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婕妤一出来就笑了,道:“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作揖的样子倒叫人好笑。”
甘棠道:“也是难为她了。来了这趟,就好了。以后咱们少来这地界儿,还是清清静静过咱们的日子。张婕妤道:“看不出皇后竟这样心好,好些个姐妹常过来这边说话,听说竟能到灭灯时候。皇后也不管不问。”
甘棠笑道:“姐姐看着好了,改日妹妹也到姐姐那里玩到半夜。”
张婕妤道:“季昭荣以后快别再这样叫了,你如今不比以往,是嫔了,身份尊贵。”
甘棠拉住张婕妤的手道:“什么身份,什么尊贵,我只知道是姐姐在产阁里不避忌讳的日日照顾妹妹,不管以后怎样,姐姐还是姐姐,妹妹就是妹妹。”
张婕妤道:“也好。只是当着人前,还要有些体统。免得叫那些不识趣的找话头
甘棠点头。二人便自回自堂,去看孩子。
到了小皇子百日,便有王公大臣前往宫中朝贺。内眷们便往后宫来。依例,甘棠抱了小皇子去往凤坤宫,众人远远看着,说些吉言。几位近眷便走到前面来,喜眉笑眼地与皇后、甘棠说话。几位宫里的老嬷嬷又捧着一些吉利物件过来,嘴里念叨着一些话,完成了百日的礼制。
少时,乾熙宫过来六位礼官,隔着帷子宣了皇上地旨意:赐六皇子名为谨谡。另有诸多金玉之物的赏赐,叫皇后、甘棠看过,便送往清袖堂去了。
天气稍暖,皇后临盆的日子就到了。迁往了产阁,这阁与甘棠待过地产阁又是不同。再两日,顺利产下了一名小公主。
又不到小公主百日的时候,茂荫堂就出了事了。
德妃竟在自己地寝房自尽而死。一段牡丹香草织金妆花缎,绕了颈,挂在悬帷子地如意纹红木架上。先看见的是个伺候洗漱地宫女,在外头等了半天了,不见有人出来,只当宝林夜里睡晚了,未曾起来,便推门进去了,却看见这样的事,唬得半死。半天才出去叫了在门外当值的两个公公,忙告诉了上头。邓姑姑先知道了,先不敢叫皇后知道,自己带了人过来察看。竟不止宝林一个去了,屋角还躺着宝林贴身伺候的一个宫女,一手握着一根金簪子,身上、地上淌满了血。
邓姑姑强作镇定。叫人去了雍藻宫求太后过来拿主意。
太后是念佛之人,不愿看这些场面,只听邓姑姑一句句说了。便道:“人命关天,我是个老人了。还是叫皇上过来处置。暂不要过去叫皇后知道,还没有过百日呢,不要受了惊吓。”
皇上过来了,要过去看。太后拦住道:“人都去了,看有什么用?别惹上了脏东西。身上就不受用了。”
皇上念及以前种种,那泪就滚了下来,泣道:“是朕太冷落了她。”
太后道:“哪里是皇上的错呢。若说她前头做的事,杀十回的头也有了,还是皇上地恩典,饶了她的性命。或许是她诵经开悟了,明白了自己罪不可赦,才一死求得解脱。”
皇上想想在理,坐在那里摇头叹息。
一时。给梁宝林换衣的宫人进来,捧着托盘,道:“这是梁宝林颈上地缎子。”
太后对皇上道:“到底不是正经去了的。安亲王已从北边回来。族御司也就有了领事之人。皇后这时候也不好叫她操这份心。皇上还是叫族御司那边过来瞧瞧,查验一番。”
皇上便叫身旁地公公传旨叫安亲王、宁亲王进宫。
太后见诸事妥贴了。便起身待要回去。一转眼却正瞧见那托盘上放的缎子。顿时有些诧异。道:“这块缎子怎和我的那匹相仿?”
皇上听了,看了一眼。道:“太后娘娘看出了什么不对么?”
太后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觉着这块缎子我是见过的。还是皇上叫人送到了雍藻宫,说是数目也不多,就一块拿了过来,叫我看着赏人也行。”
皇上叫宫人将托盘拿了近前来看,看了一会子,道:“这是江南那边年后才进上来,因花色与往年不同,朕听着好,还叫人特地拿了几匹看了看。因过了发赏的时候,就叫人给太后送了过去。梁宝林这里怎么就有了这东西?”
