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突袭突厥王庭这样的大事件,不能把它当作一次普通战役来简单对待,恰恰相反,应该把它提升到战役全局的高度来看。”
战役全局?徐芷晴愣了愣,洁白的玉齿轻咬着鲜艳的红唇,眼神专注,沉思起来。
林晚荣朗声道:“攻取胡人牙帐,也是有策略的,可虚可实。不声不响靠近克孜尔,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将牙帐一举灭了,这是最好的结果,此为实。”
“那何为虚呢?!”徐芷晴不自觉的开口问道。
“即便是没有到达克孜尔,可是,我们每靠近突厥王庭一步,那都是伟大的胜利。徐小姐可以想想,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上,突然从天而降一支神秘的大华骑兵,离着王庭便只有几步之遥,这对突厥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心理打击?对我大华将士,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鼓舞?”
林晚荣用力的挥挥手,心里也是沸腾起来。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看了胡不归一眼道:“胡大哥,你与突厥人打了这么多年仗,若真有我说的这么一天,你会是个什么感觉?”
胡不归双眼赤红着道:“***,我们大华被突厥人压着打了百余年,若真能在胡人老窝里痛痛快快干上那么一回,叫我老胡死上一百遍都心甘情愿。我那千千万万战死的老兄弟们,打了一辈子胡人,却连突厥牙帐什么样都没见过,他们死的冤啊!老杜,你摸摸,我这血都是烫的啊!”
言为心声,胡不归所言,正代表了千千万万抗胡将士的心愿。大华被胡人欺负的够久了,若真有大华骑兵千里深入,哪怕只是向突厥牙帐扬蹄怒吼一声,也足以让无数的将士们扬眉吐气、热血沸腾,一扫大华累积多年的赢弱之势,这其中的鼓舞力量,绝不可低估。这也就是林晚荣所说的“虚”了
高酋仔细想了想,骇然道:“林兄弟,要按照你这个套路去打,这万余将士孤军深入,不管是实是虚,都会陷入突厥人的重围之中,只怕会九死一生。”
“错了,”林晚荣摇摇头,咬着牙一字一顿:“是十死无生!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可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的,不是你,就是我——喂,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见胡不归等人睁大眼睛悲壮的望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又是敬佩又是惋惜,林大人猛地想到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浑身冷汗籁籁而下,急忙摆手火道:“我事先声明啊,我只是提出建议,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干。你们不要指望我啊,打死我也不会去干的,我家里还有一堆的老婆等着我回去赚钱养活——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了,通通不许看!胡不归,开饭开饭,大家恰饭!”
他像被踩着了尾巴的兔子,拍拍屁股跑的飞快,那腿倒是真的好的利索了。走几步便又忍不住鬼鬼祟祟的回头张望两眼,深怕徐小姐被说动了,委任林大人做那孤军深入的总指挥,那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懊恼的直摇头,心里满是悔意。
胆小鬼!见他悻悻而逃的背影,徐小姐忍不住骂了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取出林晚荣留下的铅笔,在那地图上画了几下,哼了声道:“杜将军,胡将军,请你二人转告林先锋官,叫他以后多多研习下地图,他说的这偷袭突厥人王庭的法子,不管是十万大军,还是一万精骑,根本就行不通。”
“还请军师直言。”杜修元神色审慎道。
徐小姐幽幽叹了口气,纤纤玉指指向那简陋的地图:“你们看,这里是兴庆府,现今离着我们二三百里的路程。而要想攻取克孜尔,必须深入草原深处。可是,我们自何处进入草原呢?!诸位请看,自兴庆以东至定裹,雁门关,绵延八百里,胡人都陈以重兵,一旦我们贸然深入,便正中他们的狼爪,此处不可行。再看另一面,兴庆以西的祁连山脉,乃是胡人骑兵的聚集地,我们无法穿越。自祁连山再往西,便是敦煌窟与那死亡沙漠罗布泊。若真要攻取克孜尔,此处便是唯一通路。可是这茫茫大漠,人迹罕至,飞鸟走兽踪迹已绝,自古便无人能够走出去。不要说是一万,就是百万大军走进去,也一样的困死大漠,徒留一堆白骨而已。”
她无奈摇摇头,苦笑道:“即使穿过罗布泊又怎样?前面还要跨过天山、阿尔泰山,才能接近乌步苏诺尔湖,遥望剑水、克孜尔。这条线路,自古便是只去不回的鬼门关,穿大漠,过雪山,中间有多少的关隘?!胡人敢于将牙帐安置在克孜尔,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此的天然屏障,除了神仙,又有谁能逾越?!”
