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桓雅文爽朗一笑,道:“数月未见,桓公子还是如此英姿焕发,真是羡煞我辈了。”桓雅文道:“不敢,尉迟公子也是来参与讨伐大会的?”尉迟公子道:“我不打算参与讨伐重火境的行动。可冥神教最近干了太多恶事,实在是看不过去。”说到这里顿了顿,大抵是想起了弄玉是桓雅文哥哥这个事实,又道:“不过最近冥神教倒做了一件比较公道的事,灭了蜚蠊教。”
这下我和桓雅文都略感吃惊。桓雅文道:“据我所知,蜚蠊教虽与冥神教有些许过节,可是也不至于要让冥神教兴师动众灭了他们全门。”尉迟公子笑道:“在下也未想到这一点,只是有传闻说与桓公子有关。”桓雅文道:“与我有关?”尉迟公子道:“前段时间江湖上不是传闻说你与他的……相好关系叵测,那消息正是蜚蠊血王放出来的。”
桓雅文道:“蜚蠊血王?我何时得罪他了。”尉迟公子呵呵一笑,道:“这与桓公子无甚关系,只是他们借离间之计来挑拨桓公子与梅影教主的关系罢了——当然,在下明白,桓公子是清高人士,比梅影教主好上不知多少倍,自然不会看上他的男宠。江湖上人心险恶,桓公子可要加倍小心。”
他刚说完这句话,我和桓雅文的脸色都变了。以前和桓雅文在一起亲密的情景竟无法控制地涌入了脑海,我默默埋下头,又听尉迟公子说道:“不过蜚蠊血王也算失策了,梅影教主的为人冷酷无情可是人尽皆知,他又如何肯为了一个小小的男宠替自己树敌呢,呵,枉费血王一番心血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离空师太沧桑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堂中响起:“今天诸位英雄豪杰会聚一堂,为的都是一个目的,就不用老尼再重复了。”
此时,一个男子压抑了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天涯狗贼毒死了我父母!我要杀了他,用他的血祭奠我父母的亡灵!”
“十年前重莲杀了我全家!我才六岁就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至今在江湖上仍无亲友,都是因为他!”
“桓弄玉那大魔头挑掉了我们整个门派!妈的,一把针就让我们山庄变成了废墟!不把他砍成肉酱丢去喂狗了老子就不姓张!”
叫嚣声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听见满厅堂的人们都在整齐地吼着口号:“灭重火,绝冥神!杀重莲,弑梅影!灭重火,绝冥神!杀重莲,弑梅影!”
那声音洪亮而又刺耳,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脑海。这并未让我觉得羞耻,只是,倍感愤恨。
这时,须眉举起了双手,作了一个安抚的动作,神色安然地说:“诸位安静一下。为了报仇也好,为中原武林除害也好,大家都得努力冷静下来。虽然我们人多,可我们不能有丝毫轻敌之心。重莲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大家都知道他的称号是‘天下第一’,具体高深到什么程度,无人知晓。桓弄玉的武功相信很多人也领教过或是目睹过了,他擅长使用十分不入流的攻击方式,仅是一根墨梅银针就可以取一群人的性命,再来他的人格卑劣,没有什么事他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连连称是,尉迟公子却轻轻摇开折扇,微笑道:“须眉道长竟说梅影教主的武器不入流,说句玩笑话,他的武器是我见过本身杀伤力最小也是最好看的,这样小不足三寸的银针,他竟可以一针取人性命,可见其功力深厚。虽然冥神教做了很多坏事,可我对梅影教主的人品却有些佩服,虽是个恶人,却不是卑鄙小人。须眉道长口中的梅影教主莫非与我所知道的不是同一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我竟心生感激,连忙接口道:“尉迟公子说得没错,那些都是须眉胡诌的。”结果刚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好在尉迟公子是个豁达人士,只是浅笑了一下,道:“这位小兄弟竟与我有相同看法,须眉道长的话偏颇了些。”
须眉叹了口气,道:“说到梅影教主……有件事,真是难以启齿啊。老夫都不知该如何向大家说明了。”我听他这么一说,背心都变得冰凉。果然,在群众的煽动下,他又装出半推半就的样子继续说道:“众英雄应该都知道梅影教主喜好男风的事,可我怎么都想不到,他的断袖之癖竟已经严重到……要一个男子去对他做出那种事……哎,老夫实在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果真都开始唾骂弄玉,说他恶心,说他脏,说他不是人,说他下贱淫荡……还有人竟然还作出了干呕状,连眼眶都呕红了,许多污秽之词从他们口中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看着须眉做作的模样,又想起了弄玉遭受屈辱时的样子,我气愤得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几乎都要被怒火燃烧起来,大骂道:“你这老杂种真不要脸!恶心死我了!”
