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诚笑起来,“那怎么能一样,国内的拍行都是什么名声。国外的拍卖行,又是什么水准。更何况霍先生手下的拍卖行,那是有关系才能求到这条线的。外面的佣金你也知道,最多6%,霍先生这里,最低20%,多少人还敲不开这扇门呢。”
南音都听傻了,“怎么有这样的人?这样给人送钱。”
樊诚靠近她,笑着说,“说话小心点,你说的是谁。”
南音捂上嘴,从手缝里挤出一句,“那你回答我。”
樊诚靠近椅背,不再逗她,说道:“多少人用这种方式,在国内拍行被抓,如果他们走霍先生的路,国内可以百分之百保证安全,这一点,现在没有别人能做到。”
南音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竟然,有这种本事!
能做到这一步,那后面不知得有多少人脉,不知怎么,南音忽然想到国内文博界的专家,都对霍先生毕恭毕敬,如果是这样,不恭敬才怪呢,她说,“霍先生手下很多拍卖行吗?”
樊诚摇头,“也不算多,够用!”
南音思量着,这个“够用”太耐人寻味,霍先生家那么大,可以跑大象,霍先生大概也觉得只是够用。可对她而言,大的如同动物园,谁家,只住兄妹俩,会自己圈个湖出来?
“对了,霍先生的父母呢?”南音说,“我住的地方不是霍先生的家吧?他是不是还应该有另一个家,和父母一起的?”
樊诚拿过餐布擦了擦手指,低头说,“没有其他家,你现在住的就是霍先生的家,至于其他的,等他自己想说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南音后悔自己多嘴了,霍先生御人很有一套,他下面的人,就算阿麦那种嘻嘻哈哈的性子,可是关键地方,半句不该说的话,是一个字不会透的。除了那天……
她捏了快蛋糕,咬着,却尝不出味道来了。
霍先生的世界,是自成一体的帝国,恢弘壮阔,想到这里,她忽然又觉得浑身发热,他抱着自己,沉声说着,南音,你现在是站在顶端俯视,一句话,就令她有了万万人之上的感觉……可他知不知道,就算自己站在顶端,也茫然地看不懂。
悲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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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猜测过,霍许的身份不一般,却无论如何猜测不到,霍许可以展现给她的,是那样一个世界。
周末刚过午后
南音就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霍许的鱼竿,她准备去湖里钓鱼,之所以去湖里,是因为霍许答应她今天早回来,现在已经四月,南音距离必须离境的日子没有几天了,她准备在走之前感激一下霍许,做饭她是没戏,买东西吗?
用霍许的钱还是君显的钱?
这是个问题。
最后在逮狐狸、猎鹿、和钓鱼之间,三选一,她觉得还是钓鱼的可能性大点。
猛一甩,鱼钩沉进水里,水波一圈圈荡漾开。
南音把鱼竿递给保镖,人家帮她拿着,她大大咧咧,掏出电话来,旁边有棵不高的树,半斜到湖上面,她一早就看好了,她对着那树,捏了一张,一看效果不错,递给旁边另一个保镖,示意人家再照。
那大个子茫然地拿着电话,不明所以。
南音拍了拍裙子,正了正前面的花边围裙,小靴子踩到倾斜的树干上,毫不犹豫向树上爬去。
两个保镖顿时脸色大变。
南音一边攀,一边安慰他们,“放心放心,我早就看好了,没看我身上的裙子多好看,这种藏青色,坐在树前面,钓着鱼,那好看的简直可以上杂志,美图秀秀都不用。”
“美图秀秀是什么?”身后的位置传来男声。
南音惊喜道,“樊诚你怎么也下来了?”想回头看,身子晃了晃
樊诚哪里敢让她危险,连忙走到她面前,“我不来,这俩人今天该倒霉了。”
南音说:“我这不正安慰他们呢,就是太紧张,说了中文。正好你帮我翻译……翻译。”她动作艰难,说话也艰难。
樊诚哪里有心情还帮她翻译,生怕她一晃,一头栽湖里去。不过担心显然多余,她一个漂亮的转身,已经稳稳坐在树顶,那绿葱葱,茂盛的树叶,像张扬的沙发。
她美滋滋地晃着腿,软声软气地说,“樊诚哥哥!快给我照相!”
