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紧,“薇若……”
她倏地转头望他,明眸点燃火苗,“一个只有在饭店才能看得到的父亲,你不恨他吗?你真的不恨自己的父亲?”她咄咄逼人。
他却听出其中的无奈与迷惘。她真正想逼问的,是自己吧。
“我不恨他。”他停住舞步,低声道,“我只是很难厘清自己对他的感情,现在仔细想想,也许我只是希望他能常常回头看我。”
“回头?”
“其实我是……爱我父亲的。”他哑声坦承,“我很爱很爱他,因为太爱了,所以才决心跟随他。”睇望著她,他轻问:“……你呢?”
席薇若一震。“我不爱,一点也不爱!”她倔强地否认,用力甩动双手,“我很恨他!我讨厌他!”
“薇若──”
“你跟著我跳啊!”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她锐声斥道,“不许偷懒!”
他伤感地望她,“圣诞树上的星星,都是为他挂的吗?”
“不是,才不是!”她拚命摇头,“不是!”
“薇若。”他不忍地轻唤。
“你可恶!”她槌打他胸膛,“不是答应我要得名吗?干嘛不跳了?跳啊!再烂也要跳下去!”
她语气指责,他却将藏在那锐气嗓音后难以言喻的悲痛听得分明。
他心一扯,陡然展臂紧紧拥住她。
“你干嘛?想耍赖吗?你──”
炽热的吻封住她的抗议,一阵缠绵后,他拦腰抱她下台,往僻静的角落走去。
身后爆出一阵热烈掌声及尖声怪叫,可两人都置若罔闻。他一心只注意著怀中的她,而她则紧咬著唇,脸色苍白。
“你干嘛、干嘛吻我?”
“因为我想吻你。”他回道,语音无比轻柔。
“你、你……”她瞪他,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吐不出一句,良久,才闷闷地辩解,“那些……那些星星才不是为他挂的。”
“别逞强了,薇若。”
“真的不是嘛。”眸中的水雾不争气地融化,碎落双颊。
庄意森心痛难抑。他可爱的可人的可怜的女孩,让人心疼的女孩啊!
他低头贴上她湿润的颊,好一会儿才放她下地,扶她站稳。
“擦干眼泪,薇若。”圈住她的眼神异常温柔,“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寂寞了。”他柔声道。
“为、为什么?”
他没立刻回答,捧起她的手,送至唇边以骑士的姿态落下一吻,“当然是因为我这个随从会永远跟著你啊,‘女王陛下’。”
她呆立原地。
而他,对她好温柔好宠溺地微笑,笑得让她在不知不觉间迷失了自己的心。
第九章
“你真的打算一辈子跟在我女儿身边吗?”萤幕上,莫多瓦板著一张脸,桃起的浓眉明白显露不屑。“一辈子做那家小饭店的总经理,你不觉得太没出息了吗?”
“我很喜欢落月庄。”庄意森神色自在,黑眸坚定回迎,“我也相信假以时日,所有的台湾民众臬都会跟我一样钟爱它。”
“你倒有自信!”莫多瓦冷哼一声,“薇若妮卡可真有眼光啊,挑中你这样的人才。”
“你应该更相信自己的女儿才是。”庄意森语气温和,眼神却严肃。
莫多瓦弹了弹雪茄烟灰,拧起眉,评估似的打量他。
当他要求透过网路以视讯与这个年轻人对谈时,并没料到会谈这么久仍毫无进展,明明都提出很好的条件招揽他回莲花集团了,可他却铁了,拒绝接受。
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大吗?他撇撇嘴,想起昨天自己向女儿再度重申商业联姻的命令时,竟碰了一鼻子灰。
从小到大,薇若妮卡第一次认真反抗他,而他怀疑,始作俑者便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捏紧烟斗。不,他的威权绝对不容反抗!
“瑞斯。”他故意亲匿地唤,“你应该没忘记自己为什么会离开莲花集团的吧?”
“我记得。”
“听说那场火灾发生时,薇若妮卡也在,而且就住在总统套房。”
“没错。”
莫多瓦冷冷一笑,“这样你还不懂吗?”
