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十一盯着她看了半饷,毫无感知的憨笑起来:“你……你的头发怎么忽然变长了?”
苏三被唤回了神来,掠起眼梢定定的看了他一眼。
地球人都知道,男人是感官动物,多凭视觉确立目标,对他们来说,爱情只是因一瞬间的惊艳而起。
悲观主义者深深的在心间转了转念头,对眼前这种不甚满意的境况,采用了一种极端的应对措施。
在季十一专注的凝视中,她微微偏头拆下了脑后的发髻,将那个毛乎乎的团状物丢给了他:“我带的是假发髻!”说罢,不带表情的抬起手来,取开了刘海的卡子,又丢了个“炸弹”到他手里:“刘海也是假的!”
有些女人夜间卸了妆,是鬼见愁,有些女人突兀摘了帽,便从贵妇变成了村姑,有些女人自以为取了假发,便能达到双重的效果。
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得非(…提供下载…)常连贯,使得季十一应接不暇,捧着掌心里的发髻连连眨眼。
额头上没有一丝杂毛的女人,眼里迸出了希翼的光,盼着他抬起眼来。为惊悚大片剪彩。
可惜她未能如愿以偿,眼睁睁看着那位比她好奇心更甚的少儿同胞,对着几团能让任何男人顷刻间倒足胃口的假发,浮起了笑意。
“这么说来,书寓那些长发女子多是带的假头发了?”季十一兴致盎然的摩挲着发髻上那仿真的发丝。
苏三悲戚的眯了眯眼,念想着自己那齐齐后梳,惊艳非(…提供下载…)常的光面发型,只叹无人赏析,枉费淑女自毁一番。
太过安静的氛围,忽然令季十一领会了“言多必失”的含义,在觉悟中慌忙抬起了眼帘,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是老头子带我去的,他说……他说……”
小美人的异样,顿时在聚焦区呈堂,他不自觉的收低了音量,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牺牲形象的淑女,挂起了胜利的微笑。像一潭死水陡变成了泛着波澜的湖泊。
也不知道季十一到底是耻于复述他爹的话,还是被眼前这位梳着光面头的女人给唬住了,那一句“他说……”,直到最后也没说得出来。
长长的沉寂之后,腰圆膀粗的少年人带着不明的企图。逼近了身来。苏三心头一紧,朝后挪了挪。
那鼓起的胸膛携着两只抬起的臂膀,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在即要传来扑通一声娇躯坠地的声响前,停了下来,斜倾着上身,两肘撑在木板上,托腮说道:“你再过几年就是这样模样?那美人尖真好看!”
“什……什么?”苏三已退无可退,只得竭力后仰着脸庞,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颤颤巍巍的问道。
季十一全副心力都摆在了她的脸颊上,痴痴的笑道:“上海的女人不是这样吗?我们老家那些生了孩子的女人,就会把头发梳成光面的。你现在看起来真像画上的古人。”(旧社会有不成文的规定,**不能留刘海)
“古人?”苏三声如蚊纳的重复道,眼里反射出了折服的光芒。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把一场战役打成了这样,说不挫败,那是假的。她伤神的合上了眼眸,轻拍着额头。
“额头很痛吗?你别拍啊!”季十一脸色一变,想都没想就出手扣住了那只细滑的手腕。
细腻的肌肤充盈在整个掌间,他怔了一怔,面红耳赤的想起了偷香那一幕,欲图丢开那只手腕来,竟又感到莫名不舍。俩人就跟化石一般,呆上了十几秒。
苏三充其量是活化石,离活恐龙还有很长的距离,尚不至于为此而石化,只是借机在转着脑筋,苦苦思念如何跟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儿同胞谈及正事。
爱情总是能让女人迷茫,人性、良知。皆被抛到了两旁。
她费煞苦心的撑起身来,可怜巴巴的抖了抖睫毛:“十一,你帮我个忙好吗?”
古代仕女仅在五寸开外,吐气如兰的生息吹上了脸来。季十一的瞳孔放大,表情呆滞,憋着粗气,用力点了点头:“你说!”
