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杀》 第四十九章 承幸
皇后娘娘笑道:“这是你和它的缘分。不用换了。”又让芳郊给拿上了几件镯子、耳环之物。便让几个宫女带她下去沐浴梳头。
在沐房中,甘棠任由她们给褪去了衣衫,躺在竹床上。闭上眼,好似远处传来一阵泣声,待要凝神听时,又没有了。几个宫女便用木勺舀了温水,轻淋在她身上,轮番拿布巾给她擦拭。后,一宫女问道:“姑娘再到盆中泡泡么?”
甘棠便进去,略待片刻,便出来了。宫女先给披上一罗袍,到了竹屏后,才开始梳妆。依着甘棠的意思,脸上只抹了香脂,拿细棉布子摁了。梳了一反绾髻,插上了那支东珠的簪子。又拿过一旁的新衣,从里至外给她穿了。褶裙是月白飞鱼补纱,襦衫是湘黄织金纱,又披一窄幅的粉捻金的披帛。末了,一嬷嬷言道:“到底是你的喜事,把这个戴上罢。”递上了一朵大红剪绒花。甘棠含泪接过,向那嬷嬷稍拜。轻把那绒花插在髻后。
两个嬷嬷进来,道:“备好了软轿,姑娘这就走罢。”
甘棠便轻移莲步,出来沐房,言道:“嬷嬷且等等,我回房一回。”
嬷嬷笑道:“姑娘速取速回,轿子候着呢。”
甘棠便回去一趟,一宫女跟着。进了房,束楚在,红寥也坐着。见甘棠那样装束进来,二人也不说话。甘棠问候了一声,自开了柜子,取出包袱,拿了一个布包,放入怀中。出来了,就听见红寥言:“这就去了?”倒是没听见束楚言语。
刚出来小院,迎头看见了攸儿,头发还湿着,随便挽了个髻子,犹滴着水。盯着甘棠,幽幽言道:“姐姐还是姐姐呢,究竟比妹妹老辣。”
甘棠也不与她多言,绕过去了。攸儿在后头喊道:“你心安吗?”
甘棠疾步去了,软轿在凤坤宫门十几步外等着,两个嬷嬷、两个宫女,另几个公公旁边候着。
宫女撩了薄纱轿帘,甘棠俯身进去坐下。公公道:“起!”两轿公公便起身抬轿去了。
三箭之地,片刻工夫就到了。
乾熙宫外头的公公进去通报,出来几个宫女,接了甘棠,随着的两个宫女也跟着进去。
先来至一偏房内,两个年纪大些的嬷嬷扶甘棠进去,笑道:“宫里的老律了,姑娘担待罢。”便卸下簪子,散了头发,细细看了,又褪下衣裙,抖了,铺在桌上,举着灯盏拿手在衣上抹过。打开布包,只是几层绢子罢了,甘棠道:“胃寒。只好日日捂着。”再让脱下绣鞋,也查了。一嬷嬷拍手,两宫女进来,重给甘棠穿戴上,与前别无二致。
这才领了甘棠往里头走。过了两道内廊,有两宫人过来迎,原来的几个便退了。走了几十步,才住了,向屋里道:“皇上,人过来了。”让甘棠进去,便到了一边侍立。
甘棠刚抬步,一宫女过来,扶了她的手,并笑吟吟道:“姑娘好走。”迎了她进来。
转过屏风,来至里间,皇上正坐在案前,手中把玩一样器物。
甘棠跪下拜见,皇上叫起,赐座。
甘棠低头坐了,心中惴惴,但听皇上讲些什么。
“抬起头罢。”皇上言道。
甘棠略抬头,眼中便见了皇上手中的玩物:一剔透的琉璃猪。细看,又不象琉璃。
“怎么不是——”皇上拧眉道。旁边宫人听了,早过去摁了甘棠。
甘棠跪下,神色不慌,平声静气言道:“奴婢给皇上献来一物。若皇上喜欢,请免了甘棠的死罪;皇上若不喜欢了,再一并问了甘棠的罪过。”
皇上纳罕,便道:“且呈上来罢。”
宫人松了手,仍站甘棠身旁。
甘棠取出布包,举过头顶。一宫人拿去,打开,只是几层的绢子,缝在一起。
甘棠道:“铰开就是了。”
皇上点头,宫人便取了剪子,铰了边上的丝线。展开绢子,竟有五尺长,三尺宽,是一幅水墨人物画。
皇上瞧了一眼,道:“只是一幅画罢了,何足为奇。”
甘棠言道:“禀皇上,是绣的一幅画。”
