打几个奸商的人听了他的话,脸色都变了,心里不知道甩了多少国骂给尉缭。
尉缭好象没有看到他们的晦气脸,接着道:“打他们的是这一条街的人。据本掌柜所知,打架斗殴者全因双方互不相让,自以为有理,大人,是这理吗?”
官员点头,道:“没看出,你这个掌柜还有如此精明的心思。不错,私斗只要有一方不斗,则不成。”这话和我们现在说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回事。
尉缭轻击一掌,道:“大人英明。一街人打他们几人,原因何在?全因他们犯了众怒。大人请看,这是本店的规定,凡在本店所买的纸和笔,不得用于谋利。他们低价从本店买走纸笔,到那个转角处以十倍之利卖给各国使节,谋取暴利。这些读书人苦苦守候,也不能买到,如此奸商之事,能不惹人气?”
官员点头不语。
尉缭往下说道:“这几个奸人,自知气短,众怒难犯之下只有逃走一途。这么多的人要是真的打他们,他们就是再有十条命也搭上来了。本掌柜言尽于此,请大人裁断。”
官员挥手,道:“放人。把他们带下去,好好看押,等本官处置。”回过身,冲尉缭一抱拳,道:“掌柜的,你有如此才学,却屈身于市肆之中,太屈才了。要是掌柜的不弃,请随本官回去,做本官的幕僚。等本官见到王上,再向王上推荐,王上思贤若渴,以掌柜之才,王上必加重用。”
秦国之所以强盛,关键就在于秦国所有一大批人才,这些人才绝大多数并不是秦国人,是山东六国之人,其中还有好多是在山东六国未得重用不说,还遭受侮辱,他们到了秦国,马上就君子豹变,身居高位。
秦国变强的关键人物商鞅自是不用说了。张仪游于列国,想求用于山东之国。在楚国时,却给人诬陷偷了宝玉,给打得死去活来。他的妻子埋怨他,就知游说却徒自遭辱,他指着舌头问他老婆舌头在吗。他老婆不知他的意思,回答说在。他说只要三寸舌在,不愁不富贵。
张仪的遭遇还算是好的,他只是给毒打了一顿,没有性命之忧。范睢就惨多了,为魏国立下功劳,不仅没有受赏不说,反给诬陷,被暴打,肋骨打断了,牙齿打掉了,昏死过去,差点送了性命。这还不算,更可恶的是居然给贵族们趁他晕过去淋了无数的尿。
韩信受胯下辱千古流传,如范睢者又有几人呢?可以说人生受辱如此已经极也!不要说范睢这种心气极高之人,就是换作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人都会誓死报仇。才有后来秦昭王为了给范睢报仇,亲自率领数十万大军攻打魏国,逼死范睢的仇人魏齐一事。
后世赞扬文王礼太公,汉高拜韩信,千古美谈,又有几人赞扬过秦国国君礼遇臣下之厚呢?秦昭王为范睢报仇,不惜出动几十万军队,文王汉高能做到?后人不传,惜也!
“久闻秦国之人,无论国君,还是臣下,都以发现人才著称,果是不虚。怪不得范睢能以受辱之身居于高位。招揽贤才,这也许就是秦国能够变强的原因吧。”尉缭在心里感叹秦国招揽人才网络之广,道:“本掌柜只不过是说一点真话,不敢当大人谬赞。”
范睢之所以能到秦国,是当时秦国派往魏国的使臣王稽把他藏在车里逃出魏国的。王稽在魏国说过的一句话很值得思考,他见到救范睢的人郑安平,第一句话就问郑安平:“魏国有贤才可与西游乎?”郑安平见王稽的目的就是要他带范睢去秦国,一拍即合,范睢才得以一步登天。
就连一个使臣,都知道招揽人才,秦国能不强大?当不得《诗经》赞周文王人才济济的诗句“济济多士,爰成大功!”后世之人,特别是儒家,多所指责秦人,却忽略了秦人在人才使用上的独树一帜,可叹!
见到秦王,一展胸中所学,施展抱负,正是尉缭所愿,但他还不想与一个咸阳的内史回去,更不愿做他的幕僚。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内史虽是主管咸阳的最高官员,见到秦王的时间不多,这要等很长时间。再一个原因,就是尉缭性喜自由,不愿受拘束,与其做一幕僚被琐事拘束,还不如做一掌柜自在。
这官员姓曹,名勃。咸阳是都城,秦国实行的中央直接管理,相当于现在的直辖市,最高官员就是内史。很是诚恳地道:“先生如此才学,屈就于此,太可惜了。方今王上雄材大略,正欲有事于东方,以先生之才,何愁不能展鸿鹄之志?”