没想到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会堂变得安静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噤若寒蝉。须眉怒视着我,脸已经气成了铁青色。他忍了许久,竟憋出一句话:“温采,你明明是梅影教主的男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须眉道:“不要再装了,你把你脸上那块皮扯了,让大家好好看看老夫究竟有没有认错人!”
众人先是安静了一阵,然后就有人开始说:“这人易容的么,他是谁带来的?”很快就有人朝我的脸伸手过来,想要试探我脸上是否有戴面具。我往后一躲,那人又步步进逼,我用双手去挡他,才想起自己的右手已经没有力气了,这样下来武功大打折扣。
就在那人快要碰到我的脸时,一柄扇忽然敲在他的手上。我抱着自己头的双手放了下来,只见桓雅文撑开扇子,像甩耳光一样朝那个人的手上扇去,那人连退几步,靠在了房柱上。桓雅文面带微笑,可眼中却是一片冰寒:“此人是在下带来的,阁下若想动他,请先经过我的允许,承让。”说罢,收起了手中的扇子,将我往人群后拉了些。
须眉忽然站出来,道:“桓公子请留步。”桓雅文停下来,俨然道:“须眉道长有何指教。”须眉道:“事关紧要,所以我们必须检查你书童是不是温采扮的。”桓雅文看向他,一字一句道:“若我说不呢。”我从未见他这么严肃过,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已不怒自威。
须眉犹疑了,脸上的皱褶就像爬满了蜘蛛网的黄泥。他咧开嘴一笑,顿时满脸菊花盛开:“若只看我们两人的交情,老夫私下肯定是想放桓公子走的,只是……当着众多武林豪杰,桓公子,你这不是让老夫为难么。”桓雅文微微一笑,说话竟也有些咄咄逼人了:“须眉道长,既然江湖上都传言了温采已与梅影教主已经分开,您这么急着留下梅影教主的男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须眉脸色一暗,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呵呵,说到传闻,桓公子,你应该不会真如别人说的那样……对否。”桓雅文雍容大雅地摇开折扇,道:“须眉道长果真是返老还童了。武当武学虽历史悠久,然而最注重的却是修身养性,您不关心男女情事,倒迷恋起分桃断袖之乐事,如此别树一旗,还真应当功标青史。”
虽是火药味极重的对话,可桓雅文话音刚落,全场便哄堂大笑起来。须眉老脸挂不住了,几次想要爆发怒火都给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板了脸,口气已近似威胁:“桓公子言谈风趣横生,老夫佩服。只是今日之事不可儿戏,请桓公子莫要再开玩笑了。”桓雅文道:“在下并非说笑。”须眉道:“那桓公子是不打算将人交出来了?”桓雅文道:“正是。”
“好,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再劝说了。”须眉环顾四周,见众人都默不作声,“大家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仍是一片死寂。
忽然,释玄大师走出来,道:“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如今温采与梅影教主已无关系,老衲认为,还是把他放了罢。”他刚说完,离空师太就接道:“万万不可。倘若温采是冥神教派出的奸细,那我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
再这样下去要起内讧了。其实在场的人除了须眉,我不恨任何一个。我挣开桓雅文的手,往前站了一步,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道:“须眉道长好耳力,我这么随便说一句话你就听出了是温采的声音,温采真是倍感荣幸。”我刚说完话,众人都开始唏嘘讨论,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今天敢当着众位好惩恶除奸的英雄的面冒头出来说话,是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我听到有人在底下低骂:“真龌龊。一个娈童还敢上来说话,他妈的太给男人丢脸了。”我闭上眼,深呼吸。释玄大师道:“温施主,请说。”我点点头,等心情平复了些,继续说道:“温采只是一个刚被废了武功的无用之徒,等我说完话以后,任凭大家处置。”
“采,你别……”桓雅文走过来又想拉我走,我却将他挣脱了:“大家要去讨伐冥神教我绝无异议,只是不能让须眉那个奸贼带领——因为他和蜚蠊教是一伙的!”须眉的眼睛睁大到就像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样:“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道:“我曾经落在须眉和卫鸿连的手中,被他拖在地下室严刑逼供,要我交出《芙蓉心经》,或许在场的许多人士都曾见过我身受重伤,无法说话,那是因为他点了我的哑穴。他还试图诋毁我的父亲温恒誉,包括我的养父桓弄玉。”这时,已有人在底下喊道:“养父?你们两真的只是养父养子那么简单?”
