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点头,“想。”
容湛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房间里的一个柜子,翻开抽屉,修长的指拿了一张薄薄的照片走回来。
“这是我唯一一张和她合影的照片。”
其实说是合影,却也不算,因为此时的容湛还是个小婴儿。
“楚笙刚生下我的时候,陛下拍的。”
温凉静静的听着,眸光往下移,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这是怎样美的一个女子,唇角只是微微的弯着,却是勾勒出了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她的右眼角果然是有一颗美人痣的,长发轻轻的挽着。
楚笙穿着素净的长裙衣裳,略微的低着头,看的是怀中的小婴儿。
这应该是被偷~拍的。
☆、127、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
127、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
温凉在对着楚笙的照片发呆,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弥漫。
微微叹了叹气,她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照片放回原先容湛所放的位置,然后把抽屉拉上。
她转回了身子,才发现现在天已经微微的黑了下来。
原来她已经对着楚笙的照片发呆了快一整天了。
她想了许多的事情,关于楚笙的,她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生的,十岁之前竟然从没见过太阳光,更是完完全全的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的,怪不得容湛曾说过楚笙一直活在黑暗中的钕。
她明明就是A国的公主,可是却从未以公主的身份生活过,甚至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人想将她弄死。
她明明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却一直被偷偷地藏着,不能见人的活着。
甚至还被安排进了特种部队,成了战俘,爱上了敌国的太子,她依旧要被藏在暗处,甚至,生下的孩子也如此桥。
这是怎么样的生活……
可是她虽然活的这样的辛苦,却依旧是觉得幸福的吧,虽然幸福没有维持多久。
虽然她自己的孩子甚至都不能养在自己的身边,每年才能见那么一次。
但是她依旧觉得很满足。
因为她遇到了严明轩,虽然他从来没有让她生活在众人的眼中,甚至连她死后,墓碑上都没有贴上她的照片。
也因为她生下了容湛。
其实从容湛带她进那栋C国最高的楼层开始,他就已经在暗示其实他的亲生母亲并不是凯特夫人。
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陈彤正在门口,本是想敲门提醒一下温凉,该吃晚饭了。
“夫人。”
“陈管家。”温凉淡淡而笑,“我正好要下去吃晚饭,陪我一起下去吧?”
陈彤点头,“好的,下面已经准备好晚饭了,刚刚首相大人打电~话回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我知道了。”温凉轻轻的应了一句,往下走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陈彤微微的看了她一眼,在心里轻轻的叹气。
她知道温凉这一整天了,都是对着首相大人母亲楚笙的照片发呆的。
陈彤的父亲是哥战伯爵的管家,所以,她跟着父母,都是住在伯爵府的。
陈彤还记得那一天天气特别的好,哥战伯爵将一个小男孩带了进来,十几岁的样子,眉眼如画,眼睛长得异常漂亮,可整个人看起来却异常的孤傲清冷。
她看着小男孩发了呆,还是她的父亲提醒她的,“这是小少爷。”
陈彤当时便愣住了,哥战伯爵和凯特夫人结婚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孩子,这点她是十分肯定的,这是现在哥战伯爵从哪里来的孩子?
