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但是你们竟以为我会有心情听你们的牢骚!”布鲁诺吼道。矮人国王咬着牙,双拳紧握,发出一声咆哮,颤抖着,仿佛他正把所有的愤怒抛出自己的身体。
“国王!”黑胡子矮人惊呼。“我们这就去搬更好的石头!”
“嗨!”布鲁诺喷出鼻息。
他转过身,重重地把身体撞向满载的推车,将它倾覆。那一下爆发仿佛释放了压力,布鲁诺站在那儿,凝视着翻倒的推车和撒满过道的石头,粗短的手放在臀部。他闭上眼睛。
“你们不需要回到下面去,”他平静地对两人说。“你们自己清洗一下,吃点食物。大多数的矿石都没有一点问题——而是你们的国王需要一点韧化,让我独自伴着自己的眼和耳。”
“是,国王,”两个年轻矮人齐声说。
接着,瑞吉斯从另一头走来,向两人点点头,他们喃喃自语地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半身人走过来,将手搭在布鲁诺肩上。矮人国王几乎跳了起来,他旋过身,脸上充满愤怒。
“别这样干!”他吼道,然而看到是瑞吉斯后,他确实稍稍平静了一点。“你不是应该正在议会开会吗?”
“没有我,他们也能搞定,”半身人回答,并摆出一个笑容。“我想你也许更需要我。”
布鲁诺好奇地看着他,瑞吉斯只是转过身,将矮人的眼神引向过道前方,那两个离开的人。“罪犯?”半身人讽刺地问。
布鲁诺踢飞一块石头,撞到墙上,看上去仿佛再一次充满了怒气与沮丧,以至于简直要爆炸了。然而阴云快速掠过,被一种更常见的阴郁气氛所代替,矮人的肩膀沉了下去。他低下头,缓缓地摇了摇。
“我不能再次失去我的儿子了,”他承认。
瑞吉斯马上走到他身边,一只手安慰性地放在布鲁诺肩头。矮人刚抬头望向他的伙伴,瑞吉斯就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那张羊皮纸举到他跟前。“来自崔斯特,”半身人解释说。
话刚脱出瑞吉斯的口,布鲁诺就一把夺过羊皮纸,将它展开。
“他和凯蒂布莉儿找到了我的儿子!”矮人喝道,但当他继续读下去,突然停了下来。
“不,但是他们查出了沃夫加是如何跟艾吉斯之牙分开的,”瑞吉斯赶紧补充说,因为那毕竟是最初的源头,由于这个原因他们才想到野蛮人也许已经死了。
“我们这就走,”布鲁诺宣布。
“走?”瑞吉斯重复道。“去哪里?”
“去找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去找我的儿子!”矮人咆哮道。他象一阵风似的沿着过道走去。“我们今晚就走,馋鬼。你最好自己做好准备。”
“可是……”瑞吉斯开始作出回应。他结结巴巴地列出一系列论据,但都没有说完,它们的大意是,现在这种季节离开十镇太晚了。秋天马上就要到头了,冰风谷从来没有人见过特别长的秋季,而冬天似乎正饥渴地降临这片地区。
“我们将会到达路斯坎,不要担心,馋鬼!”布鲁诺吼道。
“你应该带上一些矮人,”瑞吉斯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一边快速跟上。“是的,强健的矮人,敢于挑战冬天的大雪,并且能够战斗……”
“不需要我的族人,”布鲁诺向他确定。“我有你在身边,我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个帮助我的机会,帮我找到我的儿子。”
布鲁诺以一种明显是声明的口气说话,比起所说的内容来,这种语气更显示出他不会听得进任何反对的论调。
瑞吉斯发出了几声无法辨认的咕哝,然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上路的所有补给都在独林镇,”半身人终于说出了一句抱怨。
“你需要的任何东西都正在我的山洞里,”布鲁诺解释说。“半路上我们将穿过布林·山德,因此你可以对卡修斯说抱歉——他会负责照看你的房子和财产。”
“当然了,”瑞吉斯用一种纯粹是讽刺的语调低语道,因为上次他离开这一地区时,就象以前游荡到冰风谷之外一样,回来就发现什么也不剩了。十镇的居民作为邻居来说足够诚实,但是,当他们把一些被放弃的房子搜刮一空时,又极度贪婪——即使它们只是被放弃一小段时间。
正如布鲁诺所说的,半身人和矮人就在那天晚上上路了,在水晶般清澈的天空底下和冷风之中漫步,走向远处布林·山德的灯光。他们恰好在破晓前抵达,尽管瑞吉斯请求布鲁诺耐心一点,布鲁诺还是直奔卡修斯的房子,狠狠地在门上敲出巨响,大声喊叫,不仅叫醒了卡修斯,而且也叫醒了一大批邻居。
当睡眼惺忪的卡修斯终于打开门时,矮人吼道,“你有五分钟时间!”,然后把瑞吉斯推了进去。
按照布鲁诺的计算,当给定的时间已经过去,矮人破门而入,揪住半身人的领子后面就把他拖出门外,同时虚情假意地向卡修斯道了几声谦。布鲁诺一路推着他穿过城区,出了西门。
“卡修斯通知我说渔夫们预计会有大风,”瑞吉斯重复地说道,但是即使布鲁诺听到了他的话,态度坚决的矮人也没有显露出来。“风和雨就已经够糟的了,但是如果变成了雪和冰雹……”
“风暴而已,”布鲁诺嘲笑地喷着鼻息说。“风暴阻止不了我,馋鬼,也阻止不了你。我会带你到那儿的!”