皇上诧异,便叫宫人将画铺了案上,挪了灯盏来看,确是绣图。前头也有将绣的绢子裱了,只是这幅颜色素淡,只以黑色丝线调配山水的深浅、浓淡。看不出丝线的变化,却显出山的远近明暗、水的清亮幽深、人物的丰满清癯。若挂在墙上,根本瞧不出是绣品。
不觉再瞧这自称甘棠者,眉目虽不及晚膳上斟酒之人的娇媚,却自带一种娴雅之姿,嘴角稍翘,不喜也有一丝笑意。本来对那攸儿也无甚情义,只是个新鲜罢了。心中怒意早不见,便叫甘棠身边来坐。
宫人搬过一鸡翅木拐子方凳,搀甘棠过来坐了。
皇上便问些绣画的事情,甘棠娓娓道来,谈得尽兴。皇上越发喜欢,宫人捧过荷叶膳粥,两人用了,皇上还要再讲,一老公公道:“已过了戌时了,皇上还是早些安歇罢。”
皇上便携了甘棠的手,站起身来。宫人早铺床收拾了,待二人过去,便放下纱帐、帷子,站在帏外伺候。
时辰到了,公公便劝道:“是时候了,皇上龙体为要。”
少时,帐内皇上道:“撩帷子。”
宫女拿双鱼金钩将帏子拢了,甘棠已穿好衣衫,只是发髻未及梳好。
公公走到帐前,问:“甘棠姑娘这回有幸、无幸?”
皇上自帐缝瞥见甘棠双腮绯红,言道:“有。”
皇上宫女过去搀甘棠至凳上坐了,拢了头发。又端上一碗栗子莲藕甜汤,让甘棠用了。
甘棠走至龙床边,跪了,道:“皇上安睡,甘棠走了。”
皇上撩开帐子,又看她几眼,向宫人道:“再跟上两个人,拿上两盏灯。”
甘棠拜谢,一行人便簇拥着回去了。
到了凤坤宫,不回下房,去了宫里一间偏房住了。
一早,甘棠用过饭食,绿遍就来传了她过去。
皇后娘娘叫人给搬了凳子让她坐,言道:“让我担了半天的心,好歹回来两个宫女传了话,说没有什么大动静儿,才放心睡了。”
甘棠含羞言道:“都是甘棠做事不稳当,让皇后娘娘扰心。”
皇后笑道:“待皇上那边传话过来,就给你下册子。你先在那屋里住着,到时再寻了住所。”
甘棠拜谢,便退了出去。
回至偏室,早有两位宫女立在那里,含笑道:“甘棠姑娘好。打今儿起,我们两个伺候姑娘。”又向甘棠行拜礼。
甘棠受了,道:“这就有事要叫你们跑一趟。去下房我原住的屋子,取我的东西过来。”
两人刚抬步,甘棠又叫住了,道:“还是我们同去。”便走在前面。两宫女面上稍露讥色,跟在后头,去了。
《宫杀》 第五十章 册封
甘棠来到下房,束楚不在。取出几个包袱,让那两宫女拿着。自己捧上奁盒。出来,看见金盏站在门口。她见甘棠出来,笑道:“姐姐这就走了?”
甘棠点点头。
金盏道:“给姐姐道喜了。”
甘棠心里难受,岔开话问道:“你过来找束楚?”
金盏摇摇头,道:“乔姑姑叫我看着你要是收拾了包袱去了,就让我过来住了,和束楚做伴。”
甘棠言道:“攸儿还在后头屋里?”
金盏道:“攸儿一大早儿就去了。”
甘棠一惊,道:“去了哪里?”
“皇后娘娘遣她去伺候张婕妤了。”金盏答道。
甘棠回身问宫女道:“张婕妤是哪位主子?”
宫女眼望着甘棠,道:“就是怀了龙胎的那个。”
甘棠不在意宫女的不敬,知道说的是皇后娘娘口中提到的菏华。心道:这时离开了,倒也是好事。不知那位婕妤是怎样的人物,只看攸儿的命了。
回到宫里,一宫女过来传话:“楼华公主来了,皇后娘娘叫你过去陪着说话。”
甘棠略定定神,对镜看了头发服帖,便过去了。
先拜见了皇后娘娘,又给楼华公主请安。
楼华公主亲自下座扶了,笑道:“妹妹不用与我多礼。咱们是姐妹的情谊。”
甘棠笑道:“公主还是公主,我们下头这些人从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楼华公主正色道:“这大半年,我身子不便,也不好过来。怎么听说你去了槛寿堂呢?”
