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一捅那些做工很精致的工艺品和陶瓷娃娃。在路过一个做泥人的老者时,他便赖在那里不走了。两眼紧紧盯着那老者褶皱的手捏着关公的泥娃娃。他朝我挥了挥手,叫道:“呆子采,过来,快点看这是什么东西,好好玩哦。”
我走过去,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没见过这个?”我记得我六七岁的时候最爱玩的就是这个,当时爹爹每次出门都要给我带很多不同模样的娃娃回来,我每次都会激动得手舞足蹈。此时看到,心中竟是另一番情景。白公子的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问那老者:“老伯,这个多少钱?”那老者笑着朝他伸出两个指头,他点了点头,从腰包中拿出了两锭银子,塞到了老者的手中。那老者摆摆手,道:“是两个铜板。”
白公子咬着嘴唇想了想,道:“我只有元宝,就拿一锭银子给你吧,我拿两个走好了。”说罢,便拿起了木板上的两个娃娃,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条小月:“老伯,这个叫做什么名字?”那老者道:“牛郎织女。”
白公子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拿了银子给他,便走过来对我说:“你看过这个没有?嘿嘿,你这土包子这么没情趣,肯定没看过了,这个叫‘牛郎织女’,送一个给你好了。嗯……你要哪个呢?”我一时只觉得好笑,却又不敢不说话,只道:“都可以,你喜欢哪个就要哪个吧。”他想了想,把“织女”放在了我手中:“我知道你肯定喜欢这个,白少爷我大度得很,让给你好了。”
第十八章 揭谜之行
我看着白公子那双看似很纯真的大眼睛,摆弄着手中的“织女”娃娃,问道:“你知道‘牛郎织女’是什么关系么。”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在那小小的“牛郎”身上:“知道。”我说:“那你还送给我。”他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温大少爷,你是不是又想到其他地方去了?你希望我说什么呢?你就是这破毛病,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喜欢你。”我脸上一红,道:“我没有。”他翻了个白眼,直叹气:“哎,你这人……还是那么别扭。”
见他朝前走了几步,我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却突然回首对我妩媚一笑:“不过你说得没错,我是喜欢你。”我的脸变得更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仅限于喜欢,你别想多了。”
天边的白色渐渐被黑暗覆盖,一抹淡淡的月色从鳞次栉比的房屋缝隙中洒落出来。苏州城的夜晚总是清凉而又宜人的,此时的白琼隐看上去很像是一个脱俗的仙子,一颦一笑都是优雅淡定的。我的心里突然觉得十分温暖。脸上蒙着布,他看不到我的笑容,可我依旧笑得十分开心:“白公子,我也很喜欢你。”他怔怔地看着我,大抵是没想到我会说这种话吧。
可很快他眼中的愕然便消失了。他嘴角挂着笑意,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来勾着我的肩膀,魅惑地看着我:“喜欢我?”他轻轻一笑,靠到我的耳边,悄悄说:“喜欢我就上我吧……”我连忙把他推了开去,解释道:“我说的喜欢,性质和你说的一样!不是那种喜欢!”他也不顾身边是否有人看见我们,又黏到了我身上,懒懒地说:“我说的喜欢,就是指情爱之事,原来你也和我一样……那我们等什么,现在就回客栈吧。”
我又一次把他推了开去,怒道:“白公子,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人要懂得控制自己的行为,这样的事这可以和喜欢的人才能做!”我说完以后才发现这话是从桓雅文口中说出来的。当时还被我狠狠唾弃了一番,没想到此时我也会用它来教训人。白公子又不分场合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弓了下去,头上雪白色的发带连同发丝都在轻轻震颤。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唯有等他笑够了才悻悻走回客栈。
回客栈以后,我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开始计划出行路线。要调查江湖上的大事,能找的人只有司徒雪天、苏姚和万沫昂。若我去寻找司徒雪天,他未必会告诉我,而且找了他说不定会遇到桓雅文,到时候恐怕会弄得更尴尬。