我鼓足了勇气,道:“自然不是。就像你们想的那样,我是弄玉的男宠,而且,还是一个被他用过了丢掉的男宠。”说着说着心竟开始绞痛起来。这一下竟没有人说话了。释玄在旁边叹惋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看了一眼桓雅文,又道:“当时是桓雅文公子救了我,从那以后,江湖上就有传闻说我和他关系不一般。这些消息,传说是蜚蠊血王派人传出来的,那么,很有可能——我是说可能,是武当掌门须眉道长说出来的。”
“你给我闭嘴!”须眉已经不顾形象地扯着嗓子大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有什么证据?!你不过是桓弄玉的一个男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发言?请你立刻离开武当山!”我冷笑道:“道长,何必这么激动?你越激动,只会让人越怀疑你而已。我是他的男宠又怎样了,这不代表我就没看到你所做的肮脏事。”须眉的脸气得通红:“好,那请温公子拿出证据来。”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浑厚的嗓音忽然传遍整个厅堂:“温采,你是温恒誉的儿子,别忘了自己的姓。”所有人都错愕地转过身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铜剑,英气逼人,威风凛凛。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朝我们走来,有一些老前辈已经惊讶得倒抽气了。
近了,我才看清他的长相,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完全瞠目结舌了。他看着须眉说道:“须眉道长,当年你和卫岛主他们真是费尽苦心了,搬弄是非,瞒天过海,足足骗了整个武林十余年,现在也是谜底该揭晓的时候了罢。”须眉面如死灰,浑身都在微微颤栗。我愣了许久,才一下跪倒在地上,哭道:“爹!!”
第二六章 东窗事发
爹扶我站了起来,轻轻叹气道:“你这几年在江湖上传出的消息我都听说了。爹不怪你,是爹没有照顾好你。”我的脸上微微一红,想来他肯定听到我说自己是弄玉男宠的话了。爹他一直以来都是被人们誉为德被四方的大侠,他的儿子却如此替他丢人。我越想越觉得心里有愧,却不感到丝毫后悔。
须眉浑身不停打着寒战,连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了:“你、你是人……还是鬼?”爹转过身去看着他:“须眉道长,你自己有什么罪行,就不要我来说了,自己招了吧。”他的双眼直瞪向须眉,须眉不由又微微打了一个激灵,那副窝囊样让我看了就直生恶心。他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理直气壮地说:“老夫不知道温大侠在说些什么。”此言一出,众人更是肯定了眼前的男子便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温恒誉,纷纷开始低语起来。
释玄大师道:“没想到温大侠竟然尚在人世,可真是让老衲惊喜了一番。”一张破旧的羊皮纸放在了释玄大师的手中。释玄大师疑惑地看了爹一眼,便打开纸张阅读起来。
整个大堂鸦默雀静。众人都看着释玄大师,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须眉则是一脸惊慌失措。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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