甘棠言道:“还是甘棠命运不济,让公主挂念,实在甘棠的罪过。”
公主笑道:“好歹你总算过来了。你又进幸了皇上,以后就更好了。”
皇后娘娘一旁也笑道:“甘棠一让人见,就知是个讨人喜欢的。过上一年两载的,再添个龙子,那才是更大的福气。”
甘棠不好接这些话,刚好宫女把凳子搬过来,便坐了。岔开话头问道:“公主产后身子好?”
公主笑道:“也不觉着怎样,还是老样子。十天半月的,就得传太医过去。”
皇后道:“你得了佳婿,又给添了男丁,还不把你捧上了天去?整天闲的,故意闹些病出来,让人心急罢了。”
公主脸上有了得色,又念到皇后娘娘是无子的人,不好过了,也绕过这话,道:“皇后的菏华快到月份了吧,到时侯,我必给娘娘送一份厚礼。”
皇后微皱了眉头,道:“太医又给把了脉象,是个弄瓦的。”
公主也忧心道:“盼了半年了,老天也不顾念娘娘的一片贤良。”
甘棠心里揪着难过,又不好走。
一宫女进来,道:“皇上那边的公公过来了。”
皇后娘娘朝甘棠笑道:“定是甘棠的喜事到了。”
甘棠心里也跳得紧,不敢往外头瞧。
那公公进来,先拜见了娘娘,又立身肃色,朗声道:“皇上口谕。”
皇后娘娘、楼华公主,并甘棠皆起身,俯首听着。一干宫女则跪了。
但听那公公道:“甘棠侍驾温顺,性情贤柔,深得朕意。皇后娘娘酌情颁册。”
众人俱呼:“接皇上恩旨。”
公公要走,皇后娘娘道:“公公还是这边用饭?”
那公公辞道:“看时辰,早朝就散了,皇上说要到工房去看看。我还得打紧的过去伺候。”
皇后便让他去了。
公主一旁言道:“这性情儿还是那样?”
皇后娘娘摇摇头,又转视甘棠道:“你看,应了我的话了,确是你的喜事到了。恰这日就是吉日,索性今儿就行了礼罢了。你还没有住处,就到小礼殿听封。你先回房准备,过会子我就叫人过去。”
甘棠便起身,拜别了皇后娘娘、楼华公主去了。
回到房里,就有两个嬷嬷过来,重新给甘棠梳了头发,挽了高髻,戴上了一支朝阳金凤,又衬上几样钗环。
一嬷嬷道:“这是初册,或是宝林,或是才人,要是姑娘有福,日后册妃的时候,才叫繁复呢。光这衣裳就有着讲究着。你这是新衣,也就将就了。”
甘棠面上露笑,心里却是苦楚:有那一天倒罢了。
妆罢,有两公公、两宫女进来,搀着甘棠出去。幸册封的礼殿就在凤坤宫右首,故也不用坐车轿,一会子就到了。
宫女扶甘棠微提褶裙拾阶而上,在礼殿门内右首站了,候礼官过来。
片刻,就听礼官过来。一公公过去捧朱漆节案过去,礼官将册换至节案。公公手捧节案,进殿内肃立。宫女搀甘棠也进去了。
一女礼官道:“跪。”甘棠便跪。
女礼官捧起封册,朗朗宣读。甘棠虽垂头跪着,眼还是睁着。香案足外翻如意的云纹,有少许香灰落在案足旁。一长足的蜘蛛自案上拉了一条长丝,吊了下来。稍停片刻,顺丝爬上,再片刻,又坠丝下来,落到地上,竟爬过来了。
甘棠最惧多足的爬虫,此时却不敢走开。只见小虫慢慢挪动着长足,就碰到了裙摆。甘棠无法,拿手稍扯裙,那东西怔住,慢慢又转了轻巧的身子,往女礼官那边爬去。眼见着它爬上了女礼官的裙摆,上去了。甘棠也不敢抬头看的,心道:这位女官,不知有胆量否。
《宫杀》 第五十一章 诵经
但听女礼官念到:“性淑仁德,丕昭淑惠,今奉皇后谕旨,册封为季婕妤。尔当持躬淑慎,顺辅坤仪。钦——”
女礼官骤顿住了话,后才哆嗦道:“此。”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只甘棠心内明白,只是纳罕:皇后竟给了我如此高的封号,想有多少人进幸了皇上,封嫔的有几个?那楼华公主的亲娘也只是个嫔,这皇后看来确是跋扈的主子,有些任性了。
那女礼官将册文放至节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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