樊诚被叫了声哥,心情突然愉快,从旁边人手里拿过电话,给她捏了一张。
南音伸手给他,“递给我看看,要我之前照的那种效果知不知道,你翻着看看。”
樊诚看了,递给她说,“你看完满意就快下来。”
南音伸手用最柔韧的张力接过电话,看了后,发现樊诚比她照的更好,她把电话塞进前面的围裙里,又伸手说,“快快,鱼竿给我,我还要在这里钓鱼。”
樊诚头大如斗,“我回头给霍先生说,给你找点事情做好不好,你先下来。他看你这样,也不敢让你在家了。”
“想什么呢?”当她故意捣乱吗?南音居高临下,神情骄傲,“我是觉得自己快要走了,不想以后想起来霍先生这里,还都是自己病病殃殃的记忆,我这样,开心的照了照片,以后我想起来这里,都是这样开心的记忆了。”
樊诚:“……”
她看樊诚“犯傻”,就对那保镖伸手,不耐烦地皱眉要鱼竿。
那人犹豫着,还是把鱼竿递给了她。
南音接过,美美的坐在那树上。
樊诚站着离他几步远,就听南音又说,“我准备下周就走,霍先生照顾我这么久,今天我钓条鱼给他吃。”话一出口,她忽然发现,不用自己前男友的钱,不用霍先生的钱,但现在,钓的还是人家霍先生家里的鱼!
她立刻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樊诚站在树下,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刚准备再把她骗下来,就听到了车声,南音和他同时向门口望去。
南音有地域优势,不一会就看到,她惊喜道,“是霍先生的车。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手里的鱼竿晃着,鱼钩弯起水波。
霍许今天回来的早,是因为他今天有访客。
樊诚远远看到,发现跟着霍许后面的车队中间,夹着一辆熟人的车。他忙对南音说,“霍先生来访客了。”
外面说话,始终没有家里安全,特别重要的客人,在家里见面,体现出主人对客人的重视。霍许很少在家待客,但能被他请到家里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南音捏着手里的鱼竿,隔着这么远,小一百米,她希望霍许不要看到她,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霍许现在每次回家,都习惯性先往湖那边看,所以一回来,他就看到了坐在树上的南音。
真是半天不消停呀,他看看表,他才出去了两个小时。
樊诚已经走了过来,来的客人他也认识,一对英国夫妇,帮霍许带人进去,又用中文对霍许说,“她说想钓鱼给你吃。”
霍许踩着草坪走过去,几十米的距离,觉得远的不可思议。
南音一动不动,坐在树顶。
他隔着几步远,站在那里,看她坐的位置,那延伸出去的树干,正好在湖的上方,要把她抱下来,还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南音想自己爬回去,可她没想到霍许这时候忽然回来,有他在,她紧张的怕自己会爬不好,万一失手掉下去怎么办?
霍许看她揪着身上藏青色的长裙,这种长袖翻领收腰的裙子,料子很好,穿上像古典时期的淑女,他让人给她做了几条,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种大裙摆,爬树也挺方便,他说,“你是自己爬下来,还是我让他们开船过来接你。”
南音远远把鱼竿递给那黑人保镖,说道:“现在已经四月了,签证只能住半年必须离境,我快要走了,想着送你点东西,可我又没钱。就想……就想给你钓条鱼。”
霍许好像没听见般,“还不下来?”
南音嘟囔着顺着树干往后倒爬,一离开水面,霍许就走了过来,刚伸手给她,她就拉着跳了下来。
“看!”她拍着衣服,“我不是一点事都没。”
霍许看她裙子前面异想天开还系着个小围裙,伸手过去,看到围裙里面装着一堆糖,五颜六色,手机,还有一本不大的书,他转身往回走。
南音连忙提着裙子追上。
俩保镖远远看着,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那样子很狂野,一点不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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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是来吃午餐的,这两位客人是霍许的熟人,从饭桌上就可以看出。
南音的御用翻译是樊诚。他坐在南音的旁边,和她解释说:“他们刚刚从国内的拍卖行,出手了一批现代当地艺术家的画作,套现了四个亿。”
南音鬼祟地问,“现代艺术家的画作,也这么值钱?”
