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言有些哭笑不得,也不跟他争辩,只是抬起筷子,默默地往他盘子里夹了一个煎得金黄漂亮的荷包蛋。
苏嘉言率先吃完,就去卧室帮忙傅宁砚搭配出门要穿的干净衣服。等她配好拿出来时,餐厅已经没人了,而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少?”
“嗯?”几分慵懒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苏嘉言好奇走过去,却发现傅宁砚……在洗碗。
苏嘉言被这突兀的角色转换吓了一跳,以前傅家三少从来都是做甩手掌柜的,今天居然一时兴起主动洗碗?
苏嘉言将目光移到他浸在洗洁精泡沫中的修长双手之上——而且动作还算熟练。
“三少,你去换衣服吧,我自己来。”
“只剩一个了。”傅宁砚不为所动。
苏嘉言忍俊不禁,“你是专门来我家开发以前没有的技能吗?”
“谁说的,”傅宁砚挑了挑眉,“我好歹也会做几道菜,洗碗不至于难倒我。”
“……哪几道?”
“蛋炒饭。”傅宁砚坦然回答。
“……还有呢?”
“西红柿炒蛋。”
“水煮蛋,水煮荷包蛋,虾仁蛋汤……”
“可以了!”苏嘉言笑着打断他,“你专程和蛋过不去吗?”
“嗯……”傅宁砚拖长声音慢慢悠悠回答,“大多数时候是它和我过不去——大家都说宁愿去喝刷锅水也不喝我做的蛋汤。”
苏嘉言简直要被他打败了,掩嘴哈哈大笑。
傅宁砚不紧不慢将最后一只洗净的盘子摞到一边,将手冲干净之后转过头来看着苏嘉言,目光深邃,几分探询,“你总算愿意对我笑了。”
笑声戛然而止,苏嘉言表情顿时僵滞下来,原本笑意盈盈的眼中也浮起一层薄怒。她背过身就要走开,傅宁砚却伸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他身上一阵清淡的香味,慢慢悠悠地缠绕着苏嘉言的鼻息,“你看,我们其实可以和平相处。”
“不知道是谁说过最喜欢我牙尖嘴利的模样。”苏嘉言立即反击。
“那是我错了,”傅宁砚微微低头,看着她净如琉璃的双眸,“你笑起来最好看。”
呼吸非常静,而傅宁砚带着笑意的眼睛这样专注地看着她,简直……深情得犯规。心跳也不可抑制地加速,激烈得让她胆战心惊。
明知这就是猎人布下的陷阱,然而在这样的对视之中,却又不自觉地被吸引,几乎想要孤注一掷,纵身而入。
然而这是傅宁砚,一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苏嘉言心沉下去,立即几分慌乱地推开傅宁砚,硬生生别过目光,刻意放冷了声音:“三少,这样很没意思。”
傅宁砚也不在意,微微耸肩收回目光,“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要去剧院。”
傅宁砚走到客厅,从沙发上拿起衣服,“明天Jessica回国,要为她践行,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他说的不是“过来”,是“回来”。
苏嘉言心脏不可抑制地一震,但面上依然是淡淡的:“三少可以不用向我报备行程。”
傅宁砚目光也沉下去,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带着几分不悦离开了房间。
苏嘉言静静站了片刻,极轻地叹了口气,随即收拾东西去剧院。
——
改建工程即将动工,剧院要关门三个月。黎昕便在策划暑假期间帮陈梓良办昆曲讲座和大师课堂,大体行程已经确定下来,苏嘉言过去帮忙提些建议。
院子里有几个演员正在咿咿呀呀练功,见苏嘉言过来了立即停下来打招呼。苏嘉言笑着一一回应,问:“大家见到黎师哥了吗?”
一个唱丑角的师弟指了指书房,“师兄早上起来就一直在里面,也没吃早饭,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苏嘉言心下疑惑,朝着书房走去。
她敲了门,里面传出几分不耐的声音:“进来。”
苏嘉言推开门,只见黎昕正在飞快地翻着什么,一贯温和带笑的脸上此刻正泛着怒意。
苏嘉言几分忐忑,“师兄,你怎么了?”
