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脸,江江面色渐渐发黑。因为刚刚生过一场气,又不好意思拒绝。这个没心没肺的看不出他们家最近低气压吗?他爸这两天竟然在收拾行李,那两尺长的手提旅行袋已经装得鼓鼓的了。
又要丢下他了?太让人气愤了。江江憋着口气,把李加的东西都抖落开,各样各样的物品再放回去。
江江原本发誓绝不主动提起的,在李加悄悄的每天收捡一两样物品时,终于怒不可遏的发飚“李加同学,你是怎么当父亲的?”
李加茫然的看着他“江江,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江江抿紧嘴唇,堵气翻身面向墙躺了下去。
李加一下下摸江江的头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比他们自立,让我省心不少。乖,听话,我是去办公事,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最后一个字的余音在江江心里不停回荡,明明说得极轻,却仿佛是可以反馈的悲伤一样,江江也觉得异常难受。
“爸,我不是不相信你。你别丢下我,早点回来。”江江抱住父亲,隐约有种预感,父亲是去解决什么,或者是去告别什么。好像是一个仪式,献祭一般,带着自虐的成份,悲伤得不能自已而又不得不进行,父子俩立场不同,情感却完全相通。
“注意水电,煤气,关紧门窗,我,”李加神色凝重“我很快就会回来。”这句台词就如同宣判自己死刑一样的咒语,每说一次心就跟着颤抖一回。
江江做出贤惠的态度,抱着父亲“嗯,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爸爸。”
父亲脸上的表情,有种决绝的坚持。这让江江做出完全信息的表态,因为他猛然惊觉父亲已经做出了抉择。
大保的书桌里常会接到一堆桃红色内容的信件,也不乏女生大胆的对江江表达爱慕之意,他们正是豆蔻年华青春懵懂时,难免会有相互炫耀的心理。在那个愣头青还在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江江已经做了适当的筛选,不能得罪的和需要渐渐疏远的,可能暖昧着交往的与肯定的拒绝的早已被分门别类。
他最先回复的总是需要拒绝的女生,喜欢的那一个自然要留到最后。对父亲的自信便源于此,就算比喻不恰当,父亲的那份残酷也永远不会是对着自己。
“要不要这段时间就让大保在这里陪你?我和他家里说。”江江阴着脸,既埋怨又满心喜悦,确定父亲无论何时都不会抛下他,又有闲情逸意去想聚会的事,或许在父亲不在的这几天,家里可以开个随'心所欲的PATTY。
佩林回家时,索妮雅正准备出门,离着一米远就能闻到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那是一味叫做毒药的香水,佩林很想告诉她,这味道并不适合她。
向来喜欢清新气味的索妮雅一定比谁更懂得哪一种更催情,选择这种张扬的气味,盯着索妮雅脸颊暗色系的腮红艳红的嘴唇,佩林怀疑她某些时候打扮得艳俗只是为了迎合某人的口味?这人的品味也太差了吧?
佩林并没有那样的好心情与她耐心倾谈,在公司开了一天的会,回到这里疲惫至极,时钟已经敲过十点,而妻子却打扮得花枝招展。饶是再好的脾气也要发飚“这么晚了要去里?”
佩林瞄了眼索妮雅颈下系着的克拉钻石坠,显摆和炫耀的女人有的时候看着赏心悦目有的时候就觉得刺眼,尤其是这个时间段,佩林沉着声音“不要出门。”
索妮雅化着厚厚的粉底自然看不到下面的肤色变红。“要你管我?”“我不管你,你想要谁管?松松在做什么?睡了吗?你就打算仍他一个人在家?”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家里又不是没人。”
“你是他妈,孩子醒了怎么办?你就是这么当母亲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我没责任心?”索妮雅挥舞着手臂大叫“我没责任心,那教育系的书我能买了整整一书柜,我没责任心会在这里全职带孩子?”