“什么意思?”一抹异芒掠过庄意森的眸,他大概猜出对方要说什么了。
“她是故意纵火的,为的就是把你逼离莲花集团。”果然,莫多瓦闲闲说道,“因为她想让我们损失一个重要人才。你可能不知道,从你被挖角过来后,上面几个董事便一直很注意你的表现,我们打算磨个几年就把你聘回集团总部担任主管。你是我们重点栽培的人才,明白吗?”狡黠地紧盯著他,“薇若妮卡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接近你的。”
庄意森不动声色,“你的意思是?”
“对她而言,你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她故意利用你来惹恼我的!”莫多瓦声调铿锵有力,“她并不是真正欣赏你的才能,只不过藉由你唤起我的注意而已,就跟她接近水莲山庄那个客房部经理的目的一样!”
“我猜也是这样。”庄意森淡淡扯唇。
“那你还能忍受她这样做?”莫多瓦不明白他为何还能保持平静。
他不置可否。
莫多瓦凝视他数秒,“这样吧,你离开落月庄,我马上让你进集团总部,担任亚洲区的总经理如何?”他提出更好的条件,“我让你管理莲花集团亚洲区的所有饭店,怎么样?这可是比任何一家饭店总经理都还要高的职位哦。”
“对不起,我对高高在上的行政职位没有兴趣,我喜欢亲自接触饭店客人的工作。”庄意森仍是拒绝。
“什么?”莫多瓦不敢相信。
“落月庄是个很有发展潜力的度假饭店,我很乐意好好经营它。”
“你的意思是,为了那间小饭店,你宁愿拒绝担任国际连锁饭店集团的高级主管?”
“不错。”
不知好歹!莫多瓦眼角抽搐,他磨了会儿牙,半晌,嘴角扬起假意的笑,“瑞斯,你该不会看上我女儿了吧?”
庄意森扬眉。
“如果你以为勾上了薇若妮卡,就可以瓜分我名下财产,那你就错了!”莫多瓦语音清冷,“她虽然是我女儿,可只是私生女,不妨告诉你,我的遗嘱名单上并没有她。”
“是吗?”庄意森发现自己的声音冷硬起来,“既然你不把她当女儿,又凭什么要求她答应商业联姻?”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我警告你,别想藉著薇若妮卡攀权附贵,少奋斗个二十年!”
“这句话由阁下说来,好像不具什么说服力。”庄意森讥嘲。
莫多瓦面色铁青。业界都知道,他之所以能发迹,完全是倚靠妻子娘家的庇荫,若不是有这个强而有力的后盾,莲花集团不可能有今天。
这就是为什么他敢在外头金屋藏娇,却绝不敢在重要节日于家族聚会中缺席的原因。
谁都能得罪,但万万不可得罪家中太座。她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却是唯一必须尊重的一位。
“瑞斯.庄,惹恼我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他狠咋一声。
庄意森撇唇,“我知道。”只是不知为何,面对这严苛的男人,他就是无法完全冷静。念及他带给薇若的伤痛,他甚至有股想撕裂他的冲动。
“无论如何,我会让落月庄结束营业,教薇若妮卡乖乖结婚去的。她从小就听我的话,从来不曾违抗,她一定会答应嫁给陶比的。你等著瞧!”撂下狠话后,莫多瓦主动切断连线。
庄意森瞪著空白的萤幕,紧紧握拳。
这男人简直太过分了!他难道不懂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从不曾违抗他吗?那么倔强的一个女孩,却从不违拗他的命令,他不明白为什么吗?
他根本不懂薇若是多么爱他,多么渴望他的爱!
在他心中,薇若只是一个美丽的娃娃,一个没有生命、不值得费心珍视的娃娃!
他不配得到薇若的爱!
“DAMNIT!”压抑不住胸臆间愤懑的怒气,他蓦地出声诅咒。
“……那个人究竟说了什么?”幽幽嗓音在他身后扬起。
他回头,望向刚从浴室踏出、正擦拭著湿发的席薇若。她望著他,容色微微苍白。
“你洗完澡了?”
“嗯。”她在沙发上落坐,“看你满脸不平,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可恶的话?”
