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个布置,杨奉、韩暹、宋果三人相互对视了几眼,还是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张校尉,额【我】们来这里,是想要跟兄弟们一起杀奴的。可不是跑到这里来,就为了看别人怎么杀奴的”
说这话的,是三人中,脾气最为耿直的宋果。他虽然承认,这位年轻的太行校尉,手下的确很不赖。但是,对自己勇武的自信,让宋果无论是面对谁,都没有胆怯的想法。
——想当年,额可是与“林宗公”说过话的呢!
“是啊,吾虽然不才,亦愿意为大汉,尽一份力!”
杨奉虽然只是个地方上的土豪,却因为与弘农杨氏的一点儿远亲关系,说话时喜欢摆弄他那刻意做作的一股子雒阳味。他虽然清楚,自己部下与太行军精锐之间的实力差距。但是,此时此刻,该说的话,他也是要说的。
如果奇袭成功,作为先锋的部队,死伤也许会大上一些。可是,抢到更丰富战利品的机会,不是也更多吗?要是跑到两翼去包抄,等到将敌人赶走之后,最好的那些贵人营帐,可不是就早也被人给占据了吗?
若是这时候不出力,待到胜利之后,人家凭什么,要将战利品多分一份给你呢?
ps:杨奉、韩暹二人,都是白波军的首领人物。宋果出自《后汉书-郭符许列传第五十八》:宋果字仲乙,扶风人也。性轻悍,憙与人殷仇,为郡县所疾。林宗乃训之义方,惧以祸败。果感悔,叩头谢负,遂改节自敕。后以烈气闻,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第24节运筹谋千里【八】
“韩先生,你意下如何?”
杨奉虽然没事就喜欢显示一下自己的优越感,毕竟是在边境地区呆了一辈子的土著,深知道理再大,也大不过刀子。面对实力极为恐怖的张狂,他只觉得势单力孤,自然要拉上一切可以拉拢的人。
毕竟,韩暹也是在边地呆了十多年的老人。就算平日里与杨奉不是很对付,不过此时此刻,韩暹断然没有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
韩暹当然不会胳膊肘向外拐。他一开口,立场就非常的明确。
“某奉郭渠帅之命,前来协助张渠帅。如今大战在即,我等怎么能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妄起争议?郭渠帅早有叮嘱,一旦有重要事情需要决断,某等当以张渠帅之命是从。”
“啊?老韩,你”
杨奉吃了一惊。不过,在张狂眼中,这个动作,似乎有些夸张。当然,韩暹这样说,正合张狂之意。些许小事,张狂也就大度的不去计较了。
宋果看了一眼韩暹,突然笑了笑。
“张校尉,你是统帅,你说了算。不过,额【我】手下的一百一十七号兄弟,都是多年里,跟杂胡刀头上来,箭雨里往的好汉子。你手下这些娃娃兵,不用额们这些个老骨头指点指点呀?
别的额不说。就说娃娃们杀了人,他们知道他们杀的是啥人不?杂胡蛮子们一打就会散,他们知道该去追哪一个最划算么?”
这个问题确实存在。太行军上上下下,对匈奴与各种杂胡的了解,的确不深。不说别人,就连张狂自己,对匈奴的了解,也仅仅是局限在书本和别人的口头上。没办法,这些年,太行军上上下下,从来没有与杂胡们打过什么交道。
像斥候队十人长廖化那样,能够勉强的说上匈奴话的,全军上下不到十个。而廖化的匈奴话,还是跟着宋果派出来引路的手下学习的。
“可是,老宋,你的手下,不会我军的骑兵战法啊!”
作为奇袭匈奴计划的最初提议者和主要执行者,乐进这些日子里,心情还是相当惬意的。见张狂暂时没有开口,乐进自恃身为作战主力将领和张狂心腹,自然要开口反驳一下宋果。
宋果听到这句话,脸上有些尴尬。他手下的兄弟们,固然各个勇武过人,骑**良。但是,说到大规模的集团骑兵作战,还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
在骑射技能上,宋果固然有资格藐视一下太行军的骑兵队。然而,当太行军骑兵摆开阵势以后,面对敌人所施展出的那种“泰山压顶”般的碾压之势,让在一旁观战的宋果,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这是奇袭,又不是什么正面开打。小乐,你的战法能用么?”