佩林懒得和她解释享乐派贵妇与全职妈妈的区别,“不许去。”
松松小的时候发育不好,读书总是隔着一行,从第一行直接跳到第三行,因为第二行看不到。写个“部”字会直接利用那个耳刀旁在后面写成一个“陪”,四不像的一个字,在他眼里就是两个字。索妮雅一开始还沾沾自喜的夸赞孩子联想丰富,后来才发现,那是因为脑发育不足造成的。
抑郁着修炼自己,全心全意的照顾家里,当然也觉得深深委屈“我忙了一天,晚上出去会个朋友都不行?”家政,卫生清理庭院,哪一样不需要她监督,像个管家婆一样转来转去。就算偶尔放纵一下又能怎样?自从有了松松,她去美容院和购物的时间已经大大缩减了。
索妮雅越想越不平衡,伸出两手去推佩林。
佩林被她推得倒退两步,抓住索妮雅的手向后搡,女人惯性的撞到身后的沙发背上,手指甲在皮面上发狠的划来划去,瞪着眼睛冲佩林发狠。
女人紧咬下唇,眯着眼睛,收敛自己怒气“我没时间和你纠缠,反正你也回来了,担心松松,可以自己上楼去看他,不要管我!”后四个字一字一顿,仿佛宣示主权的女王。
“你适可而止吧!”佩林松开领带,活动脖子。
每到他们例行吵架时间,仆佣们都会自动消失不见,仿佛整座房子只剩下这两个恶魔对吼。佩林随手将手提包放在柜几上,斜着眼睛打量索妮雅。
“我怎么了?”索妮雅理直气壮。
“我那天看到苗可了,你们根本就没去吉家,你也没有约她对不对? ”
佩林偶尔心血来潮送松松上学时正巧苗可在送芭芭拉,两人客套的打过招呼,佩林问她鹅黄糕味道怎样?女人一脸茫然。“没有去吃吉家吗?”女人莫名其妙的表情,随后就豁然舒展变成合理的遮掩理由“是说我们的聚会吗?临时换了地点。”眼神里似笑非笑,比任何嘲讽都令佩林难堪。
好在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早就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一个习惯给自己戴各式各样绿帽子的妻子,乐此不疲活力无限把聪明才智都用在惹是生非上。一群朋友就算再为他遮掩,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如果李加是这种性格,自己或许会喜欢他的张扬,换成索妮雅,佩林真的无法欣赏。这不仅仅是更改性别的问题。
包容只在爱着时, 对于一个随时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雌性动物,无异于魔兽的存在。
忍受不了她时,多少次祈祷上帝能扔下来一把铁锹铲掉她的脑袋,而生气过后又会可怜她的无辜。“索妮雅,你不要胡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索妮雅哼哼冷笑“彼此彼此。”
索妮雅背起手包要走,被佩林一把拉了回来,就势将包甩在佩林身上,不住的打,香奈尔的边角再圆滑拿到女人手里也不失为一件武器,更何况还有一双九厘米的细高跟鞋。
佩林被鞋地尖踢得腿疼,气愤的把她倒抱起来,脱掉鞋子丢出去,在索妮雅啊啊大叫时,一把夺这她的包,打开拉链,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地上。抖了抖空空无几的包,佩林甩了一个头,将凌乱的额头甩到脑后,冲着索妮雅微笑。 粉扑、眼影、口红,索妮雅蹲下身去捡的时候,佩林又抓了她的头发将发夹拆下来砸在门上,显然做过定形的头发被他十指一通拨拉全部搞乱。
“钱佩林。”索妮雅拉扯他的衣领前后摇晃,佩林一边摇晃着一边抽出烟点燃,吸上一口。索妮雅从他嘴里拔出烟草随手碾灭,曾经精心挑选的欧式台布被烧出一个大大的窟窿。
佩林抽着嘴角替她心疼,那是在卡萨布兰卡的一家小店,她挑了半个小时才淘下来的东西。
“你是流氓吗?”索妮雅说得咬牙切齿。
佩林把烟雾徐徐吐到她脸上,心情大好。“不是。”脸上浮出一丝笑“我比流氓还流氓。”
索妮雅只愣了一下神便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
佩林的笑容被打掉,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每次到这种时候,都特别想弄死她。幻想着把她砌到花坛里,封在冷柜中,地窑也留给她。
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谐融洽只是一时,吵吵闹闹才是长期的正常表现。前段时间因为太过融洽,所以这时节便吵得异常凶狠。