后来,她问过自己的父亲,显然,他不愿意让她知道的更多,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小少爷从小身体不好,一出生便被送到别的地方去养病了,现在才回来的。”
陈彤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因为她很清楚凯特夫人没有怀孕过。
这么多年来,首相和凯特夫人也并不亲近,凯特夫人总是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从未开口喊过他的名字。
别人只当是因为首相从小被送到别处抚养,很难见到凯特夫人,所以才对她并不热络的。
只有陈彤知道,并不是。
因为她曾亲眼看见过一辆车过来接他,车门一开一合之间,她分明看见了车里面坐着一个极美的女人,他上车之后,那女人很温柔的对着他笑。
首相回来的一年后,她有一次下课回来,别人和她说,小少爷失踪了。
他们找遍了整个伯爵府,都没有找到他。
最后,她在书房找到他的,他躲在高大的书架后面,一直在那里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分明红的吓人。
陈彤那时候不知道哪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跟在容湛身边久了,她慢慢的也知道了一些事。
那是首相的亲生母亲,而那一天,正好是她去世的。
满世界都是圣诞的歌声,而他则躲在一处地方,承受那样痛苦。
*****
隔天,温凉去温家。
林静玉依旧忙上忙下的给温凉做好吃的,她其实并不知道温凉的身体情况,因为每个人都和她说,温凉很好,还没见过她这样好照顾的孕妇,吃的多,睡得好,每天都喜欢到外面走动一下。
只能说温凉的演技也是十分好的,完全让林静玉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温凉看着林静玉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思绪有些怔然。
温玉刚从学校回来,看见温凉正对着厨房,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便走过去,“姐。”
温凉抬眸,“回来了?”
温玉在她对面坐下,“姐,身体还好么?最近……小孩子……”他想了一下子,还是问了出来,“怎么样?”
温玉虽然平时话很少,多数的时候,都是被人在说话,他在微笑着倾听,但是温凉却知道,她这个弟弟,其实比很多人都聪明。
很多事情他都看得出来,可是他不爱多说,很多事情,他并不点破。
温凉垂下眼眸,“挺好的。”即使知道温玉或许已经能猜得出来些东西,但是温凉依旧不想告诉他们。
温玉望着她怔了怔,微微的笑,而后不再说话。
寂静了许久,他才道,“那就好。姐,无论你做何种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温凉轻轻的笑,点头。
回去的时候,是容湛过来接她的。
车子安静平稳的驶在路上,温凉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容湛,孩子正在一天天的长大,已经六十天了。”
容湛的眸色有过一瞬间的变幻,可是很快的就恢复了淡然,“嗯,他正在你肚子里一点点的长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似乎满是温柔与幸福的感觉。
可是只有他知道,那声线里带着些颤抖,无人察觉的颤抖。
六十天,意味着什么……
他正在想着东西,温凉却突然转回了身子,看着他,浅浅的笑,然后她出声,“容湛……”
容湛抬眸看向她。
温凉低眸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容湛本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动作僵了一下,在霎时间已经知道她知道了一切。
他闭了闭眼,“温凉,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险。”
温凉淡淡的笑,“我不会有事的,这个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的。”
“不行。”容湛缓缓出声,嗓音低沉。
他的态度异常的坚决,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便不再出声,直接将车开回了首相府。
在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温凉望着他出声,“容湛,孩子也是我的。”
容湛依旧没有出声,在司机过来将车开回车库之后,容湛将她抱上了楼。
首相府的佣人对待面前的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的了,但凡见到这样的情况,都很自觉的,齐刷刷的低下头,当做没看见。
等容湛抱着温凉上楼之后,有一个站在陈彤旁边的佣人,笑道,“陈管家,首相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陈彤勉强牵动了一下唇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能感觉到今天晚上的气氛大为不一样。
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也说不定。
将她放置在柔软的床褥里面,容湛起身去换衣间拿来了她的睡衣,又去浴室放了热水,这才走出来,来到她的面前,想要揽住她,“来,进去洗澡。”
可是温凉却侧身躲过了他伸过来的手,她长长的睫毛轻颤,“容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么?”
“没什么可谈的。”容湛的声音异常的冰冷。
是的,冰冷,他从来没有一刻,对待她,是用这样的嗓音的。
温凉感觉到丝丝寒意侵入身体,让她冷的发颤。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也知道,她知道容湛不会让她冒这个险,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决定——拿掉孩子。
但是温凉以为,她能说服他的,她想留下这个孩子,他以为他最终会妥协的。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他不会妥协的。
因为他用从没有过的态度告诉她——孩子不能留下。
他还是强行的将她抱起来,往浴室走去,温凉也不挣扎了,任他抱着,她甚至靠在他的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
“容湛,澄澄走的时候,我曾发过誓,我不会让这世上出现第二个她,所以我不想怀孕了,嫁给你之后,我一直服用避孕药或者你做措施,我以为我真的不会再怀孕的,可是这么多的东西原来都阻挡不了这个孩子的到来……”
她声音轻轻的,虚无缥缈的,“你记得你曾和我说过什么么?”
