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缨没说话,她伏在我胸口,任凭泪水打湿我的胸膛。
天大亮的时候,谢竹缨起身了,我听见了她穿衣的声音。我没有动。她说了,她走的时候,我必须装做不知道。良久,没有声音了,我知道她在看着我,我忍不住动了一下眼皮。
“不准睁开眼睛,我们说好的!”她在提醒我。
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我感到她的唇印在我嘴上,我们无声息地亲吻着,离别前的吻。
“看你这么乖,我可能会考虑每年跟你做一天爱人的,你偷着乐吧!”
我笑笑,再度点点头。
谢竹缨走了,我很幸福,原来离别也可以幸福。
我们相识两年,分别一年,重聚一天之后,她又走了,象个洒脱的浪子,去舒展渐生倦意的羽毛。两个人间那些零零散散的开心和甜蜜,都在离别前的一刻化做了情义。拥有和放弃总会纠缠在一起,只要情永在,义长存,我们总会有相聚的一天,而且不会再分开。
我起身踱至窗前,望着她的背影。她走得很快,很洒脱,长发在她身后随风飘舞。人生总有聚散,走和留往往在一念之间。我知道她走得很满足,很开心,一定面带微笑。我也一样。这份热血交融真正爱过的岁月,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们心里。
这就是谢竹缨,和她在一起,离别不会有眼泪,也不会有悲伤,因为有情义在我们两心之间激荡,纵是万水千山,哪怕悲欢聚散。
(谢竹缨的故事结束了,她不会再出现。)
爱你就折腾你 下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天妒红颜
竹缨走了,我也要走了,我要去找小雨。虽然一前一后,但我们的目的地并不远,她往法国,我去英国,隔着一道浅浅的英吉利海峡,我们的情义会比海峡的风暴更强烈。
我找到秦风,他给了我一个的地址,说了一句话。他说:兄弟,做人要常怀希望,但也要学会面对和放弃。我保持沉默,但隐隐感到了一些什么。可惜我不是他,我的人生有些东西是不能也无法放弃的,比如小雨。
临行前,我打电话把吴铮和方小雅叫到了香港。要与毕氏银行开战了,按秦风的意见,我让方小雅来配合秦风一起在金融市场上对毕氏银行进行打击。秦氏的实力比毕氏强不了多少,秦风贪心不足,想把毕氏整个吃到肚子里,谈何容易。我对此不抱太大希望,所以我把吴铮也找来了。
我恨极了彼得,私下授意吴铮,不必理会秦风与毕氏的正面战场,从彼得的名声开始,对其董事会所有成员使用一切手段进行分化打击,秦风可以吃不掉它,但我要从内部搞垮它。吴铮听说彼得策划绑架了竹缨,恨意填胸,当即表示会全力以赴。有了吴铮这个擅长反阴谋的前公安局长来实施阴谋,彼得有苦头吃了。
一切妥当之后,我拎了一个小包,踏上了飞往伦敦的班机,为了节省时间,我乘坐了夜班。这一年的伦敦是暖冬,下飞机的时候,天上下着细细的小雨。我想起小雨曾说过的话,她说她喜欢伦敦,她说这个城市象她的名字。
这一刻,我懂了。
按秦风给的地址,我来到了南肯辛顿区,这里是伦敦标准的富人区,与著名的海德公园、肯辛顿宫咫尺之遥。秦氏独拥一栋古老的房子,我站在门外,拉响了大门的铁铃。真的难以相信,我现在的心情,出奇的平静,象一泓没有波澜的湖水。
门没有开,开的是门上的小窗,我看见一个东方老人的脸。
“你姓程?”他用汉语问我。
“是。”
“你叫程东?”
“是。”
“老爷和小姐搬到苏格兰的庄园了,这是地址。”小窗关上了,老人不见了。
我看了看手中的纸片,是爱丁堡附近的一个小镇:梅奇斯顿。我没有耽搁,立刻乘坐火车赶去。到爱丁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我乘汽车到了梅奇斯顿。这是一个很小的镇,镇中心立着一个人的雕像,我随便看了一眼:数学家纳皮尔。镇上的人看到我并不吃惊,因为这里本就住着一个很有钱的东方老人。
秦氏庄园在镇的边缘,我再度拉响了大门的铁铃。不过这一次,我的心情无法平静了。我知道这一次我真的要见到小雨了。她,会是什么样呢?近情情怯,恐惧感在我心里悄悄升起。
门没有开,开的仍是门上的小窗。这一次,是一个年轻黑人的脸。
“请问您找谁?”他用英文问我。
“我姓程。”
“能告诉我您从哪来吗?”