“谢大人美意,草民本爱山水,无意为官,还请大人成全草民。”尉缭再却其意。
曹勃一屁股坐下来,道:“先生不愿与曹勃同归,实是憾事。曹勃只好做一回入室君子了,先生不与曹勃同归,曹勃就厚着脸皮不走了。”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七章 不富不行(上)
“好大一张订单,要是在现代企业里,老板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你的红包也就大大的有。”尉缭子一说完,周冲就在心里里感叹起来,笑道:“尉兄,你真行啊,曹大人原本想与你同归,没想到你没去不说,反倒给你把这么多的笔推到咸阳官府去了。”
曹勃其意虽诚,但是他根本就不是尉缭的对手,给尉缭轻轻数语打消了念头,不得不退走。临走之前,尉缭又游说曹勃:“大人入宝山,空手而归,岂不可惜?”
曹勃深表赞同,道:“勃愿与先生同归,未想到先生无意于仕宦,勃只能一人回去,憾事!憾事!”
尉缭子笑道:“大人言重了,草民山野之人,不通仕宦之道,若与大人同归,岂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徒自给大人添乱。大人,本店的笔和纸皆是上等之材,大人何不买些回去,咸阳府中尽用此笔此纸,办事岂不快捷?”
曹勃是个能干的官员,马上醒悟过来,击掌道:“谢先生提醒。书简笨重,不便使用,笔又老脱落,写点文书,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反倒多过了书写的时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那本官就向先生预订笔两万枝,纸一万卷。”
尉缭虽然不愿意与曹勃回去,但是曹勃的态度很是诚恳,尉缭才想帮他一下,让他提高一下行政效率,政绩提升,获得秦王的赏识,官升一级两级也是对他的回报,没想到他一下子就下了这么大一个订单,愣了一下,道:“大人,本店一时之间难以张罗如此之多的纸笔,还请大人分批来取。”
曹勃嘴边露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道:“正该,正该。”摸出一个金饼放在柜台上,一抱拳,道:“这是订金。先生,告辞,纸笔改日来取。”
望着曹勃的背影,尉缭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他之所以下这么大一个订单,还赞成尉缭分批来取,目的就是以此为借口来游说尉缭,要尉缭回去跟他做官。
尉缭笑道:“周兄取笑了,缭子只不过是给曹大人出个主意,要他办事快捷一些而已,没想到他尽然要这么多,这才请周兄来商议。”
以他们现在的生产能力,供应一个四宝斋都很紧张,曹勃这一下单,哪里来得及生产。
和官府做生意,有两个特点,一是一切由官府说了算,你只有照做的份,没得选择。二是油水多,原因就有点不太好说了,那是因为采购官员得了红包的好处,价钱给得高。用现在话来说就是“回扣”的威力。正是由于回扣的存在,好多采购人员买贵不贱,因为越贵他越有赚头。
这是一个千古不易的肮脏交易道理,周冲哪会不明白其中的难处,挠头道:“尉兄,你这个主意出得好是好,就是有点力所难及。”
王敖委婉地指责乃师的不是,道:“纸好办,只要增加人手就可以造出来。可这笔就成问题了,狼毫兔毫哪里去找?华山的野狼野兔都快给我们打光了,要是再打下去,就会绝种了,这事不能再打了。”
“没想到,你还有点环保意识。”周冲在心里感慨,道:“这倒不难。可以在里面加入羊毫,要是没有狼毫兔毫,全用羊毫也行。”
尉缭不赞成,道:“这不成了造假?君子所不为也。”
“你不出这个主意,就不会有这回事了。”周冲在心里埋怨尉缭,道:“尉兄有所不知,我们现在造的笔是兼毫法,用狼毫兔毫羊毫都一样,不妨碍书写。”
我们练毛笔字用的毛笔,上书“狼毫”二字,那不过是商家用来打广告的,真正的挂羊头卖狗肉。狼都快绝种了,哪里来的狼毫笔?就算有,也不可能几毛,几元钱就能买到。其材料就是羊毫。