樊诚笑,“你就知道高古瓷是不是?”
南音切了块小羊扒,就听那男人对霍许又说了一串,樊诚翻译道:“他说‘自从他们抛售了30多件画作之后,很多国内的报道都说,这是当地艺术品复苏的强劲信号。’”樊诚说完就摇头笑。
南音半点不懂现代的艺术品,但也知道这种场合不知道要藏拙,她也不问,心里自己思量着,自己以前的眼界太窄了,只知道瓷器,只知道古玩,而国际艺术品的市场那么大。
就像那天来找霍先生的中国人,他们从霍先生的拍卖行,每一笔成交,都要给霍先生那么多钱,可是就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霍先生挣钱的路子,简直宽的和他家门前的湖一样。
饭后,南音和人家也没什么好聊的,她一个人坐到了温室里去看书。
皮沙发上铺着毯子,她半躺着,想到那天霍许说,如果她喜欢躺在这里,就把这里换一张贵妃椅,她觉得皮沙发也挺好。旁边都是满满的绿色植物,她伸手,那柔韧的长叶子就卷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翻了个身,心里乱糟糟的,其实今天说走,不无试探,可是霍先生也没有答应,这可怎么办?
她手指使劲卷着那叶子,心里盘算着,如果一直在霍先生这里,他不缺钱,一定不会让她出去工作。而且他那天……那天那样对她,以后呢……她想到被他那样抱在怀里,心跳就能加剧。
脸也火烧火燎起来。
霍许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对着一盆绿色卷叶植物神情羞涩。那一头卷卷的长发散在毯子上,毯子是奶油色,她的头发极好,这样散在毯子上,软的令人心疼。右手伸过去,直接伸进南音的后颈,左手腿弯,一下把人抱了起来。
南音还正在白日做梦,回忆那天的场景,一下感觉身子腾空,紧接着又坐进了霍许的怀里。她顿时心跳又狂飙到顶点。
“原来没睡觉。我还以为吃饱了饭在睡觉呢。”霍许说。
南音看着地,这地方铺了厚厚的地毯,走路真是半点声音没有,她抱怨道,“你下次再要这样走路没声音,我要吓出心脏病了。”
霍许看向她,看她明明慌乱的不行,还故作镇定,他伸手过去,顺了顺她的头发说,“没礼貌,客人走也不说去送送。”
南音说,“咦,他们已经走了?”装模作样左右看了看,又软下身子说,“——我怕人家和你要说什么私房话,就特意留在了这里。”
霍许看她装模作样,这里的位置,除非她有透视眼,不然如何看到外头。手指停在她耳朵下面一点,那里是人的大动脉,他轻轻撩着那里的一点头发,慢声说:“什么私房话是你不可以听的?”
南音感到脖子的一点痒,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那里奔涌而去,令她缺氧到头晕脑胀,她躲开说,“我怎么知道,他们炒作的当代艺术品我又不懂。”
“哦”霍许语气略诧异,“不懂还能看出来他们炒作的当代艺术品。”“炒作”两个字,他托的特别长。
南音这才想到,炒作当代艺术品,樊诚并没有说,她直觉觉得是这样,怕霍许误会樊诚,忙说道:“我就是那么瞎猜的。”
霍许低头,抽掉她指尖缠着的细叶子,又看了看她的手指,好像怕那尖细的叶子划伤她的手,“猜的不错,当代艺术品,这是真正没有底价的市场,当然炒那个的操作空间更大。”
南音说:“他们卖的是谁的作品?”
“展晓明,曹公。”霍许说。
南音立刻皱起眉头,“怎么是他们?这两人的画我正好都见过,借用文。革题材做政。治隐。喻,那画根本难看的吓人。”她直白地说。
霍许看向她,表情似笑非笑,令南音觉得很难懂。
本来就很难看,难道是自己不懂欣赏……
她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不应该说?
她的心里话都写在脸上,那表情茫然中带着天真的呆气,就像大人逗孩子,孩子茫然不明所以,霍许抱着她,晃了两下说道:“这对夫妇,还有那画家,可以说都是我的人,你说的很对,就艺术价值本身而言,那画很肤浅,画工九流,隐喻九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