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格比较直截了当,说话做事都显得锋芒外露。要想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必须先要学会避其锋芒
这一晚上睡得很死,爬山的疲劳再叠加上酒精的麻醉,让大脑根本没有空闲去做梦。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然后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我眯缝着眼睛从床头抓过话筒,里面竟然没有人说话。他们三个也都被吵醒了,有的翻身,有的嘟囔。我压着嗓子“喂”了一声,才听到那边传来了声音。
是姚亦淑,她低低地说道:“我把你们吵醒了吧?我今天要回学校去了,你现在起来送送我吧。”
我使劲把眼睛揉开,看到外面的天色还几乎是一片漆黑,我问她道:“你今天就要回去?现在太早了吧,你上午再回去吧。”
她说道:“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看看,我看天气预报了,今天是个晴天。”
我又问她道:“你身体没事吧?你要去哪里?”
“我没事的……你现在起床吧,我到你们宿舍楼下等你。”她没有回答我说要去哪里,但是要求我起床的语气说的很坚定。
“好吧。”我只得说,然后听她轻轻挂掉了电话。
起床出门,整幢宿舍楼里都静悄悄的,底楼的楼门刚刚打开,姚亦淑在路对面安静地等着我。清晨的天气有点凉,她还是穿着前天晚上过来时候的那身单薄的衣服,我也只穿着一件衬衫,我想回宿舍给她拿一件外套,但是被她劝住了,她怕我再上去开门把宿舍里的人吵醒。
我问她道:“昨天晚上你身体不舒服了吧?都怪我,知道你以前也不怎么喝酒,忘记提醒你了。”
她笑了笑,答道:“我没事的,喝酒就和吃辣椒一样,都需要锻炼。再说了,昨天大家玩的那么高兴,不喝点酒岂不就扫兴了?”
“还是要尽量少喝一些。你今天还要去哪里?不直接回学校吗?”我看了看她的脸,问她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她笑着说。
感觉神秘又好奇,就像是那次和她在书店遇到,她带我去铁路上的时候。我那次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这次似乎能猜到一些,但是也不能确定。
我们一路出了校门,上了一辆揽客的中巴车,售票员手拿着一个写有“朝天门”的牌子卖力地挥舞着,声嘶力竭的喊声盖过了来往的车声。车上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我让姚亦淑坐到靠窗的位置,自己挨着她坐下。外面的街灯昏黄,晨雾弥漫。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不时有人上上下下,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看到窗外已经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客车似乎是在离江边不远的地方行驶,耳边隐约听到几声轮船的鸣笛。
姚亦淑回过头来对我说道:“这边刚到南纪门,前面还有几站就到了。你再睡一会吧。”
我微笑着摇摇头,然后跟她一起看向窗外。路两边尽是些低矮陈旧的老式民房,黑褐色的木头框架,粉刷成刺眼的白垩色的墙体,极具有艺术性的对比。偶尔看到几座高层的楼房,外墙却是一片土灰,破旧暗淡。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少,有许多亮着白炽灯泡的早点铺子。
我们在终点站下的车,这边街道旁的建筑稍显繁华。在车站旁边买了早点,拿着边走边吃,穿过了两条马路之后,到达了一个广场的边上,旁边有个地下通道,入口上方挂着这个广场名字的鎏金牌匾。
我们朝广场里面走去,一直走到了外围的护栏边。抬眼看出去,两条浩荡的江流就在不远的地方交汇在了一起,我们所处的位置恰好在江中半岛的尖端,如同置身在一艘巨轮的船头,能清晰地看到两岸巍峨苍绿的大山和那些坐落在江边山上的浅色建筑。下面的码头上停泊着几艘驳船,宽阔的江面上也有几只黑黝黝的船只在行驶。清凉湿润的江风扑面吹来,又传来几声嘹亮的船舶鸣笛,我的睡意消失全无了。
姚亦淑的眼神闪亮,语气也流露出了几分兴奋,她用手指着,告诉我右边这条是长江,左边那条是嘉陵江,又让我仔细辨别一下,说长江的水是有些浑浊的,而嘉陵江的要清澈一些。
晨光微明,雾气模糊,隐约能看到两江交汇之处有一道清与浊的分界线,在随着水流的波动漂浮摆动着。我突然间发现远处的江面有一个长形的黑影,开始以为是轮船,但是看了一会又没有发现它在移动。
我轻轻碰了碰姚亦淑,把那个黑影指给她看,问道:“你看,那个是不是‘呼归石’?”