“我叫程东。”
“噢!”他大叫了一声,小窗迅速关上了。我听见通通通的脚步声,他去通报了。很快,门开了,刚刚的黑人、秦峰池和一个拎着小箱子的仆人迎了出来。
“年轻人,你来了。”老人还是那么精神矍铄,但我却从他眼中看到了几许落寞和悲伤。
“前辈,你好,我来找小雨。”
老人笑了笑,很有些无奈。我又问道:“小雨她好吗?”老人看了看我,平静地道:“如果你不累,陪我一起走走吧。”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我知道他要告诉我什么。
秦氏庄园很大,很古老,到处都是植物,冬日的萧杀并没有使它显得很沉重,只是多了几许凄凉和静谧。我陪老人在庄园里漫步,拎着箱子的仆人跟在我们身后不远不近处。
“苏格兰的冬天总是很冷,甚至比我们的家乡还要冷,因为北海吹来的风总是很强劲。”老以温和的语调,娓娓道来。
我没说话,我知道打断一位老人不礼貌,尽管我并不想与他谈论苏格兰该死的冬天。
“这一年你把东雨公司管理的不错,发展很快,小风经常跟我夸你。”
“前辈,我……”我忍不住了。
老人挥了一下手,我停住不说。老人继续道:“听说你跟着小风干过国家走私,还是军火。呵呵,做这个不好,美国人知道了,会踢你的屁股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前辈,有什么话您直说吧,没有什么我挺不住的。”我知道老人谈完天气谈霸权主义,无非是想让我的心情轻松一些,好面对他即将说出的真相。
老人看了看我,点点头道:“好,我们到那边坐。”
在小路旁的一个长椅上,我们坐下。老人掏出两支不知名的香烟,递给我一支,我拒绝了,他没有强求。老人没看我,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我没说话,我在等着老人说话。
老人抽了一口烟,平静地道:“你要是早来一个星期,还可以见到活生生的小雨!”
“什么?!!”这句话象一颗大炸弹在脑中轰然炸开,我呆坐当场,大脑一片空白,无数不知名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
“别担心,她还活着。”老人看了我一眼,微笑道。
这句话又把我从呆滞中带回现实,我差点儿瘫在椅子上,刚刚那一刹没有冒出的冷汗倾刻间流遍了全身。我回过神,掏出手帕擦着头上的汗。我不怪老人,他这么说话肯定有他的道理。理智恢复后,我明白了,小雨有病,一定是,尽管那次检查一无所获。
“你知道索氏症吗?”我摇了摇头。老人继续道:“这是世界上最少见的一种遗传病之一,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在瑞典发现。
“瑞典?!”我想起小雨走前曾去了一趟瑞典,她说去看同学。
“她离开你之前曾去了一次,我想你可能知道。”我点了点头。老人接着道:“与毕氏症和疯牛病一样,索氏症也是一种奇怪的脑病,发病前会持续发烧,原因据说是和脑蛋白的生长有一定关系。当然,这只是猜测,人类目前的科学对这种病尚知之不多。患这种病的人与其说是患者,莫不如说是实验品。”
我心里已经沉到冰点了,汗也忘了擦,忍不住问道:“那……那能治好吗?”