太后想了半天,道:“没记着往梁宝林这边放过赏。我还是叫我那边地人拿着簿子过来,查查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子,安亲王、宁亲王赶过来了。太后一句句说了事情,道:“茂荫堂伺候的几个人都绑了起来了,我那边的人这就过来了,你们且查查这缎子是哪房里出来的。我也倦了,先到凤坤宫去看看皇后,就要回去了。皇上还是去处理政务,这里的事就交给两位亲王,查明白了,就告诉皇上一声就是了。不要往皇后那边说话,”
安亲王、宁亲王早自去传话的公公那里明白了,过来时候也带了几个医婆子,当下便叫人领着去茂荫堂处置此事。
皇上身心也疲惫了,不好到皇后那边,便到了清袖堂歇息。
甘棠已听了一两句说梁宝林不好了,见皇上过来,脸色也不好,并不敢多问一句。
两个宫人端了金盆过来,甘棠亲手拧了手巾,双手递给皇上。皇上擦了手,又擦了脸,道:“朕要躺一躺。叫她们都下去罢。”
甘棠便示意她们都出去了,给皇上换下了衣裳,扶着皇上躺下了,盖好了,又揭开衾香炉的盖子,放上了一捻子香末,拧好,又包上了一块绢子,系好了,放在枕头旁边。自己这才出来,先去看了看小皇子,告诉奶婆子不要叫他哭起来,回来就坐在帘子外头,等着皇上招呼。
一个人坐着,不知怎么,就觉着心里头慌起来。便起身走了几步,还是心跳得快。
正琢磨着叫人进来倒杯参茶,抹云神色慌张进来了,道:“族御司的几个人在外头等着,说是请主子到太后那边说话。”
甘棠听了这话,心中狐疑,却不再像方才那般心悸,叫抹云拿了外头穿的衣裳过来。抹云道:“还是把皇上叫起来,主子先和皇上说一句话再去?”
甘棠摇摇头,道:“等皇上醒了,你说罢了。”
藏梅并另两个宫女跟着,甘棠便上了轿子去了。
到了雍藻宫,两个姑姑带着甘棠来了正堂。
上首坐着太后并安亲王,宁亲王在左边坐了。
甘棠慢慢走上前去,依次给太后、两位亲王行了礼。
太后道:“季昭容这段还好?”
甘棠道:“托太后娘娘洪福,甘棠身子好。”
太后道:“季昭容与梁宝林关系一向可好?”
甘棠直言道:“甘棠听说了梁宝林地事了。我与梁宝林一向和睦,没有什么口角之事。”
太后道:“那你可送过梁宝林什么东西没有?”
甘棠想想,便道:“几月前,与张婕妤一同过去,拿去了几样果子。再没有别的东西往来。”
太后略抬抬手,一宫人捧着托盘到了甘棠身边。
太后道:“你可认得这缎子?”
甘棠转头看了看,遂道:“不曾见过。”
太后示意,那边姑姑便展开了簿子,念道:“二月十七,季婕妤晋封季昭容拜见太后娘娘,赐牡丹香草织金妆花缎一匹、牡丹丹竹织金妆花缎一匹,金如意一柄。”
甘棠再正眼好好看了那托盘上的一条缎子:紫红牡丹压暗黄牡丹,浓淡香草点缀,金线勾边,金片饰花蕊,耀耀生辉。
甘棠稳声道:“那两匹缎子并没有拆开红绫子,还在清袖堂中存放。”声儿虽还一样,心里已是慌了:有心将你扳了,还会拉下这一步么?”
有宫人进来道:“在清袖堂查到了共六匹妆花缎,其中一匹叫人剪了一条下来了,正放在最上头,是牡丹香草纹样。”说着,将那匹缎子呈了上去。
安亲王接过去,又拿起托盘上地缎子,毫厘不差的对上了。
太后道:“季昭容还有话说么甘棠笑道:“太后还想甘棠有什么话说呢?”