她看了一下,淡淡地答道:“应该是吧。等过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就能够看清楚了。”
我又仔细看了一会,对她说道:“我以为这里的‘呼归石’应该也是立起的一块石头,怎么会是横躺着呢?难道大禹的妻子没有一直站着等到化为石头?”
“为什么要一直等下去?她也可以等累了休息一下啊。或许大禹路过家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有她在这里等着,才会选择不回家的。或许她已经是等到绝望了,才倒在这里死去的。”她的这句话让我吃了一惊。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觉得她应该选择跟着大禹,何必在这里苦苦地等待呢?”
“那肯定是大禹不让她跟着吧。如果是我的话……”她突然止住了没有说下去。我也猛地联想起了什么,也没有再问她。
我原本以为她是喊我来看“呼归石”的,结果刚才我指给她看的时候,她的表情却一副冷淡,话语中也透露出对那块石头无甚好感,她好像更关心今天是不是晴天。我望着远处两江汇流之后形成的宽阔江面,心想难道这里可以看到类似海上那样的日出?
我看了看被江雾遮蔽着的天空,对她说道:“你看到的天气预报不准确吧,今天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晴天。”
她抬起手在空中撩动了几下,说道:“肯定会放晴的,现在有风,很快就能把雾吹散了。”
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但是依然灰白,看不到一丝蔚蓝,更看不到太阳升起前的霞光。我偷偷看了下姚亦淑的表情,她也在微微皱着眉头。
“多等一等吧,如果我们是在昨天的山顶上就好了,那里的视野更适合看日出。”我劝她道。
她点了下头,问我道:“你觉得太阳会从哪个地方升起来?”
我凭感觉分辨了一下方位,指着长江流去的方向说道:“应该在那边的江面上,那边肯定是东方。”
她的脸上这才显出有些兴奋,说道:“如果是那边就最好了。”
我指向的方位远处也有起伏的山峰,不过看不到房屋建筑。我不喜欢在日出的画面里看到有人造的痕迹,因为那会破坏自然的美丽,姚亦淑的想法可能和我类似。
我们伏在广场的栏杆上,静静地等待日出。
终于看到有阳光出现了,但是不是在我指出的方位,而是在我们侧面的远山顶上。明亮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雾散发出一团光晕,我看到的太阳藏身在光晕之后,就像是一个将要被打散的蛋黄。
“哈哈,你的方向猜错了。”姚亦淑笑着说。
“这个城市太难辨别方向了,街道都是弯弯扭扭的,又每天有这么大的雾气,我刚才完全是靠感觉推测的。如果下次再来的话就知道了。”我说道。
她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说道:“你能有感觉去判断就很不错了,我在这里是完全不知道方向的。不过,我现在也知道了……”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笑,又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送你回学校吧。”我说道。
“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坐车的。你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我咬了下嘴唇,问她道:“信纸的事,如果小芸问起你来,你要怎么说?”
她微笑着答道:“我就说我已经全部交给你了,你记着每星期给她写信就是了。你也不用经常去学校找我,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就是了。”
“可是,她原先托付你的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她会不会说你什么?”我有点焦急。
“她不会说我什么的。本来我就不应该答应她这件事情,那应该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她的语气很平淡。
“如果她问起我来呢?我应该怎么说?是你给我的还是我找你要的呢?”我追问道。
她笑着看着我,慢慢地答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后几天的国庆假期平淡无奇。楚灿和余季正又约了去尚思镇玩,我没有去,我和林进舟一起去了图书馆。武涛也没有去,他把班上喜欢踢足球的男生组织了一下,踢球去了。
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苏小芸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说一路很顺利,也没有晕火车,就是这些天在上海玩的有点累,他们一家人游览了许多地方。
她说明天就能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了,她这些天已经去学校看过,环境很好。她拍了不少照片,等过几天冲洗出来挑选几张漂亮的就寄给我。我说我已经给她写好了两封长信,就等她的邮寄地址了。
“你又去亦淑的学校了吗?”她问我道。
“没有。她前几天过来了一趟,把你托付她的那些信纸全部拿给我了。”
她“哦”了一声,问道:“是她要给你的吗?”
