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寒落猛地打断他,随即大口大口的呼吸,似乎要将什麽压下去一
般,“我没有,我没有……别说了……”
东篱暄凑近去碎碎地印下一串吻,一边低笑著问:“落,你爱上了我吗?”
寒落急促地呼吸著,句不成声:“是……又如何?”
东篱暄突然脸色一变,一巴掌挥了过去,冷冷地道:“是吗?真可惜啊。”
寒落突然僵住了,仿佛那一巴掌将灵魂打出了躯体一般。
东篱暄的手沿著他的颈慢慢划落,他轻笑著道:“落,告诉我,你是怎样爱
我了?将我的事说出去就是爱我?”
“放开我!”寒落尖叫著向後,死死地搂著他的挽玉琴。
东篱暄的目光落在上面,笑了:“这个琴特地做成这样,真是费心啊,就为
了编一个那麽不切实际的故事?你以为我会相信?四岁大的小鬼,在狩林里,别
说瞎子,就算是正常人也活不下去!何况,你倒说说那是个什麽样的大户人家来
著?”
寒落只是死命地抱著琴,死咬著唇不说话。
东篱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伸手便要夺。
“不要!”寒落尖叫一声,声音如同惨叫一般,叫人听了心中不忍。
东篱暄怔了怔,却加重了力度。
“不要,不要,求求你……”寒落喃喃地讨饶著,却终是比不过东篱暄那练
武的手劲。骤然脱手,便听到一下重物坠地的声音伴随著一声弦断,寒落怔怔地
瞪著空洞的双眼,有泪缓缓地从眼角落了下来。
屋内很静,东篱暄只是淡淡地看著寒落,他脸上滑落的泪水就如同一个极大
的笑话,他无动於衷。
寒落怔怔地定在那儿,脸上带著一抹无助,一动不动,如同石像一般,只有
胸前呼吸的起伏,证明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突然他蹲了下去,伸手摸索著要捡。
东篱暄眼中一寒,银光一闪,似乎有什麽干脆地断裂了,然後是金属在地上
微微晃动的声音。
寒落的手僵在了半空,像是无法支撑般跪倒了在地上。
“你以为凭你可以杀得了我吗?”东篱暄的声音从头上冷冷传来。
寒落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为什麽,听不懂他说的话。
东篱暄走上一步,弯下腰捡起了一物,那是一把精致的匕首。“真是精致的
匕首,多少个晚上,我得提防著你将它插进我的胸膛?幸亏你没下手,不然我大
概也无法证实你是不是真的瞎了。现在,你还想用它来杀我吗?你以为你可以吗?”
原来如此。
可笑是,我真的曾经如此想过。
不要让江子寻得逞,不要死,不能死……如果我们非得死一个,那麽,我要
活下去。
只是,为什麽连这样的念头,也会忘记掉了呢?
他突然笑了,灿烂非常,眼神中却是无尽的凄楚。
“暄,你……有爱过我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只是喜欢。”他抬头,目光
缓慢地凝聚,沿著东篱暄的鼻子,然後上移,最终对上了他的眼。
“不装瞎子了?”东篱暄冷笑一声,却没回答他。
寒落终於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不强求。“暄少爷打算怎麽样了?
杀了我,或是其他?”
“你希望呢?我最心爱的落。”东篱暄温柔地托起他的脸,语气中却尽是讽
刺。
想是早已下了决定似的,寒落的答案脱口而出:“请放我走。”
“我可不记得绘世山庄有如此仁慈地对待过背叛者呢。”
“求暄少爷放过小人,小人什麽的愿意做。”他垂著头,说得卑微。
即使你从无情意,我也至少能阻止江子寻的诡计。
不能死在你手下,不愿死在你手下。
居然有这样想法的我,是不是真的叫做爱你?
东篱暄的笑声包含了什麽,寒落根本无意去猜,只听到他说:“你觉得,你
还能用什麽来交换你这一条命?”
寒落脸上血色顿失。手不自觉地揣著一角衣袂,他的话,他懂。
“怎麽样,不乐意?我记得你当初……”东篱暄没说下去,只是看著他,宛
如看著一直垂死挣扎的蝼蚁。忍耐这麽久终於得出结论,他心中是说不出的满意。
只是,为什麽心底,会有一丝不安呢?