宋果毕竟是打过多次仗的老卒,见识还是有的。见乐进又要开口,宋果抢先一步,堵住了乐进的话:
“额知道,你小子要说,额们兄弟听不懂你们军中的鼓号。没关系,额把兄弟们分拆开来,一个顶一个的跟着你的手下,就当是个向导,总可以了?”
这话一出口,不光乐进愣住,太行军诸将愣住,就连同为并州势力的杨奉、韩暹,也当场愣住了。
当向导,这就意味着,宋果将部下一百多骑兵的指挥权,完全拱手让出了。
不说这会损失多少功劳和赏赐。在并州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说话算不算数,很大程度上,就看你的拳头够不够硬,手下够不够多。万一张狂偷偷的将这些被分散开来的骑士们,给收编吞并了,宋果可就落了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所以,让并州骑士们当向导这种事,张狂在前期大军潜行推进的时候,可以提出来。可是,在面临大战,准备夺取最后胜利的时候,张狂就不能开口了。他若开口,宋果三人最正常的反应,就是当场翻脸。
但是,这个主意若是由宋果自己提出来,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前提是,宋果要信得过张狂。
“宋老弟,你不要再想想?”
韩暹的话语里,隐隐有些失态的表现。
“是啊是啊,宋老哥”
杨奉也开口想要劝说。
“没事,额信得过张校尉。再说了,额那些兄弟眼睛亮,不定谁就能提回‘须卜单于’的首级。到时候,额也能沾一沾光。别人问额,‘须卜单于’1是谁杀的,额说,是额的兄弟!那荣光,嘿嘿”
宋果既然将话语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人也不好再问些什么了。韩暹与杨奉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无奈,一齐说道:
“愿尊张渠帅之命!”
对于这个结果,张狂很是满意。说实话,他对军纪散漫的并州骑士们,还真是放心不下。将这些半业余的骑兵们,放到两翼,壮壮声势,也就够了。真要破敌,还是必须看乐进的本事。
如果乐进搞不定,那么,张狂亲自统帅的一千名精锐骑马步兵,就会结成步兵战阵,对美稷城内的南匈奴人进行攻击。南匈奴人在马背上战斗还是有一套的,但若是敢于与汉人的步兵阵型硬拼,那就是一心为汉军贡献首级。
在没有装备双边马镫的年代里,骑兵的冲击力和肉搏能力是相当值得怀疑的。除了那些武技超群的精锐骑士,普通骑兵并不具备正面交战的能力。要是没有认清楚这一点,张狂绝不会轻易就率领大军,远征千里以外。
就算此行失败,以张狂所部的战斗力,足以保证在一万游牧骑兵的追击下且战且退。而且,乐进所部可是全部悄悄的装备了双边马镫和马蹄铁的。有了骑兵的这三宝,乐进所部至少可以对抗双倍数目的游牧骑兵。
当然,兵战凶危,一块马蹄铁的脱落,都有可能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面临即将展开的关键决战,张狂心中可谓是压力山大。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调整的余地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鲜明写照。
计划已定,接下来太行军就是抓紧时间休息。距离匈奴王庭区区五十里的距离,大军来袭的消息,是不可能被长时间的封锁的。
所以,决战,就在明天!
ps:1须卜单于:当时的南匈奴贵族,自行拥立了一位单于,叫做“须卜骨都侯单于”。简称“须卜单于”。
又ps:今日更新又有些晚了。不过,没法子,陪小孩子的事情,显然比写网文要重要些。至少我老婆是这么认为的。谁让我还没从网文当中得到什么收益呢??