那天与苗可闲谈时,在校门口巧遇松松的班主任。佩林绅士风度十足,仍然像个小学生一样被老师给教训了一番。
“孩子潜意识里的想法家长并没有注意到,虽然是沉默的性格,可是不和谐的家庭关系对身心成长都不利。 越是物质环境好,越要注重心理教育。” 老师明示暗示儿子有心理疾病,在儿子面前既要留下尊师重道的印象,又想一把火端掉这个私立小学。因为儿子而受气无处可发泄,是因为佩林也觉得松松乖巧得不正常。
最开始的会觉得他早熟懂事,是大家族环境才能培养出来的谦谦公子,偶尔翻动索妮雅买的那些教育书籍,略看上一看,便会发现事实并非他所想。
他忙可以解释,索妮雅守着那么多教育专家,经常参加各种培训班来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怎么可以忽视这些状况?答案只有一个,她并没有意识到,她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去,那些课程不过是个借口。
松松穿着加菲猫拖鞋走出来,扶着楼梯栏杆惊讶的向下观望,父母正在聚精会神的争吵,没有人注意他。
松松在最上一级台阶站稳,然后慢慢坐下来。
把熟睡的孩子惊醒是两夫妻都没想到的,佩林发现他存在时,冲他挥手“松松回去。”索妮雅刚刚被他推搡了一下,正气得无处发泄,趁他回头时挠向他的脸。
淡粉色的指甲上面嵌着水晶一样的雕饰,嫩白的手掌绵软得好像无害,佩林却深深知道那指甲一旦沾到脸颊会留下怎样的伤痕。侧过头,指甲顺着颈侧划了下去,还是被划伤了。
佩林把索妮雅掀翻在沙发上,“松松别看,听话,回去。”
松松视线转向母亲,见她像被翻过壳来的乌龟一样,不顾形象的两腿大张,裙子中间显露出白色底裤。费力挣扎,终于从另外一侧趴起来,抓起地上的高跟鞋用鞋跟敲打佩林的头。
佩林护着头脸转手推开索妮雅。
松松咬着手指眼泪汪汪的看向下面,大大的脑袋夹在栏杆之间,他想起了动画片里的流浪猫,可怜的汤姆可怜的自己。
佩林与索妮雅两个人又闹了起来,而且是当着孩子争吵,索妮雅终于没有出门。鉴于父母形象问题,各退一步,索妮雅用古董砸到佩林身上,而佩林没再还手后,索妮雅蓬着头慢慢靠近松松,像只雌豹一样在最后几级台阶趴下身,两手支在松松身边“宝贝,别怕,妈妈来了!”
母亲的黑眼圈被泪水或者汗水润湿,混着睫毛膏的液体向下淌,白雪公主一样的妈妈变成了巫婆,松松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两手拉着妈妈的衣襟,紧抓不放,而脸则转向一侧“啊~啊~妈妈~”。
佩林拉着索妮雅的胳膊把她拖到一边,自己蹲下身抱起儿子,在怀里轻声哄“松松,爸爸在和妈妈玩游戏,吓到你了?”
看向索妮雅的眼神冷了又冷,索妮雅也恨恨的看他,要伸手过来抢抱松松,被佩林闪开。索妮雅顺手抓起台阶上的玩具做势要砸,终究只是咬着嘴唇瞪着眼睛向佩林喷火。
松松抓着爸爸的肩膀,闭着眼睛用力大嚎。佩林轻拍他后背“没事没事”一遍遍亲吻儿子的脸颊不停安抚“我们去奶奶那里。”
佩林懒得再理索妮雅,就算她一再挡在自己面前,仍然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
母亲终于把儿子哄睡后,带着责备的目光看向他“你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最近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没分寸?”既心疼儿子脖子上的伤,又责备他们竟然在孩子面前大吵大闹。
佩林苦笑“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儿子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无奈的表情,终究令母亲说不出任何教训的话,唯有无奈的叹息。
佩林翻看着电话簿,几百号名字里,唯有李加的看了令人心动。
“你在做什么?”
李加迷迷糊糊的接听“在睡觉。”
佩林笑“这么早?”
“是啊,这么早。”李加的声音渐渐清醒,隔着电话似乎看到那人已经坐起身半靠着床头,用手指抹眼角“都已经凌晨一点了,大人。”
佩林噗的一声笑出声。
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李加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