徐芷晴果然学问渊博,不仅对大华边境了若指掌,就连对那突厥境内的地名也是信手拈来,这般本事,纵观大华,无一人能及。
经她连比带划这一番讲解,杜修元几人的脸色便止不住的发白,确实徐小姐所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胡人,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林将军到底还是实战经验太少,虽眼光高远,提出的构想也极其伟大,但是可行性基本为零。
“末将明白了,这就去禀告林将军。”胡不归神色掩不住的失望,梦想中扬眉吐气的一刻终于化为泡影。
“等等,”徐芷晴犹豫了一下,脸上现出抹轻红,她自衣袖里取出个小瓶递给胡不归:“你将这个递于林将军,他腿上的伤虽已大好,却那药粉却仍不能间断。”
她顿了顿,又轻声言道:“叫他莫要误会了,这个是上将军给他的,与我无干。上将军是担心他胡乱行事,到时候旧伤复发,那于我军而言,便是一个大大的损失。”
高酋长哦几声,笑着点头。林将军却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那漫山遍野的军士中,根本寻不见他的影子。
血红的夕阳照在林间田野,徐芷晴脸颊如玉,默立良久,娇俏的影子拖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她神色安静,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泪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年轻的兵士在他背上拍了下,却将林晚荣吓了一跳。
林将军急急转过头来,朝那小子吼道:“好你个李武陵,竟敢背后偷袭长官。你自己绑上个百斤的沙袋跑上十里路,本将军就饶了你。”
李武陵朝他目光所视方向看了一眼,正见徐芷晴跃上马背,纵马飞奔的身影,忍不住长长的哦了声,哈哈笑道:“我道你为何要罚我,原来是你躲在这里偷看我徐姑姑,叫我抓个正着。我这就背着沙袋跑十里地,然后告诉徐姑姑,有人偷看她不放——”
“你懂个屁啊,我哪是偷看她,”林大人懊恼道:“我怕她听从了别人的建议,派我去干一件蠢事。”
李武陵不屑一笑:“你自放心吧,我徐姑姑那么聪明的人,怎么派人去干蠢事?不过那提建议的人,也太愚蠢了些。”
还好这小子不知道我就是那提建议的人,林晚荣嘿嘿两声,没有说话,那边胡不归窜过来道:“林将军,原来你在这里啊,叫我一顿好找。”
“想找我还不容易么,哪里人多热闹,哪里就有我。”林晚荣笑着说道。
胡不归讪讪一笑:“林将军,你方才提的那建议,徐军师说完全行不通。”
李武陵睁大了眼睛,眼看便要发笑,林晚荣老脸一红,急忙拿手打他:“去去,吃完了就快去训练,我们高级军官谈话,低等喽啰速速回避。”
“明白,”李武陵嘻嘻笑道:“等到你与徐姑姑谈话时,连我爷爷那样的高级军官也要回避的,哈哈——”
待到这小子跑的不见踪影了,林晚荣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道:“这小子倒也有趣啊——胡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胡不归取出地图,将徐芷晴方才所言,细细与林晚荣讲了一遍,脸上的懊恼一览无余。
这徐小姐的地理知识倒也丰富,林晚荣微微一笑,拍拍老胡肩膀:“胡大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只要肯用功,办法总比问题多。等过几天有空了,我给你讲讲丝绸之路的故事。”
