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正拿起床上的领带,低头摆弄,听罢这蹩脚的歉意,不免浑身乏力,努力振作了一番,才开口说道:“你切切的记得这一点就好!”
九点三十。“雨过天晴”。
白门当家的终于穿戴整齐,抬起手腕看了看崭新的腕表,精神抖擞的步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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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上海滩被分为了三个板块;法租界、英租界,和华界。在夏末晴朗的早晨,白门的两辆美产轿车,直奔华界的闸北而去。
自古以来极道的形成,大多是以反抗暴政和争取民众的权益为初衷,形成了一个有共同精神理念的团体,在受到了系统化管理的催生之后,历经岁月的洗礼,遭受战乱政变的鞭笞,随着生存得到了满足,便逐渐走向了病变的膨胀,开始以犯罪作为谋求暴利的途径,奔向了暗黑的深渊。
在这之中,声名狼籍的“西西里HE手党”是最为突出的代表。二十年代的上海滩,其大环境和当初的意大利有着类似之处,杜月笙走的路,无疑就是旧中国的教父。
他的门徒在这样一位师傅的熏陶之下。心灵深处势必会藏着一张宏大的蓝图。在面临极道生涯的重大转折点时,独自在舞台上,毫不怯场的演绎起了,成王败寇的节目。
闸北区有一家享有盛名的茶肆,名为“竹轩阁”,是青帮“通字辈”大亨顾竹轩名下的产业。
这位闸北地区的头面人物,原籍江苏,1901年到上海谋生,在闸北天保里附近做马路工、后在德国人开设的飞星车行拉黄包车。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盘下了德国老板的车行,开启了以拉车起家,经营黄包车行发迹的传奇人生。
早在1904年,他便拜苏北同乡、“大字辈”的刘登阶为师,跨进了青帮的大门。时至今日已成为了鼎立在上海滩的又一青帮人士,亦被当选为了华界“和众联合商会”的副理事长。在商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就是白九棠为今日“吃讲茶”约定的中间人。
【卷六】 『第59话』 大智!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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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新衣的白九棠,凝视着窗外快速倒退的景物,叼着纸烟怔怔出神。锆石的袖扣在眼前褶褶生辉,他却已能从容不迫。
那曾是袁克文的标志性饰物。闪亮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刺痛眼眸,它曾让他想起了沦陷的城池,遗失的尊严,还有可笑的誓言。如今,它频频让他想起的,却是那个和从前判若两人的女人,一个慧黠得超出了他想象的女人。
她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她必须来送行。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她,那场考验到底有严酷,她只是看到他受伤,感到他低迷,经历了“财产移交”,仅此而已。然而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头绪。
她亦说:希望今天能顺利。
而他只是一宿未眠,未回房间,她或许已猜到局面的糟糕,事情的棘手。然而除了祝愿,她竟然只字未提。
她还再一次提及了:事出有因,像是俩人所为···
忽然间,半开的车窗刮进了一阵风,吹乱了白九棠的心绪。也吹散了唇际边那一条长长的烟灰。
灰烬随风乱舞,雪花一般散落了下来。引来白九棠眉心轻蹙,抬手轻拂,却是无暇愤怒,尚在思维的漩涡中,浮浮沉沉。
自从他生辰那一日,苏三酒后醒来起,便与过去大相径庭。她不再认得他,不记得过去的任何事,甚而不知道大洋该怎么用,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抽大烟。她对他的认知和接纳,几乎是从零开始,再来了一次。
她亦说了一句所有上海滩的女子都不会说的话:“我爱你,是你因为你有钱!”
念想至此,白九棠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丢掉烟蒂,揉了揉太阳穴。在朱医生出诊之后,他便开始回顾这段日子以来所发生的这些事。惊觉自己如此大意,把这些细节,忽略了一次又一次。
他曾持有“病态现象”这种观念,因为从职业性来说,大事件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定论,极道的平衡才不会被破坏。
此刻他开始怀疑这个观念,因为从青帮的核心熏陶来说,禅学讲求“悟性”,有所悟而无所思,是下下层的修行。
进庵受教十年,不一定句句铭记在心,但耳濡目染的氛围已然形成。他没道理毫无反应。
苏三在言及“爱”与“不爱”的时候,面容冷傲不带感情,但也坦然得找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一个女人心性大变,并不奇(…提供下载…)怪。一个女人行事无章,也能推到病因上去,可是当一个女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除了那副皮囊之外,所有地方都异于从前时,那是不是代表,真的有俩个人存在!?