黎昕听见她的声音,怒火好似一霎被点燃了一般,他抄起正在翻看的东西一把扔到苏嘉言脚边。
苏嘉言心下一惊,连忙弯腰拾起来。
那是一份订立成册的文件,第一页翻开就是栖月河的别墅。
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时笼上心头,苏嘉言飞快地翻看着,后面还有傅宁砚送给她之后就一直停在车库里的兰博基尼的照片;他们相处的各种抓拍,每一张里面她是面色不豫。而翻到最后,却是傅宁砚与赵珊珊约会的照片。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黎昕声音冷肃。
苏嘉言紧咬着下唇,“师兄,你听我解释……”
“如果不是现在师傅的来往信件都是我在处理,这东西就要到师傅手里了!”黎昕重重一拍桌子,“我是在疑惑你怎么从来不肯带傅宁砚回来见我和师傅,每次提起你总是推脱他工作很忙。”
“师兄,你别生气。”苏嘉言连忙走到近前。
“我当然生气!”黎昕声音沉痛,“你为什么不跟我和师傅商量就擅做决定?你让我和师傅有什么颜面面对你!堂堂两个大男人守不住一个剧院,居然要一个女人去……去……”他一时说不下去,重重叹了口气。
“师兄,你别自责,是我的错,我是怕你和师傅担心,再说当时情况紧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苏嘉言急忙解释。
黎昕伸手扶住苏嘉言的肩,低头看她,语重心长,“情况如何紧急,都不能牺牲你的幸福啊嘉言,这件事让师傅知道了,你让他心里怎么过得去。你知道师傅拿你当亲生女儿,一直在为你操心,生怕你所遇非人。”
“就是因为这样,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剧院垮掉,”苏嘉言解释,“这是师傅一生的心血,师傅一手把我和懿行拉扯大,我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啊嘉言!——懿行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
苏嘉言闭眼点头。
“你……”黎昕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苏嘉言,半晌后轻轻摇了摇头,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你是打算一个人把误解都抗下来吗?”
苏嘉言顿觉心中酸涩,喉咙里好似梗了一个硬块,“师兄,”她轻轻挣开黎昕的手,走到一旁,看着窗外,声音依然冷静,眸中却泛着湿意,“师傅一直教导,不要在人前说自己的不幸。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一起练功,我没做好,被师傅惩罚的事吗?如果你出手帮忙,我可能会被罚得更重。所以……有些事就是这样。如果剧院能够存活下去,让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师傅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换做是你,你也是义不容辞。”
黎昕静静听着,片刻之后他突然摇头,“我不和你讲道理,免得被你绕进去。反正无论如何,决不会要你一个女人来做牺牲,”他说着紧紧扣住苏嘉言的手,“走,带我去找傅宁砚,我和他说清楚。”
“师兄!”苏嘉言挣扎,“还有两周就要动工了,你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事情出岔子吗?”
“但是看着你和这种男人在一起,一天我都忍受不了!”
“师兄你冷静点,你这么做只会让我做过的事功亏一篑?”苏嘉言使劲挣开黎昕的手。
“总有其他办法,我们去跟傅宁砚谈条件。”
“他不会接受其他任何条件,不然我不至于非要走到这步,师兄,你别告诉师傅,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况且,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你就当是……我在谈一场注定失败的恋爱吧,”苏嘉言垂下目光,“我保证,用不了多久傅宁砚就会对我失去兴趣。”
“你别说了。”黎昕打断她,“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无法接受……”
“嘉言!”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陈梓良的声音。
苏嘉言赶紧抹掉眼角未干的眼泪,将文件塞进抽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向门口,“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渣渣地理知识还是高中时学的那点,所以CBD规划神马的千万不要当真……就意会一下吧=v=
这两人每次甜蜜一下就意味着一大波腥风血雨的靠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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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晕晕的地雷和W君的火箭炮……破费了QAQ!