寒落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刺人,良久地僵持著,他的手终於缓缓地向衣带
出伸去。
也罢,不过是这个身子。最後一次,只是幻想,他真的爱著自己也好。
地面的冰凉直透心房,春深时节乍暖还寒的风从缝隙处闯入,让人不住地为
那寒冷颤抖。
屋子中缓慢流动的喘息声带著无限的旖旎,还有,那淡若无痕的绝望。
低回的呻吟声不知持续了多久才散去,寒落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下体那剧烈
得近乎麻木的疼痛未曾消失,大腿间的粘腻让他心中突地涌起一抹恶心。
很脏。很脏很脏很脏。
没有一丝情感的交合,唇边艰难吐出的“爱你”二字换来的不过是更剧烈的
冲刺。很痛很痛,痛得已经找不到疼痛的所在。
不用仔细去听便可知道,东篱暄还在,离自己不远,甚至还能感受到那冷冷
的目光带著厌恶,那是在……看什麽?
“暄……”开口才发现声音早已变得嘶哑,东篱暄没有回答,寒落凄凉一笑,
又开口,“暄少爷。”
东篱暄哼了一声以示知道。
“我可以走了吗?”寒落低声问,语气平淡却带著一丝乞求。
东篱暄脸色一变:“滚!”
寒落笑了,狼狈地爬起来,下体的疼痛几乎让他尖叫,他却毫不在意,只是
摸索过衣物一一穿上,又静静地凝神听了一会,慢慢走到了早已断成两半的挽玉
琴边,几乎是颤抖著伸出了手。
我曾经说过,这个琴,是唯一一样,真真正正属於我的东西。可惜,你不信。
为什麽我说的真话,你也不相信呢?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因为我也不相信你。刚才,即使你回答了,我也无法相信。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我们谁都不相信谁。多可笑。明明不相信,却总是装著
相信的模样,说著风花雪月。
寒落颤抖著摸索到那匕首,拾起,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又伸手向那琴。如
同对待最脆弱的宝物一般,珍重地裹在怀里,他慢慢站了起来。
“暄,羿宵和江子寻,你要小心。”走到门口,他终是开了口,不计较会换
回怎样的讽刺。
东篱暄微微一震,心中那一抹说不出口的不安又浮了起来,他脱口问道:
“为什麽你不肯放下江子寻?如果你只是做我的落……”
寒落没有等他说下去,只是轻声一笑:“算了罢。我,与你,谁都无法相信
对方,又何苦再纠缠下去呢?”
两人都再无言,寒落微微一顿,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很慢,却没有攀扶任何
东西。
一路走去旁人的目光是怎麽样,他已经无法分清。出了绘世山庄的门,更是
方向难辨,他却只能往前走,风不猛烈,吹在身上却让人觉得疼痛。
“为什麽呢?”细碎的声音从唇边逸出如同梦呓,“为什麽还会痛?真奇怪
……”
不知道走出多远,他艰难地扯下左腕上缠绕的绸带,那刺眼的伤疤便一览无
遗,一个细小的东西掉在地上,他捡起来,在地上一划,随即扔去,那东西发出
一声轻响,便向空中直飞了出去。
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他竟自顾呵呵地笑了起来,却渐渐觉得迷糊了,在晕过
去前,他只是想著,刚才的信号如果没有发出去,便是死了,也没什麽不好。
“笑骂自是由他,怎一个情字得了,到红颜百转,白骨何惹相思。”歌声停,
琴声也不过再三,听他一曲便唱完了,花无颜连忙走上台,笑著一揖,便拉著寒
落走了下去,剩下的任其他人收拾去。
“小落,我不是说了今天你给我好好呆在屋子里休息吗?怎麽我才出去半天,
你又给我跑出来!”一到了台後,见周围没人,花无颜开口便骂。
寒落懒懒一笑:“我可是芙蓉谱的台柱呢,不上场说不过去吧?”