太后看看两位亲王,安亲王道:“物证面前是赖不了地。待禀告了皇上,再做裁决罢了。”
太后点头,抬抬手,几位宫人过来,摘去了甘棠头上地簪钗,褪下了肩上的披帛,去了腰上地裙带,便带去了静思堂,身前人是一个也不准带的。
甘棠在宫中早看过了世态炎凉,只是思念自己的孩子,在只铺了草席的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忿恨太后、皇后心狠手辣,怨恨自己没有早做了打算。皇上那边也定是怨了自己。虽说梁宝林不是原来的德妃那样得皇上的眷顾,总好过别人。如今自己在这屋里就等着三尺白绫,或是一盅毒酒了。自己的命是轻的,一想到小皇子还不会叫声娘,这夜深人静,吃不到自己的奶水,定是嚎啕大哭,睁着眼睛找人的,便心如刀绞,早想到了这一步,不该叫小皇子吃了自己的奶水才好。
正在暗暗流泪之时,却听得有人开门的声响,来人手执一烛,进来了,又将门关上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八章 笑别
52笑别
甘棠一惊,料是太后今晚就要动手,仔细一看,确是抱锦。
那抱锦笑道:“季昭容在这里睡得惯么?”
甘棠又惊又喜,拉住了抱锦的手道:“你怎么进来?可曾叫她们看见了?不要给你招来了罪过?”
抱锦道:“外头就两个嬷嬷看着。我给了她们一人一锭元宝,又不是要劫了你出去,也认得我是谁,她们乐得做了这顺水人情。”
甘棠苦笑道:“你这两个大元宝看来是白花了。我也难从这里出去。别说是元宝,就是一点散碎银子,我从此也没有了。”转念一想,看到了腕上戴着的两对镯子,一对赤金,一对翠玉。便一并撸了下来,放到抱锦手中,道:“这对金的,就留给你做个念想。想不到咱们竟没有缘分在一个屋檐下服侍贤妃娘娘几天。倒也一处说了几句话,难得你能这时候来看我一眼。这对玉的,你且替我的谨谡留着。待他大了,就想个法子给了他,就说娘在最后的时候就想着他呢,叫他别忘了我这个亲娘。”
抱锦看了看,又将镯子放到甘棠手中。
甘棠道:“妹妹今晚既有胆色到这里来,难道不肯为姐姐做这事么?”
抱锦笑笑,道:“你既称我做妹妹,那我就认了你做我的姐姐。我家中也没有父老兄弟,以后还望姐姐每逢清明、忌日给妹妹烧一炷香,准备些饭食。”
甘棠听她越说越不像了,道:“妹妹是说什么话?”便见两行清泪自抱锦脸上落了下来。
抱锦摇摇头,泣道:“姐姐不必多问一句。。。妹妹也不多说。过几日姐姐就明白了。姐姐不要忘了妹妹方才说的话,不然妹妹真就成了那孤魂野鬼,无处落脚。”
甘棠道:“妹妹放心。你去找纸笔过来,我就给父母说了此事。叫他们知道我有了一个叫抱锦的妹妹,随时打听着妹妹。”
抱锦摇摇头,道:“姐姐不必如此,妹妹这一去,姐姐就能出去了。”
甘棠听了此言。心中更是疑惑,猛然醒悟,道:“难道妹妹要拿了自己的性命救下姐姐?你若如此,姐姐这就撕了裙子,结成绳子,悬到梁上去。”
抱锦抹了眼泪,道:“妹妹是为了自己。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就算没有姐姐的这事,妹妹也是脱不了这一去地。姐姐以后不要怪了自己,是妹妹心甘情愿做的。”
甘棠还要问个明白。怎奈抱锦死活不说明白,只说道:“太妃说明日容亲王就要进宫了。”便起身对着甘棠笑了一笑,扭头去了。
荣亲王同宜亲王都是先皇的亲兄弟。而安亲王、宁亲王是因祖上地战功世袭的爵号。安宁二王手握兵权,便不免有些轻待了他人。荣亲王自由习武。不愿在朝中做悠哉地亲王。几次请命往前线杀敌。都因安宁二王怕他夺了自己的兵权,而屡次阻止。这回因安亲王身在边塞。荣亲王再三请奏,皇上便准了他去南边镇敌,竟传来了捷报,皇上龙心大悦。恰是请了他明日来内廷再吃家酒。虽宫中出了事情,因德妃已是梁宝林,丧事一切从简,是惊动不了谁的,便还是照旧操办。
翌日,家宴就摆在龙船上。虽说暖风袭袭,因周遭宫人打着蒲扇,倒也过得去。太后、皇上都到了。余者便是安、宁、宜、容四亲王,又有两位重臣相陪。
太后因已除了心头大患,面上就有了几分春色。席间与皇上温言说笑,与几位亲王也都谈论几句。
安亲王见荣亲王很有几分得色,便道:“荣亲王虽说年事已高,却还能取得如此战绩,确实叫人佩服啊。”
荣亲王笑笑,道:“哪里是我的功劳。我只是坐在帐中督战罢了,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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