容湛依旧没有出声。
温凉代她回答了,“你说过,我不再是一个人,你说过,你会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健康的长大的,你说过,你会护我们周全的,你让我相信你,我相信了……”
“可是在孩子和我面前,你选择了我,你抛弃了这个孩子,你不要他了,你违背了对他的誓言,这对他不公平……”温凉深深的呼吸,“容湛,你有没有想过,被亲生父亲抛弃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虽然他还没降临,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小胎儿,可你以为他并不知道么?他知道的……”
“如果我为了自己的身体那点情况,就要舍弃了他,那我算什么母亲?”
温凉说完,这里安静了许久,容湛才轻轻的捧起温凉的脸,“那你呢?温凉,你有没有想过我?”
“如果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温凉轻轻的拉着他的大掌,才发现,他的手掌是有轻微的颤抖的,她抬眸,对着他笑,可眼里分明有丝丝白雾的,“容湛,我不会有事。”
“这是一场赌注。”容湛轻道,“而赌注是你,赢了,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留在我的身边,而输了呢?你知道结果么?”
“我将失去整个世界。”容湛薄唇轻启,“我不会拿你做赌注。”
“拿你就要牺牲掉这个孩子么?”温凉轻轻的问,眼眶已经渐渐红了,可她依旧在笑。
容湛看见她这样的笑容,就觉得心脏处被尖锐的刀刺进来了一样,满世界都在疼痛。
温凉和孩子,多么艰难的选择,可是就算是这么艰难了,他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温凉,因为她是他的生命,他能拿她来做这一场赌注么?
他不能,一丝一毫也不能。
他们已经身处在浴室之内了,这里的热气将整个浴室都弄得白雾腾腾的。
容湛终于将她放了下来,低眸看她,很久才出声道,“温凉,我已经安排了手术,就在后天早上。”
温凉笑,“所以,你原先是想在我不知情,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将这个孩子拿掉的是么?”
她的眼睛里分明带着抹苦涩与嘲讽。
容湛转过了头,不否认,“是。”
温凉眼睛的泪水已经隐去,依旧在笑,“如果我执意不肯拿掉这个孩子呢?”
容湛深深的看她,“没有如果。”
温凉紧紧的握了握手,浑身都在颤抖,很久才回归平静,看他时也已经是沉静淡然的模样了,就仿佛他们刚刚在谈论的天气情况一样的平常。
“好,我知道了。”温凉应道,“你出去吧,我要洗澡。”
容湛深邃的眸子里漫过剧烈的疼痛,薄唇紧抿,看了她一眼,终是什么都没有,他走出了浴室。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靠着墙壁,闭着眼睛,在用力的呼吸。
他在她的面前,是那么坚决的态度,他告诉她,绝不会让孩子留下来,因为他绝不会拿她来冒险,来做赌注。
可是,谁知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心就像是被剜着,每一刀都那么的用力,毫不留情。
而这个侩子手,还是他自己。
他要亲手将孩子杀掉。
这个世界,大概也,没他这样的父亲吧?
容湛想。
打开了落地窗,容湛走出了巨大的露台处,外面依旧很冷,他穿的很少,只是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衣,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的。
温凉说过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子。
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孩子。
容湛抬了抬眸,看向暗沉的天空,他的眼前慢慢的描摹出了一个调皮的小男孩模样。
他在对着他笑,对着他招手。
容湛伸出手去,他却在这一瞬间,对着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