第32章 再起波澜
“嘉言;你过来了,”陈梓良走到近前,“正好有事和你们商量。”
黎昕立即敛了表情;恭顺地立在一旁。
陈梓良从桌上的文件里翻出一张邀请函,摊开递到苏嘉言手里,“有个酒会邀请我过去;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你和黎小子代我去吧。”
苏嘉言垂眼看了看邀请函,落款处写着欢宜文化有限公司。欢宜文化和剧院一直有合作;若说不去到底不太合适。
答应下来之后;陈梓良又问:“前几天煌安派人过来讨论改建计划;情况如何?”
黎昕回答:“我看过了,大体没有问题,如果师傅想知道详细情况,我再和您细说。”
陈梓良颔首,“事情交给你我放心——有没有什么重要信件?”
黎昕面色一沉,苏嘉言见此心脏顿时悬到嗓子口,无意识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拼命克制想要往抽屉看去的冲动。
黎昕默了片刻,回答:“没有,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函。”
陈梓良“嗯”了一声,笑道:“那行,你继续看着,我出去看看小崽子们练功。”
苏嘉言一直维持着淡笑的表情,目送着陈梓良出了门,这才敛了笑意,长舒一口气。她立即将抽屉的文件拿出来,塞进自己包里,“师兄,此事一定要瞒着师傅。”
黎昕抿了抿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苏嘉言叹了口气,“你知道师傅心脏不好。”
黎昕拳头往书桌上重重一砸,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苏嘉言目光在书桌上扫视一圈,“师兄,这文件是谁寄过来的?”
“不知道,没有署名。”黎昕找出快递袋子递给苏嘉言。
快递单收件人信息是打印的,而寄件人地址姓名都是空白,唯独留了一个电话。苏嘉言立即去掏自己的手机,黎昕伸手拦住她,“不用打了,是空号。”
苏嘉言目光沉下去,心里浮起一股不安的预感,随即脑海中闪现出赵姗姗的脸。
是了,知道她的软肋,又对她和傅宁砚的事情一清二楚,还有机会拍下约会照片的,也只有她了。
想到此节,她心里更觉沉重。赵姗姗在暗,她在明,若是此事未达目的,赵姗姗必然还有后招。
一个被雪藏又对她怀恨在心的女明星……苏嘉言身体忍不住微微一颤。
黎昕觉察到她面色不好,立即询问:“怎么了嘉言,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苏嘉言摇头,将快递袋子折起来,也塞进自己的包里,“没事,我先回去了师兄。”说完就匆匆朝门口走去。
“等等嘉言!你还没看讲座计划!”
黎昕喊道,然而苏嘉言的身影已经飞快远去了。
——
夜色沉沉,傅家大宅灯火通明。
谢老爷子坐在北边的沙发上,孙妙彤翘腿坐在他身旁,而傅宁砚则和傅宁墨坐在谢老爷子对面。
谢老爷子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来浅唱一口,不由赞道:“好茶!”
“这是前几日才弄回来的武夷大红袍,老爷子喝得爽口就好。”声音是从二楼传下来的。
除了傅宁砚,众人都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谢老爷子笑道:“文音啊,可算是见到你了。”
段文音,傅宁砚生母,如今的傅家女主人。她身形微丰,穿一袭墨蓝色锦缎旗袍,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头发盘成髻,梳得水滑光溜。她眉毛极淡,眉尖下挑,缓缓走下来,面上虽带着几分笑意,却依然显得严肃异常。
她走到近前,停在傅宁砚身侧,“宁砚。”
傅宁砚没抬头,淡淡喊了一声“母亲。”
段文音好似对这态度见怪不怪,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不紧不慢走到傅老爷子左侧边的沙发上坐下。
“阿姨,身体可好些了?”傅宁墨出声询问。
段文音神色淡淡,“都这把年纪了,左不过如此。”
傅宁墨也是见惯段文音态度的,微微一笑收了话头,只专心品着茶。
段文音目光转向孙妙彤,“这可就是孙老爷子的外孙女,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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