早年间,杜月笙曾夸过这位得意门生是一个“智慧型”的孩子。这一句夸耀不但引来了他人善意的哄笑,也引来了白九棠的自嘲:“我大字不识,居然是智慧型的人?”
此时看来,似乎不假,是杜月笙伯乐识马。在白九棠那大条的神经背后,藏着一条周密的逻辑脉络。当常人将痛苦的往事,统统遗失在了甜蜜的境遇中时,他却亦苦亦甜,大大小小都存在心里,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总是有旧档可提。
锆石的袖扣在阳光下再次折射出了璀璨的光辉,映照在那硬朗的面容上,闪烁在浓密的眉毛和阴狠细长的眼眸之间,甚有几分火眼金睛的味道。
可即便这一双眼,能看透一桩桩世事,却难能冲破红尘的束缚,他已隐隐约约感到,袁克文的的确确在退幕,但在欣然之中,又迷蒙不已,脑海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该悲该喜。
他的准太太,是从天而降的天使,还是来自地狱的妖精!?
第一次直面这个疑惑,白九棠感到了一股亦兴奋亦恐惧的澎湃。他的生涯已经异于常人,难道还要他的爱人也异于常人!?
汽车在“竹轩阁”附近的街口停了下来。永仁下车为他拉开了车门,川流不息的行人和如梭的汽车,在他的余光中恍然而过。思绪在面临公事时,开始极速的站队检阅,有了一个头绪。
在那一刹那,白氏为一路的纷扰,做下了结案陈词:不管他的准妻是天使还是妖精,她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和沉淀下来的余地。
在那一副熟知的皮囊下,有一股陌生的灵魂在“操持大局”,她勇敢、慧黠,敢爱敢恨,有活生生的形态,不会顷刻间消散无影。
就此而论,这就是一道喜从天降的福气。过去的“她”,亦或是她的过去,都不重要。且可混混沌沌佯装无知,把爱情好好进行下去。
男人扪心自问,这是自私;女人倘若知晓,便会领略到爱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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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帮的小子在师叔的地头上,本应无所顾忌,甚而生出几分“主场”的得意。但顾竹轩历来少于和法租界的同门走动,多待在闸北经营自己的生意,只和帮内的苏北同乡多有往来。与青帮大部分人士,皆是名分犹在,谈不上多深的感情。
白九棠能请到顾竹轩作为“吃讲茶”的中间人,有两个重要的原因。其一,杜月笙每逢天灾人祸都会呼吁社会各界人士捐钱捐物,救济民众。顾竹轩敬仰杜氏,自然也乐于给几分薄面给这位出了名的“天子门生”。
其二,白九棠派人捎的话,说得很明白,倘若吴子昂确实理亏。自该秉公办事。对外赔礼赔款,对内要以十戒之首——“淫L无度乱国法,家中十戒淫居前”开刑堂惩戒他。请顾师叔务必到场主持。
青帮的门徒要开香堂,请长辈出席主持,没有非(…提供下载…)常充分的理由,是不能拒绝的。因此,顾竹轩算是被白九棠半请半迫的推上了台面。
华界属中方军阀管辖,顾竹轩作为头面人物,网络了一批位高权重的政员,在闸北的地位,俨然是法租界的黄金荣、英租界的季云卿。他所开设的茶肆便是“吃讲茶”的一方宝地。
白九棠站在“竹轩阁”的门前微微顿步,在这楼高三层古香古色的建筑面前,抛开了所有杂念,颔首沉思了三分钟,将谈判的要点和依据(:。。)整 理了一番。继而长吁出一口气,下颚轻抬,招呼众人随行,大步朝内走去。
【卷六】 『第60话』 租界VS华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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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风云突变的旧上海,三大区的极道人士皆各有特色。华界的:传统守旧。法租界的:痞气十足。英租界的:崇尚上流。