“你把爵门重要负责人的地址写给我好吗?”苏三的眼眸里浮动着星波,闪动着瑰丽的光芒。
在昏黄的光线下,聆听到这样无助的腔调,即便苏三现在头上长出角来,季十一也会以为那是仕女的发髻。可正当他想点头时,耳畔的恋爱序曲停了……
“你是为了姓白的来的吧?!”他的脸色骤变,悻悻然的低下了头:“怎么?他混得不顺利?”
苏三尴尬的愣了几秒,继而长吸了一口气,厚起脸皮偏下头来,追逐着那张失神的脸庞:“作为感谢,我请你到全聚德去吃烤鸭!”
那边厢无精打采的抬眼掠了掠她,别过了头去,还是低低的垂着:“他凭什么把你使唤来使唤去的!”
苏三焦急的眨了眨眼,再度偏低了脑袋,追逐着他:“再请你到大世界去玩一天!”
那边厢这次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径直说道:“那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过是听戏、吃东西罢了!”
苏三无奈的蹙起了眉头:“谁说的!不是还能听评弹、看电影吗!你不喜(…提供下载)欢时下流行的电影院?”
她这种态度就好似在用棒棒糖哄孩子一样。季十一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来:“我是一个男人,不是你们上海人说的‘小拧’!”
这一语,可谓点醒了梦中人,大彻大悟的苏三,带起了懂谱的神色,压低嗓音说道:“那我带你去逛书寓吧!请几个姑娘来作陪,给你开一桌花酒!”
拿着棒棒糖的姐姐,已经变成了瞎宠孩子的妈,季十一更加郁结起来,一双眼盯得苏三心里发毛。
小拧发起德性来,也是不得了的。季门少主忽而脱口而出:“如果要叫姑娘。不如你伺候我吧!”
“————我??”苏三吃了一惊:“我…………我怎么伺候你?”
“你能和我做什么?”那边厢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声音却是冷静得可怕。
苏三缩回了身姿,带着俱意将其审视,好一会儿才嚅嗫着说:“唱评弹给你听…………”
那边厢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我要像正式叫局一样!”
“怎么个正式法?我已经没在书寓待了,难道还要雇一个人来扮演管事的,大声吆喝着某老板的局票,请某先生出席某场所啊?”苏三莫名其妙的轮了轮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十一的面容上,堆积起的红晕越来越厚重。看得仔细的苏三也越来越不安:“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公子至此紧蹙眉头,游走着眼波,难以启齿的低声说道:“我……我还没进过姑娘的香闺,而且,素日都是跟老头子一起,从没单独去过,我……想在香闺里听你唱!”
苏三闻言定眼看了看他。惋叹计划中以一顿烤鸭就能换取的小情报,竟被这个少儿同胞七拐八拐变成了香闺一聚!
考虑到求人之时理应酌情放宽交换的条件,她柔声提示道:“我说如今已出了堂子,你好像一点也不稀奇,那你自然该知道,我现在没有香闺,住的是公寓。”
“我不是说真的香闺。”季十一将脑袋埋得更低了,声线也如低飞的蜻蜓翅膀,带着嗡嗡振动的颤音:“上海滩的白相人都爱在旅馆包房间,我也包了一个,你……到我那里去给我唱。”
苏三渐渐感到这个少儿并非想象中那么“少儿”,分析他的心理,应该是在明白了她的来意之后,颇为失衡,也有几分不甘,于是才会提出这种要求。
到他那里去唱评弹安全吗?要不要给白九棠说实话?该怎么跟宁祥交代?
情绪复杂的苏三,陷入了哑然中。
季十一的心境并不比她轻松,在每一秒中的沉默后,均会增添多一份忐忑,甚而是一丝悔意,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下流。
“我答应你!”片刻之后,苏三单手支着斜斜的身子,弯着一双美眸,狡黠的笑道: “但我不要在旅馆里!我要去季宅!去你家!”
季十一稀里糊涂的迎来了惊喜。又稀里糊涂的收起了笑意:“去季宅……我……老头子他……”
苏三已经不起再妥协什么,凑近脸庞蛊惑人心的柔声说道:“你是个大男人了,还怕带女人回家呀!再说了,若是不想有人打扰,把房门关起来,不也只有我们俩吗?”
季十一的周身爬满了痒酥酥的感觉,溺毙在那两汪秋水中,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好……”
趁着这个时机,她从绣花小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纸笔递给他:“写下来,爵门都有哪些重要的人,他们住在哪儿?”