王敖点头,道:“那就好办了。”
尉缭放心地道:“还是周兄高明,找你找对人了。”他已经开起玩笑了。
三人正商量着,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缭子先生在吗?”不是别人,正是曹勃。
尉缭眼睛一转,道:“今天是周大掌柜出台,我这个二掌柜今天自在一天。”也不等周冲说话,站起身就走,拉开后门,大步而去。
“你惹的事,你一跑了事,真会撂挑子。”周冲暗暗摇头,不得不出来应付。来到柜上,一抱拳道:“原来是曹大人,让大人久等了,周冲这里请罪。”
曹勃一袭便衣,左手提着一壶酒,右手提着一包东西,抱拳道:“原来是周大掌柜,幸会幸会。在下曹勃,见过周大掌柜。”
周冲还礼,道:“不敢当大人之礼。曹大人,快里面请。”侧身肃客。
曹勃也不客气,跟着周冲来到后堂,把酒放在桌子上,再把右手里的包裹放下,打开,原来全是佐酒之物,道:“贵店的四宝不凡,掌柜的更是了得,日前与缭子先生一谈,曹勃受益不浅,正要请教。曹勃略备薄酒,想与缭子先生,周大掌柜清谈,还请周大掌柜恕曹勃冒昧之罪。”
“多好的官员啊,上门谈话都要自备水酒,这样好的官员,现代社会哪里去找?现代社会的官员,吃了你的,喝了你的,还要训你,临走时一抹嘴:拿礼物来,古今差别太大了。”周冲在心里感叹,道:“大人盛情,周冲恭敬不如从命。”这种情况下,推是推不掉的,不如领受的好。
曹勃坐了下来,道:“周大掌柜的,请。”
“哪里是请我,那个脚底抹油的人才是正主。”周冲心如明镜,道声罪坐了下来。
曹勃给周冲斟上酒,再给自己斟上,道:“请问周大掌柜,缭子先生为何不见?”
“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千古佳话,广为流传。你为了缭子先生而屈就敝店,情意甚高,要是换个人,你一定会如愿以偿。不过,你要请的是缭子先生,你的身份还不够,请不动这尊大神。我得想个办法,打消你的念头。”周冲在心里打主意,道:“缭子先生性爱山水,云游去了。”
第二卷 新天新地 第七章 不富不行(中)
曹勃很是惋惜地道:“曹勃慕先生之名而来,没想到竟是无缘得见,实是人生憾事!敢问周大掌柜,缭子先生何时归来?”
“你一走,他就回来。”周冲在心里如是想,嘴上却道:“大人英明,当知云游之事,行踪踪飘忽,归期难定,这事实在不太好说。”
曹勃一脸的失望,叹道:“真是造化弄人,想是我曹勃与缭子先生无缘。”顿了顿,道:“平生若不见缭子先生,无趣也。周大掌柜,若是缭子先生归来,请你告诉我一声,曹勃自当在百里外迎接先生。”
“你的诚心足以感动任何人,但是你却不知道你如此做对你有杀身大祸,我不能不点醒你。”周冲笑道:“曹大人爱惜贤才,周冲感佩。大人之爱才,比起礼贤下士的周文王也未遑多让,要是先生知道了定会如期归来,与大人一叙。”
曹勃大喜,道:“全拜托大掌柜了。”
周冲话锋一转,道:“不过,周冲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掌柜的有话请讲。”曹勃爽快地道。
周冲问道:“大人以为先生之才如何?”
曹勃想也没有想,道:“昨日初见先生,曹勃不以为奇,可事过之后细细想来,才知道先生之才非同凡响,可以说具有经天纬地之才,比起古之太公、夷吾、子文、百里大夫也不逊色,世之奇才也!要是王上能得先生辅佐,何愁不能展鸿鹄之志。”
“你这个内史真不糊涂,居然有这等眼光。”周冲在心里赞叹,点拨道:“大人所言实是精当。周冲敢问大人,文公之遇太公礼仪如何,桓公何以称夷吾仲父,而不名?”
曹勃对这些史事还是知道,微微一笑,答道:“太公、夷吾,世之奇才也,不如此不足彰显其能,故文王、桓公皆待之以殊礼。”
周冲点头,道:“大人见识过人,周冲受教了。”
这话有点难以理解,曹勃愣了一下,发现周冲眼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