“可是你看你!”花无颜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脂粉,原本绝豔的容颜一下子变
得苍白,却竟更动人。“别难为你自己好不好?师姐看著心痛。”
寒落抬手拭去唇边的嫣红,依旧笑著:“我怎麽可能难为自己。只不过坐著
无聊,一时心痒,才央他们让我上罢了。”
“我不管,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好好休息!也不想想自己半个月前是怎麽一副
模样。你还要我害怕多少次才甘心?”
花无颜说著不觉带了一丝哽咽,“你我同门,师父死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亲
人,我不想失去你……”
“无颜姐。”寒落低低地唤了一声。
花无颜突然一把抱住他便哭了出来:“你总是说没事没事,明明答应过我有
事一定找我,可是你看,半个月前几乎是跟老天爷抢人才把你救回来,现在还是
这样子,我看著会心疼啊!如果你真的喜欢东篱暄,我们去找他好不好?把什麽
都告诉他,他会相信的……”
话突然哽在了嘴边,因为寒落轻轻地推开了她。头低著,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听到他淡淡地道:“没有必要!该说的说了,真话也是假话也是,他都不相信,
就算了罢。我也不见得能相信他……我们本来就是可笑,既然不相信,何必再纠
缠下去呢?”
“不是的,小落!”花无颜一把拉住他,“如果把一切都告诉他,他会相信
你,会怜惜你,会保护你,这样的话,就不必担心羿宵了。”
“我做不到!你要我告诉他什麽?”寒落的情绪微微带了丝激动,他屈起左
手,上面已经没有了遮掩的绸带,那刀划的伤疤在阳光下分外刺眼“告诉他这不
是跟别人抢东西留下的,而是十三岁时被羿宵强暴後自杀未遂留下的吗?”他的
声音带著颤抖,在风中留下凄凉的回音,好一会,才缓了下来,自嘲般地一笑,
低声道,“怜惜我也不稀罕。绘世山庄的是什麽人,因为可怜一个人而爱他一生?
不可能的。我也受不了……他爱怎麽样就怎麽样,我是我,他是他,过去了就过
去了,我不会愚蠢地回头试图再去挽回。”说到最後,声音已经平和,仿佛只是
一些早经了然於心的话语一般。
“小落……”花无颜怔怔地看著他,她知道他近乎病态地害怕羿宵,知道他
的身世,却不清楚那小王爷究竟做了什麽事情逼得他自杀。可是他现在终於说出
来了,她才明白,除了替他心疼,她做不了任何事情。因为这是无法补救的。
如果四年前不是曾经有一个书生,以性命将他从火场里救出来,如果那书生
在死前不是亲手绑上那遮掩的绸带,如果那书生不曾要求他活下去,如果不是师
父将半死的他带了回来……如果没有这些“如果”,那是否在四年前,面前的人
早已死去呢?
因为承诺,因为曾经有一条性命作为代价,所以他拼尽一切活下来,可是,
死亡的念头却原来早已根种,这是怎麽样的一种矛盾?这是怎麽样的一种可悲?
东篱暄,你可知道,是你,又一次将他从悬崖的边缘推下去?
“如果你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东篱暄。”仿佛赌咒一般,花无颜只是轻轻
地道,语气中却是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无颜姐,我真的没事。东篱暄我不爱了,也绝对不会为他死。我……会好
好休息,所以你,不要担心。”寒落的声音很温柔,花无颜不知为什麽,却鼻子
禁不住地一酸。
“对了,”寒落突然道,“找到寄儿了吗?她在绘世山庄还好吗?”
花无颜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出去的目的,脸色不禁一变,“她已经回羿王府了。”
“是吗。”寒落只轻轻应了一声,仿佛早已猜到一般。
“小落,你……”
寒落淡淡一笑:“没什麽,只不过是当初太巧合,让人不敢相信罢了。我是
那种疑心很重的人,何况,我现在已经知道江子寻和羿王府有关系了,那麽寄儿,
大概也能猜出来吧。而且,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很多个晚上,听到她在房间里哭,
一边哭一边对我说对不起。大概,不知道我能听到那麽远的声音吧。”
“那你为什麽不揭发她?”
寒落要头:“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以前陪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替我挡了很多
事情。可是,她就像我,从小生活在羿宵的阴影下,当初还是我强硬将她从羿宵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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