“一年中的这个季节正是雪猿大规模出没的时候,”瑞吉斯继续说。
“正好让我的斧子保持锋利,保持状态良好,”布鲁诺反驳道。“这些顽固的野兽。”
那天晚上就开始了暴风雨,冰冷刺骨的雨点持续地落在他们身上,在风的驱使下雨点几乎是横行而非垂直的。
瑞吉斯简直连骨头都浸湿了,狼狈之极,他不停地抱怨着,尽管他清楚,在巨大的风声里,布鲁诺根本听不见。至少风从他们正后方刮来,推动他们大步往前,布鲁诺不时指出这一点并且咧开大嘴露出笑容。
但是瑞吉斯知道,矮人也知道,风暴来自东南方的群山上,那是最不妙的方向,往往是最糟糕的恶兆。在冰风谷,这样的风暴,如果它们按照预期的进展,被称为西北强风。如果这阵风穿越谷地,到达海洋,寒冷的东北风将把它挡在浮动的冰层上,有时要好几天才结束。
晚上,两人在一个农舍停了下来,并被接纳,尽管他们被告知只能跟牲畜一起睡在牲畜棚里,而不是在主屋。他们胡乱生起一小团火,赤裸着身子,衣服在横梁上晾干,瑞吉斯再次尝试唤起布鲁诺的正常判断力。
半身人发现这是一个困难的目标。
“西北强风,”瑞吉斯解释说。“风暴可能会持续一个十日,可能会变得更冷。”
“还不是西北强风,”矮人粗暴地回答。
“我们可以等到它结束。留在这里——或者,也许去布理门。但是在这风暴里穿越谷地我们会完蛋的!”
“嗨,只是一点点雨而已,”布鲁诺嘟囔着说。他从主人提供的羊肉上咬了一大块下来。“我见过更糟的——当我还是秘银厅里的一个小男孩时,就曾在更糟糕的天气里玩耍。你应该看看外面山里的雪,谗鬼。一阵雪下来就有两个矮人那么高。”
“有那个的四分之一就能把我们阻挡在路上挨冻,”瑞吉斯回答。“我们将会冻死在一个只有雪猿才找得到的地方。”
“嗨!”布鲁诺喷着鼻息。“没有什么风雪能够阻挡我去找我的儿子,否则我就是个有胡子的侏儒!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回头——你应该能够很容易地到达塔戈斯,然后他们就会帮你穿过那个湖,到你家里。但是我要继续,一睡醒就走,我不会停下,直到看见路斯坎的城门,直到找着那个崔斯特信里提及的短剑酒馆。”
瑞吉斯尝试掩盖他的愁容,只是点点头。
“我一点不会反对你的选择,”布鲁诺说。“如果你无心向此,那就回头吧。”
“但你会继续?”瑞吉斯问。
“自始至终。”
尽管常识强烈地呼唤着他,瑞吉斯无心所向的,是在危险的道路上抛弃他的朋友。第二天,当布鲁诺离开时,瑞吉斯仍紧跟在他身旁。
第二天唯一的改变是风向由东南变为西北,将雨点吹到他们脸上,使得他们更加狼狈,并相当程度地减慢了他们的进度。布鲁诺没有抱怨,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在大风中弯下身子奋力前进。
瑞吉斯与他走在一起,毫不介意辛苦,尽管半身人确实把自己稍稍躲到矮人左后方,利用布鲁诺宽阔的身体挡住一点风雨。
那一天,矮人确实作出了让步,走向一条更靠北的路,这将会把他们带到沿途另一家农舍,这家农舍相当习惯有访客。事实上,当矮人和半身人到达时,他们遇上了另一伙前往路斯坎的人。他们是两天前被耽搁下来的,害怕泥浆会把他们马车的轮子卡死在路上。
“太早了,对这个季节来说,”领头的赶车人对两人解释说。“地面还没有结冻,因此我们不可能穿过去。”
“看来似乎我们要在布理门过冬了,”那伙人中另一个嘟囔道。
“以前发生过,而且将来还会发生,”领头的赶车人说。“如果你们愿意,我们会带你们去布理门。”
“不去布理门,”布鲁诺趁着撕咬羊肉大餐的空隙解释说。“去路斯坎。”
这伙人怀疑地面面相觑,布鲁诺和瑞吉斯都听到“西北强风”这个词被低声嘀咕了不止一次。