就在我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我连忙理好衣服坐起身朝门口看去,只见白公子还是披着衣服站在那里,见我坐起身了便走到我身边坐下。门外的冷风刮得我瑟瑟发抖,我说:“你进来做甚么。”他说:“你脸上的布可以揭了。”我说:“你早上为什么不给我拆?”他用手指刮了刮我脸上的布,弄得我痒痒的:“想看看你弄得满脸绷带出去是个什么模样。”我咬唇不说话,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快要习惯他的变态行为了。
他替我慢慢拆开了纱布,这么温柔的动作与他平时的泼辣作风简直是截然相反。我微微眯上了眼睛,却看到白公子的眼睛是越睁越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怎么了?”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脸,怔怔地说:“你原来是长成这副模样的……?”我说:“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你拿镜子给我一下。”他从旁边拿来了铜镜,放到了我面前。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愕然发现自己的容貌竟和以前一模一样,真是不可思议。我眨了眨眼,有些兴奋地看着白公子:“你好厉害,完全恢复了。”
他把铜镜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你真是这个样子的?”我脸上的笑容似乎已经收不住了,只是一味点头。他却像是愣了一般盯着我的脸看。我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怎么啦?”见他没反应,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长得很奇怪么。”他却一下扑到了我的怀中紧紧抱住我的腰,仰起一张精致的小脸看着我:“你好漂亮……”说完便闭上眼,慢慢靠过来想要吻我。
我吓得连忙后缩了一步:“你到底想怎样?”他理直气壮地说:“亲亲你。”我立刻用手捂住嘴,哭笑不得地说:“你今天是疯了么,老做些傻事,快回去睡觉了,明天一大早要赶路。”他用力拽着我,想把我的手从脸上拉下来:“我要亲你!你放手!”
“你是乳狗么?见人就咬!”我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庆幸还好他不会武功,否则这下我肯定会给他强暴了……不,是被逼着强暴他。他那样简直是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不管,你给我把手放下来,我要亲!!”他扯了半天都没有用,便直接跳到我身上来坐着,开始脱自己的衣裤。我吓得连忙拉住他的手,急道:“你在做什么?”他一下将我按到在床上:“不亲就直接做!”
他绝对疯了,他绝对疯了!我一把推过去,想将他从我身上推下去,可是没想到一用力,动用了真气,却不小心把他从床上推到了地上。他撞在地上,闷哼了一声。我吓得忙不迭地跑下床去扶他,刚抓住他的手臂,却发现他的口角都流血了。这下完蛋了,我忘了他不会武功……一时后悔又懊恼,将他抱到床上坐着,度了些真气给他,低声道:“对不起。可是你也有错,下次不要这么胡闹了。”
白公子似乎被血呛着了,轻轻咳了几声,转过头来乜斜着我:“疼死我了,你就没一点同情心的么。”我咬了咬嘴唇,忍住不和他说话。他拍了拍我的脸,道:“你吻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了。”我原本对他的那几丝同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站起身,把门一摔,冲了出去。
隔日白公子便与我一起朝极寒的九刈雪山走去,他把我又一次弄昏过后,在我全身包括脚都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已是暮春初夏时节,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向炎热,可是九刈雪山上依旧是千年积雪,万年冰封。苏姚坐在花园里,见我们来了以后态度似乎比上次还要冰冷。我告诉她我们的来意后,她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想要知道温恒誉究竟是被谁杀的?呵,这可不是个小秘密,这事牵扯到了整个武林,若是公开了,恐怕很多人都要跟着遭殃受罪。”
我对她微微一抱拳,道:“我曾别人提示这事与‘鄂’有关,请问苏前辈这个字是什么意思。”苏姚轻轻仰起头,笑道:“你别忘了,我可不是无偿帮助别人的。”我说:“请苏前辈开出条件。”她用脚拨了拨地上的雪,漫不经心地说:“你的三成功力。”