但不管怎么说,流氓就是流氓,干的都是杀人越货、走私运毒、绑票勒索、开设赌场伎寨,等等见不得光的勾当。外在的形态,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躯壳。
华界的大流氓大都奉行传统习俗,长衫马褂、香云绸衫、怀揣金表,手拿“权杖”,唯一西洋化的地方,便是遮阳的那一副圆框墨镜了。
他们看不起租界的流氓,认为那是一票傍着洋鬼子吃饭的混世魔王,糟蹋了华夏的儒家文化,亦丢弃了江湖上的传统道义。殊不知在对方眼中,这种藐视犹如“婊子笑娼”,简直可笑之极。
这一片地域上的大亨像儒商,底层像泼皮,走的是老旧路线,抖的是一身“老皮”,在鱼肉民众之时,一样的心狠手辣,不留余地。道貌岸然的指责别人,确实说不过去。
华界“和众联合商会”,聚集了租界之外的极道翘楚,在商界叱咤风云,在道上玩转乾坤,涉足的灰色行业不比租界流氓少。
商会和军阀之间,存在着互惠互利、暗战暗斗的微妙关系。利益平衡之时,两股势力紧紧纠集,一旦利益发生了冲突,华界的上空,就会密布阴云。
顾竹轩从一个昔日的车夫,坐到商会副理事长这把交椅,可谓历经了艰辛,也深知芸芸众生的不易,对待普遍民众尚算仁义。
但作为门徒上万的苏北帮大佬,他对道上的纷争却是绝不含糊,笑里藏刀浑身带刺。其江湖地位,仅次于一二线的黄金荣和杜月笙,与三线大亨季云卿张啸林等人齐名。
白门会众随着当家的步上了三楼,堂倌见势快步赶了过来,低声问道:“是四爹的自家人到了?”
“嗯”白九棠含胸拔背目光四扫。
“可是四爹交代过的白九爷?”堂倌侧了侧脸,掠高眼皮悉心询问。
“嗯!”白九棠落下眼帘目视那谨小慎微的堂倌。
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小堂倌猛眨了几下眼,赶紧收回目光,迈开了步子,抬手相邀:“九爷别见怪,小的这就领您见四爹去!”
这堂倌不过十二三岁,但机灵老道,训练有素,应该不是“外人”。白九棠扬了扬眉梢,带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兴许是想到少年入帮的自己,不禁显得甚是温和,依言点头,领头迈步。
狭长的过道,两边皆是包间,堂倌在名为“云啸台”的房前顿步,扬声唤道:“四爹,白门的九爷到了!”语毕听得从内传来了一腔和乐的笑声:“哈哈哈,请!”
白九棠暗暗头皮发麻,好一个闸北枭雄,笑面虎顾四爹。
推开房门,但见豁然开朗,内里有如豪宅客堂。居中一套圆桌墩凳,右方罗汉榻靠墙,正前方几扇雕花单页木门,落地斜开,透射进了几许晨光。其外是一方露台,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左面设有两组太师椅,以三张根雕茶几间隔开来,茶几上香茗瓜果一应俱全。一男一女见有来者,纷纷抬头观望。十来号身着香云绸衫的打手稳居于后,面色不善的背手站立,亦向白门诸人投去了凛冽的目光。
顾竹轩早已站起身来,雪白的长衫上绣着一团团银丝盘龙,罗汉一般的笑颜令人猜不出他的心迹。
“白门九棠叨扰四爹了!”
白九棠抬手一拢,锆石袖扣闪花了顾竹轩的眼眸,一丝不悦悄悄从大亨的眉间溜过;转即又消散了影踪。虽说后生服饰西化,但举手投足间,把传统礼仪奉行得极佳。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再则听说这位杜氏门生,在外张狂在“家”低调,出了名的孝顺,把老头子的老头子都供了起来。乐得陈世昌比收山了还清闲。
再听那一声亲昵的称呼——“四爹”,可知这位后生不止孝顺,还有几分狡猾。顾竹轩暗暗添了几许笑意,好似弥勒佛在审视有趣的小沙弥。
“九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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