“我……不识字。”季十一顿了顿,垂下眼帘,推开了递上手来的东西。
“那你说,我来写。”苏三曲起了膝盖,垫着小本,催促道。
季十一在这副架势里,逐而发现小美人的目的性非(…提供下载…)常明确,黯黯的落下了眉梢,落寞的陈述起来。
二零年的秋天,是个美丽的季节,也是一个伤心的季节。季候风翻开了盼落花的新章,秋风吹散了流水的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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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89话』 '回马枪'—'头条'
『第89话』 '回马枪'—'头条'
大舞台歌舞升平。如极乐世界氤氲着喧哗笑语,白九棠安排好了顾氏流氓,抽出闲暇陪坐在了顾竹轩的身旁。
“小子,你在俱乐部待了几日,对它的盈利,可略知一二?”顾大亨饶有兴致的望着筒灯映射的舞台,笑盈盈的随口说道。
白九棠心里揣着要事,显得有些凝重,认认真真的答道:“那是自然,否则怎么监管?!四爹问的是舞厅的盈利还是赌场的盈利?”
顾竹轩颇为意外的调转视线:“听你的口气,不止是知道,而且还参与打理!你不是来抱台脚的吗?俱乐部的收益也归你管?!”
“英租界的白相人有意逼我退出,我不得不管。”白九棠摘下礼帽平放在桌上,掏出烟夹呈上了一支烟。
顾竹轩接过手来,与后生双双叼上了纸烟,身旁的保镖送上火种为其点燃。
大亨不言不语的抽了几口烟,皱着眉头,接下了话茬:“说到这里,当好好骂你一通!到底是人家不给你留余地,还是你自己把事情做绝了??”
话题终于走上了正轨,白九棠压紧了眉心。在沉默中自省。
那边厢看了他几眼,倒也并不急着训斥,长吁一声,说道:“前日我去拜会过你老头子,本是想打打牌,吃喝一顿罢了,席间谈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我这才知晓你跑到英租界来了。你老头子面露懊悔,说是不该将你推举给季云卿,满口都是自责和恨铁不成钢的埋怨,似乎担心你火候不到、能力不足,会砸他的招牌,败他的名声……”
至此,顾竹轩稍稍停顿了片刻,面容上浮起了狡黠的笑意,一掌拍在白九棠肩头上:“我之所以会去杜公馆,是因为对某个后生小子感兴趣,杜老五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会没感知!他这是在顺水推舟,设套让我钻进去!!”
顾师叔把话说得这么白,令颓丧的白九棠颇感亲切的抿笑起来:“四爹这是哪里话!老头子套你做什么!”
顾竹轩尽量侧转了脸庞,上下扫视着他,眉梢带笑的反问道:“你认为呢!”
这话题有些敏感,前辈和后辈均不清楚对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内幕,一时之间都不敢深入坦言,不约而同的含笑收回了视线。继之,由后生转开了话题。
“四爹这次倾尽全力帮九棠。俨似一系传承的尊长在搭救门生,九棠无以为报,唯有将四爹当做自己的亲师叔来孝顺!若将来有机会报答恩德,九棠一定万死不辞,为您赴汤蹈火!”
“好!”顾大亨意气风发的朗朗一笑:“有情有义,没枉费你老头子兜圈子暗示我,更没枉费我大费周章来给你搭跳!”
语毕,收起了褒表,面色凛然道:“但你此次得来的下场,多半是和得理不饶人的性情有关!如果再不善加修正,将来还会捅出更大的娄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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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苏三去公馆马路找杜月笙时,碰巧杜、顾二位大亨有约,经过了她这段插曲后,稍迟便如约相见了。
顾竹轩对白九棠印象颇佳,专程约了杜月笙一起搓麻将,打算探探虚实,有心把后生挖到自己手里来,帮着打理一些生意。
杜月笙在攀谈中,不但获知了门徒在竹轩阁发生的事,也听出了顾竹轩的来意。思量之下。或多或少的透露了一些信息给他。
闸北枭雄领会到该意图后,曾暗暗咋舌,不明白杜老五如此隐晦是为的哪般,最终好歹想起了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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