老人目光哀伤,淡淡道:“索氏症算是绝症,但存活率不是很低,目前已发现的患者有两百一十三人,活下来的有两个,百分之一。同很多绝症比起来,它要高得多。”说完老人微笑望着我,很无奈。
索氏症,我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小雨的秘密。她瞒着我,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担心。她把爱留给我,把死亡的恐惧留给自己。这么久了,她在死亡的恐惧中宠我、爱我,为我分忧,让我快乐。她唯一希望的三年,我却只给了她半年。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陪在夭夭和千慧身边,她却一个人在恐惧中独守着黑夜。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唯一对不起的人是千慧,现在我知道了,我欠小雨的,是我用几辈子的生命也还不完的。我悲从中来,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痛,泪水从我眼中狂涌而出,我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双手中。
老人抚着我的肩,沉声道:“索氏症虽然是遗传病,但遗传概率同样很低,这也是得这种病的人很少的原因。或者是小雨太优秀了,上天也在嫉妒她。”
我擦了一把脸,道:“我要去见她!不管她现在怎么样!”
爱你就折腾你 下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小雨纷飞
“年轻人,你会见到她的。”老人慈爱地看着我,温和地道,“先听我把话说完,小雨还有事情让你做。”
我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听了下去。
“小雨的病遗传自她妈妈,小雨一直以为我不爱她妈妈。她错了,我爱的是她妈妈。我现在的妻子,我不过是在补偿她,或者说,是在赎罪。小雨误会我的原因无外就是她妈妈比我大了八岁,其实这一点你应该理解。”老人把目光投向我,温和地道:“如果你比小雨小八岁,你会不会爱上她,我想结果应该是一样的。”
我看着老人,没有说话。老人笑笑又道:“我说远了,没办法,人老了,总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顿了一下,老人继续道:“我们并没有告诉小雨她有病,毕竟她能活多久,都应该快乐地活着,这是她的权利。”
“但是——”老人话锋一转,又道,“毕家的小子喜欢上了她,毕老头不同意,因为他知道小雨妈妈的病,他当然不想自己的后代有人患这种病。他私下里告诉了小雨,小雨自己跑到瑞典做了检查。”
“为什么一定要到瑞典检查?”
“这种病世界上只有十几家医院能够检查得出。瑞典是最早发现该病的国家,仅有的两个存活者也都是瑞典人,瑞典皇家医学院掌握着这种病的最多资料。”
老人换了一支烟,递给我一支,这一次,我没有拒绝。老人点好烟,又道:“小雨是个坚强的孩子,她知道了以后,并没有因此对生活失去信心,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事业上,直到遇见了你。”老人说完微笑望着我。
我沉重地低下了头,不仅是小雨为什么拼命工作,很多问题我都清楚了,比如她不结婚、喜欢刺激、允许夭夭存在。她拚命让我和千慧离婚,撮合我和谢竹缨,根本就是因为她爱我,她为了让我幸福,为自己的离去做安排。
“虽然小雨决定不结婚,但我还是强制为她安排了一次婚姻,就是你知道的那次。”老人看了我一眼,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我看来,不管什么样的绝症,进化都是人类的必然,她妈妈四十七岁死亡,我想小雨应该活过她妈妈,只是没想到她居然……”
“前辈,小雨现在怎么样?她回来,是做什么重要的事?”我急于知道小雨目前的情况,不想再听老头废话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道:“她舍不得你,想活下来。她回来,是为了自己的苏醒做准备。”
“苏醒?!她……她现在怎么了?”我的心骤然提到了咽喉。
“她昏迷了。”
“昏迷?!”
“是的,昏迷,深度昏迷。”老人看着我,缓缓道,“医学上一般称之为植物人。”
听到植物人三个字,心内的巨大悲痛让我痛哭失声,我再也忍不住了,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我的活生生的小雨呀!她怎么会……
秦峰池也无法抑制长久以来的感情,陪着我老泪横流。
拎箱子的仆人悄悄走上前,道了一句:“老爷,请您注意身体。”
秦峰池振作了一下,接过箱子,拍着我的肩膀道:“孩子,不要悲伤,小雨对生命充满信心,你也要对她有信心,相信她会好起来的。来,让我们一起看看小雨的决心吧!”
我强止住了哭声,但却止不住脸上的泪水。秦峰池把箱子递给我道:“这里面就是小雨忍着病痛最后完成的工作。”
我低头看了一眼,道:“这是……”
“打开看看吧。这是她昏迷前刚刚完成的。”
我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叠叠的打印稿,足有几十大本。我翻开了第一本的第一页。上面是小雨亲手写的一行字:“程东,我知道你一定等不到三年。帮我看看,有缺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