“没什么。”他淡应,关掉她房里的电脑。
“你不必瞒我,意森。我很明白那老头,他肯定对你撂下狠话了吧?”
“那个人”、“老头”,薇若总是用这些不具敬意的代称谈起自己的父亲,若是从前,他肯定会忍不住指责她不该如此不知礼节。
可现在他明白了,这是她压抑内心澎湃情感的一种方式,她只是想藉此欺骗自己并不在乎。
“过来这里。”他朝她伸出手。
她睨他一眼,“干嘛?”
“过来。”他再次邀请,眼神温柔。
她心一颤,斜扬起下颔,“哼,你要我过去就过去,那我多没面子!”
庄意森轻声一笑,站起身,主动走向她,坐在她身畔,“你这骄傲的女人。”他半无奈地叹息,伸手揽过她。
她自然而然偎入他怀里,“其实我们昨天一回到落月庄,我就接到那个人的电话,也跟他大吵了一顿,我坚持不肯跟陶比.哈特见面,快把他气疯了。”
“他要你去美国见他吗?”他卷弄著她湿润的发络。
“不,是陶比.哈特要来台湾见我。我说不必了,本小姐没空见他。”
“你很…嘛。”他拉拉她头发。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风情万种地睨他一眼。
他心一动,侧身将她压在沙发上,湛眸居高临下地锁住她,深深睇著,直把她看得气息微促。
“你干旷、干嘛不说话啊?”她想推开他。
他微笑,以自己的身躯定住她,“情人节有空吗?‘女王陛下’。”
“情人节?”
“下礼拜,二月十四号。”他吹拂她眼睫。
“干嘛?”
“不知臣是否有这个荣幸跟女王一起用餐?”
“你……疯了吗?”她脸颊烧烫,“情人节那天房间几乎全订满了,我们不忙疯就要偷笑了,哪有时间吃什么鬼饭?”
“等大家都睡了之后。”他垂下脸,一寸一寸逼近她。“等他们都乖乖上床后,我们来享用一顿烛光晚餐。”
乖乖上床?!敏感的字眼逗惹得席薇若芳心悸动。“我才不吃烛光晚餐呢,好俗气!”
“那像上次一样一起泡汤如何?”他邪恶地继续逗她。
“那只是意外!”
“我现在好希望再来一次那种意外哦。”
“哇,讨厌!你好色哦!”她用力捶他肩膀。
他朗声笑著,忽地垂首将唇重重烙上她的。
“喂!谁说你可以──”抗议的语音很快地被吞噬,她闭上眼,全心全意与他唇舌交缠。
他贪婪地卷绕著她柔软的舌,像要把她一口吞下。她朦胧地微笑,娇软的身子不自觉地贴著他摩挲。
他猛然喘息,费了一番力气才让自己抬起头,凝视她,“今晚可以吗?”充满期待地问。
她摇摇头。
“薇若!”
“你说过的,只会抱著我睡觉,不会做其他坏事。”她娇声道,故意用手指圈画著他胸膛。
“别这样整我。”他握住她调皮的小手,氤氲的眸饱受情欲折磨。
“我要睡觉。”她不留情地推开他,迳自跳上床,抓来床畔的泰迪熊,深深埋入那温暖的绒毛间。
他懊恼地望她。
“你不上来吗?”
“现在上床的话,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他叹气,调整一下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遮掩男性欲望。
她嘻嘻地笑。
无奈地瞥她一眼,他抬手爬爬头发,忽地起身走向浴室。
“你去哪儿?”
“冲凉。”他没好气地应了声。
唯今之计,只有靠冷水浇熄体内炽热的情火。
唉,男人真命苦啊!
“瑞秋!”电话线另一端,男人怒吼著席玉芬的英文名。“你生出来的好女儿,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
席玉芬握在手中的话筒差点吓落,连忙用双手抓稳,“你别生气,维克,听我解释,薇若真的不是故意不去美国的,是因为过年那时候饭店很忙──”
“谁跟你说这件事了!”莫多瓦粗鲁地截断她,“我是说她坚持不肯嫁给陶比这件事,她连跟人家见一面也不肯!陶比马上就要去台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