三成功力?恐怕我给她以后人也差不多只剩半条命了。我说:“这……苏前辈,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么。”苏姚道:“有。你要杀了裴垣薰,也可以。”我大概明白她为何要杀小薰了,因为她丈夫万沫昂一直想要小薰当自己的男宠。她见我不说话,又道:“或者,你把花遗剑剑柄上的蝴蝶玉坠子拿给我也可以。”我说:“‘蝴蝶公子’花遗剑?恐怕很难……他武功太高。”她嘲讽地看着我:“我可不会因为你的能力而降低自己的要求。你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拿不出来就滚蛋,少在这里碍事。”这时白公子突然说话了:“你这丑女人倒是挺有意思的,我欣赏。”
苏姚脸上的表情一反平时的冰冷,微微透出了怒容:“你说什么。”白公子柔柔地对她笑了一下,道:“伯妈,我这是夸奖你呢,说你有意思,我欣赏你,你生气什么?”苏姚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你……你叫我什么……”白公子又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目光,眼睛还可怜巴巴地闪动着纯洁的光芒:“伯妈呀,我阳寿十七,你……你少说也是不惑之年了吧,难道还想卖老,要我叫你婆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不由暗笑。虽然苏姚的眼神很沧桑,可外貌看去就和二十多岁的少妇无甚差别。白公子这么说她,无疑是想存心气她。好玩归好玩,恐怕这么一来,她就不给我讲秘密了。我赶忙说道:“苏前辈,我这朋友一向都是这个样,请不要和他计较了。”苏姚道:“你什么问题都别问了,给我滚下山去。”
白公子凑到我耳边,看似耳语实则大声地说:“温采,我学医的,这个我知道,女人快要老的时候,很容易脾气暴躁,我看我们还是赶快走了。”苏姚一听这话,突然说:“我没有生气,只是你这人说话实在太无礼。”白公子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说:“苏姐姐,其实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我会说你是伯妈,其实是因为你要吸温采的功力……我师父告诉我,习武的女人最爱吸取别人内力来维持自己的美貌。”
苏姚的脸上竟微微发红起来:“我从未这么想过,吸取别人功力只是想提高自己的武功而已。就连梅影教主来,我都叫他分了三成功力给我。这个惯例我是不会改的,少说得分一成,不然我还是那句话,请下山。”
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弄玉上次出来脸色这么难看是因为被苏姚吸了功力的原因。我心里突然一酸,只道:“没有问题,请苏前辈动手吧。”她有些不开心地看了我一眼,将我带到了里屋。
我站定了身子,用真气将全身的经脉都打通。她把手放在我手腕上的“腕骨”、“阳谷”“养老”三穴上用力一按,我忍不住轻呼一声。就像是血液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一样,从我的心脏、我的腰腹一直运送到了手腕上,身体像被抽干了,痛苦到了极点。
等她放开我的时候,我已站不住身子,往地下倒去。努力支撑着想起来,喉头一甜,一大口血从嘴中涌了出来。苏姚站在我面前,冷然道:“才少了一成你就不行了,我若真提了你三成功力,你不是已经没命了?”我趴在地上,觉得胸腔中似乎还有血在往外冲,憋了半天,才没吐出来。
“我告诉你好了,‘鄂’就是湖北。湖北西北部最强的门派是什么,就与什么有关。”说完这句话,她便走回了里屋。
湖北最强的门派……武当。
难道我父母的死与武当有关系?
歇息了片刻,我站起身朝门外走去,白公子见我出来,连忙扶着我,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含着口中的血,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也没再多问,只把我扶到了一旁,取了药放入我口中。我吞进去,竟不过半个时辰便觉得血气顺畅,可浑身像是失了力一般虚脱。想起了弄玉当时从这里出来的样子,更觉得难受。我只是丢了一成功力而已,可他丢了三成,而且武功越高丢得越多,他当时一定很痛苦。
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路上责备他,又任性又胡闹。
我现在想明白了。即使会遭到天谴也好,即使这样做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也好,等我查明白父母的死因后便回去找他,再也不离开他。就算是他杀的我也不再追究了,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早已超过了父母所该做的。人活在世上,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