第25节决胜制万骑【一】
太阳西斜的时候,也是忙碌的牧人们,开始赶着羊群返回羊圈的时候。
不过,这个时候的美稷王庭,最忙碌的,并非那些照料牛羊的牧奴,而是王庭的侍从和侍女们。他们一边宰杀肥壮的牛羊,一边清洗精致的瓷器,一边还要堆放足够的柴草。每当某个侍从|侍女的动作有些放慢,总是会引来主持家务的贵妇大声的训斥。
训斥下人的贵妇,不是别人,正是整个南匈奴目前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也就是现任“须卜骨都侯单于”的正妻,用匈奴语唤作“大阏氏”的那位。
身边的侍女们都知道,“大阏氏”为人不坏,平时其实还是很和气的。不过,今天晚上,刚刚被贵族们拥立的“须卜骨都侯单于”,需要宴请南匈奴族中的有力贵族。为此,“大阏氏”也只得放下身段,亲自在一旁监督手下那群侍从和侍女。
如果张狂在酒宴开始后,在一旁观察,他一定会觉得很奇怪,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因为,从宴会的形式,到参加宴会的人员,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群匈奴蛮子。
会让人这样想原因是,南匈奴人布置的整个宴会场景,采用的完全是大汉的标准。而大部分参与宴会的匈奴贵族,穿着打扮上,也多是大汉士子和官员的装束。
如果不是少数几个披头散发、皮袍左衽的顽固蛮子存在,不知道底细的外人,决计不会将眼前这些衣冠楚楚之人,与匈奴蛮族扯上什么关系。
当然,如果仔细倾听,从语言上,还是可以听出一些不同的东西来。虽然这些匈奴人很喜欢通过说汉话的形势,来展示自己的高贵。但是,一口古怪的口音,足以出卖他们的本质。
这并不是说匈奴人里面,没有汉话说的好的。只不过那些汉话说得好的,基本上都跟着“左贤王”于扶罗,跑到雒阳去赚军功了。要知道,在南匈奴贵族的眼睛里,即使当上了整个匈奴部落的“单于”,也抵不过在汉室朝廷混上一个“两千石”。
只不过,对这些匈奴人来说,汉室朝廷的“两千石”,似乎比南匈奴的“单于”,还要难以到手些。所以,作为整个匈奴人的骄傲,被大汉武皇帝封侯托孤的匈奴王子金日磾,就成为最被他们敬重的先辈英杰了。
攻杀了前任单于,刚刚被贵人们拥立的新单于,有着一张和善的面孔,和一副圆滚滚的身材。
论实力,新任单于并非在场匈奴贵人中,部落领民最多的。论能力,他也不是在场贵人中,能力最出色的。按照匈奴人向来以强者为尊的习俗,似乎不应该由他来担任单于的尊位。
但是,在经过多日的推举之后,各怀心机的匈奴贵人们,通过激烈而漫长的不休争吵,最终发现,他们最能够接受的新单于人选,就是这位一向和气,看起来野心不大的“须卜骨都侯单于”。
那些看起来更加强大有力的贵人,反而一个个因为反对者的众多,完全无缘于“单于”的称号。
认真的说起来,“须卜骨都侯单于”这个称呼,并不是一个单于的正式称号。其中,“须卜”二字,是此人的氏族姓氏。“骨都侯”则本来是他在匈奴王庭所任的职位封号。按照匈奴一向的传统来看,“须卜骨都侯单于”这个叫法,根本就是一个不正统的叫法。
对于这件事情,新任单于固然心中有所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自从南匈奴南迁归汉以来,每一位新上任的单于,都必须得到汉室天子的加封,才算是正式登位。
新任单于虽然已经悄悄的派出一队使臣,前去帝都雒阳,请求汉室天子加封,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怕要拖上个好几年。毕竟,汉室天子那里,还有一个名分更正的“左贤王”于罗夫,赖在那儿,吵闹着要求汉室,帮助他夺回“单于”之位。
而且,新任单于身边的那些贵人们,也乐得削弱“单于”的权威。这样,他们才好各行其是,自由自在,不受新任单于的管束。若不是为了防备“左贤王”于罗夫顶着“单于”的名号杀回美稷,鬼才愿意在自己头上,多出一个“单于”来管着自己呢!
宴会热闹的进行着。
一开始,匈奴贵人们还能够按照大汉的礼仪,相互敬酒。不过,酒宴喝到一半,等气氛渐渐上来之后,胡人们在辽阔的草原上,所培养出来的自由散漫的天性,终究还是暴露了出来。
大家伙纷纷离开坐席,端着大口径的青铜爵,相互间敬来敬去。不时还有人,依着匈奴的古礼,席地坐下,共用一个青铜爵轮流着饮酒,开心的说笑。
“蛮夷始终是蛮夷。哼哼”
看到这一幕,一个在旁边侍候的汉人奴仆,对着身边的同伴,低声的耻笑着。
南匈奴王庭里的汉人奴仆并不多,大部分还是在过去数月的乱事中,刚被匈奴骑手掳掠来的。相比笨手笨脚的匈奴人奴仆,汉人奴仆显得能干得多。就如这次的酒宴,若没有这些汉人奴仆的帮助,是不可能成功的模仿出汉家的风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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