“我们没有马车会卡在泥浆里,”布鲁诺解释说。
“泥浆将会没过你的小短腿一半以上,”另一个说道,咯咯笑了一下,但是布鲁诺威胁性地对他怒目而视,他立刻停了下来。
这另一伙人,甚至包括领头的赶车人,都要求两人保持更多理智,但最终是瑞吉斯,而不是布鲁诺说,“我们会在路上看到你们。明年春天。我们回来的时候你们正出发。”
这使得布鲁诺捧腹大笑,并且,果真,第二天黎明前,农场的家庭和另一伙人还没睁开眼睛,矮人和半身人就上路了,弯着腰走进寒风中。他们知道他们早已度过了最后一个舒适的夜晚,知道即使要找一个掩体,生一堆微弱的火也将很困难,知道深深的泥浆正等着他们,而且可能还有深深的积雪覆盖着。
但他们也知道,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等着他们,也许,沃夫加也等着。
第三天,瑞吉斯没有发一句牢骚,第四天也没有,第五天也没有,尽管他们缺少干燥的衣服,风毅然决然地变得更加寒冷,雨变成了冰籽和雪。他们列成一队奋力前进,布鲁诺以无比的力量和决心,在瑞吉斯面前开出一条轨迹,尽管泥浆羁绊着他的每一步,雪堆积到了他的腰那么深。
第五天晚上,他们筑起了一个雪做的圆顶小屋作为遮蔽,布鲁诺也确实想办法弄出了一丁点火,但是他们的脚还是失去了知觉。以当前降雪的速度,他们醒来时估计将发现这些白色的东西已经高过了布鲁诺头盔上的尖角。
“我不该带你一起的,”布鲁诺严肃地承认说,这几乎是瑞吉斯从倔强的矮人那里听过的最接近认输的话。“应该相信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会在春天把我儿子带回来。”
“我们差不多已经走出了谷地,”瑞吉斯以他能聚集的最大热情回答说。这是真的。尽管天气很糟,他们进展巨大,山口已经看得见,尽管还有一天的路程。“风暴牵制了雪猿。”
“仅仅因为这些该死的东西比我们聪明,”布鲁诺嘟囔着。他几乎把脚趾伸到了火里,试图让它们解冻。
那天晚上他们很难入睡,担心风会把他们头顶的圆屋顶摧毁。事实上,当瑞吉斯在黑暗中醒来时,一切看上去完全静止了——太寂静了!他心里以为他死了。
他躺在那里好象过了几天,最后,他上方雪做的圆屋顶开始变亮,甚至开始闪光。
瑞吉斯解脱地嘘了口气,但是布鲁诺在哪儿?半身人侧过身,用肘把自己撑起来,环顾四方。在昏暗的光线中,他最终辨认出布鲁诺的铺盖,掀开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始对这一景象提出疑问,就听到圆顶屋子低矮的入口边一阵响动,他吸了一口气。
是布鲁诺走了进来,穿的衣服很少,比瑞吉斯几天来看到的都少。
“太阳出来了,”矮人咧开嘴笑着说。“雪化得很快。我们最好在屋顶融化,坍塌到身上之前,把东西和自己都弄出去。”
那天他们没有走很远,因为温暖的天气使雪很快融化,泥浆几乎无法穿越。然而至少他们不再被冻僵了,因此他们减慢速度稳稳地走着。布鲁诺设法找到一处干地搭帐篷,他们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大餐,然后度过了一个焦躁的夜晚,充满了狼的号叫和雪猿的咆哮。
他们还是想法子睡了一小会儿,但是当他们醒来,他们不得不惊愕,这实在太妙了。从足迹的形状来看,晚上有一头狼进来过,并带走了他们的一大批补给。
撇开损失和疲劳,他们精神不错,开始了那天的行程。没有降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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