“是的,是她送过来的。我也感觉经常去找她的话不太好,不仅会打扰到她,我也不想跑那么远的路。你不会怪我偷懒吧?”
“不会的!你本来就很懒,以后只要乖乖地给我写信就好了。”她语调轻松地答道。
☆、三十七、慕雨蓝伞
国庆长假后开学第一天。
上午最后一节是有关思想政治的大课,全系同届的几个班都安排在一个阶梯教室。为了不让上课的老教授很轻易地挑到回答问题,我和林进舟放弃了最后一排的显要位置,有意坐到了前几排。
我刚坐下一小会,就看到楚灿也走进了教室。她扫视了一下,然后径直朝我这排座位走了过来,把书包往我旁边的课桌上一甩,直接挨着我坐了下来。我故意没有去看她,她也没有和我说话,一直等到了上课。
老教授的课基本上是照本宣科,他麦克风里的声音也不够响亮,我按着课本的内容摘抄着笔记,耳边尽是附近同学的窃窃私语。
楚灿突然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我抬头看她,见她把身子歪着凑了过来,悄悄地问我道:“你国庆节后面几天是怎么过的?”
“没怎么过啊,去了几次图书馆,打了几次篮球,就没做什么了。”我小声地答道。
“我们约你们去尚思镇玩,你怎么不去呢?余季正说你们都有重要的事情,都是些什么事情啊?”她微微皱着眉问道。
我避重就轻地答道:“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尚思镇以后再去吧,应该还有机会的。”
她又说道:“那下次我喊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去,不准推脱。还有,今天晚上你们一起去我们宿舍玩吧,我爸爸前天过来看我了,带了许多好吃的,你们来尝尝看。”
“这个不太好吧,再说,你们女生宿舍也不让我们上去啊。”
“哎呀,没关系的,我有办法让你上去,你就来嘛……”她瞅着我,语调又有几分撒娇。
我还想再找个什么理由来推辞。就听到老教授大声地说道:“詹雨,谁是詹雨?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我没有能推掉楚灿的邀请,去她们宿舍玩的时间约在了晚上。我们宿舍四个男生都去了,楚灿和婷婷在女生宿舍楼的后门帮我们把风,趁着管理员阿姨不注意的时候,朝我们打了个行动的手势。我们四个冲进去飞奔上楼,她们两个又在后面为我们断后。
相比男生宿舍的吵闹喧哗,女生宿舍简直就是环境幽雅的休养院。几乎每间宿舍都关着门,楼道里也看不到人影,我们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她们的宿舍门外。
楚灿轻轻敲了敲门,门打开之后,我有意往后退了一步,把余季正推到了身前。“请进吧!”楚灿笑着说,一边伸手做了个标准的礼仪手势。
我站在门口,闻到一股清香扑鼻,感觉里面的灯光也特别地耀眼。宿舍的地板明显是刚拖过不久,还有几片水渍,我大迈步轻落脚地走进去,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把脚微微悬起来。
楚灿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说道:“你不要那么小心翼翼嘛,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再收拾就是了。其实我们宿舍平时乱的很,就是为了迎接你们,今天才做了一回清洁。你们不要客气,随便走,随便坐。”
“那我可就真的随便走了哦,你们该收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吧?”武涛笑着直接走去了阳台。
楚灿跟着他走了过去,一边说道:“哎呀!你放心,我们知道你今天要过来视察,提前好几天就做准备了。还特意给你们准备了一包香烟,要不要抽?”
武涛顿时来了兴趣,说道:“我们上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你何必还这么客气呢?什么香烟啊?”
楚灿笑着去书桌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包香烟递给了他。武涛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故意夸张地说道:“哎哟,小能猫啊?”
我看着他们两个像是演小品一样地一来一往,不由地暗自好笑。武涛的直爽也不是完全地不分场合,他有他的圆滑;楚灿的任性也不是完全地不看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