丝绸之路?什么丝绸之路?胡不归也糊涂了。林大人却是及时的闭上了嘴,不肯多透露一个字,以免一不小心被徐小姐抓了壮丁,派去做那送死之事。
——————
自盐川而北,眼望朔方,大军日夜行军,急急往兴庆开去。
越往北走,气候便越是干旱,风沙越多,有时走上一天,便要遇到四五回大风沙,人停马歇,所有人就地蹲下。待到起身时,浑身上下,头发、眼睛、鼻子、耳朵,处处都沾满了风沙,个个都是灰人。
边塞艰苦果然非同凡响,这是春天,还没出塞呢,就已经体会到了大漠风沙的威力,三十万戍边将士,也不知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却是那昼夜无常的温差。白天行路大汗淋漓,就像被水泡了,到了晚间三更,温度低的却又能把人冻成冰棍。
林晚荣倒像是个天生强悍的种,一路行来,气候变化万端,就连高酋也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唯独他就像是没事人似的,每天裹着几件袍子吹风沙,还不忘哼上几首信天游。
兴庆府是大华西北的第一重镇,毗邻贺兰山,号称“朔方保障,沙漠之咽喉”。其土地肥沃,沟渠纵横,灌溉便利,曾有“塞上江南”的美誉,城高墙厚,雄壮威武,昔日的繁华可见一斑。只是这些年的华胡征战,兴庆府饱受战火洗刷,人口锐减、百姓流失,万顷良田渐渐的荒芜,被漫漫的黄沙掩盖了,叫林晚荣看的好不感慨。
“这么大的河来,这么高的山,兴庆府呀,贺兰山,一眼望不尽荒草滩。
这么大的河来,这么高的山,兴庆府呀,贺兰山,百姓年年没吃穿!”
也不知是哪里传来樵夫的歌声,悱恻悠长,缓缓飘入耳膜,与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尘沙混杂在一起,说不清的凄惨荒凉。
眼瞅这就要进入兴庆府了,到底是西北要塞,官道两旁的人烟已渐渐的多了起来。
林大人东瞅瞅,西看看,正走的悠闲,却听远处蹄声阵阵,忽然传来阵阵凄厉的喧哗:“快跑啊,胡人,胡人来了!!!”
第五一四章 突厥女人
随着那喧哗,传来阵阵清脆的蹄声,隐隐伴随着悦耳的铃铛轻响。放眼望去,远远行来的却是个商队,数匹高头大马奋蹄疾行,背上驼着大大的竹筐与木箱,装着布匹、茶叶、盐巴等物,骏马的脊背都被压的弯了下去。
马队里,有黑眼睛黄皮肤的大华人,中间却还夹杂着几个体形比一般大华人高、鼻梁挺翘、淡蓝眼眸的异族。
“果然是胡人,”高酋兴奋道:“这些胡贼好大的胆子,眼见着我大华百万雄师开进兴庆府,他们却还敢大摇大摆自我们面前经过,太不给面子了!林兄弟,我这就去把他们拿下,也算咱们首战告捷,嘿嘿。”
这商队从大军面前经过,神色如常,不见慌张,委实有些诡异。
胡不归笑道:“高兄弟,切莫要鲁莽,这些都是来往大漠的平民商队,不可攻击。我边关子民以丝绸茶叶与突厥以物易物,博取胡人的骏马和草原特产,此类的经商往来,在兴庆府已有百年历史,开国圣祖便已恩准了的。即便是战火最猛烈的时候,两地百姓的私下交易也从未停止过。”
有需求就有贸易,就算是战火也不能阻隔这种最原始的需要,林晚荣点点头道:“胡大哥说的有道理。打仗是因为国家利益,而贸易交换则是民生需求,两者并不矛盾。我们与突厥接壤,文化经贸的相互交流、相互融合,这是难免的。”
胡不归竖起大拇指,叹了声:“胡人与我们交战多年。掳走的大华女子不计其数,亦有胡女仰慕大华文化,嫁了华家郎君。两地民间通商通婚,早已历经多年。繁衍生息,诞下地混血孩童为数不少,在这兴庆府与贺兰山一带,也是常见。”
凡是民族杂居的地方就会有融合,这是百颠不破的真理,林晚荣微微点头,正色道:“通婚通贸乃是民生需求,无可厚非。只是在这两国大战将启的时候,如何才能有效防止胡人刺探情报,这个才是最要紧地。就像这商队来来往往的。谁也保不准里面的哪个就是胡人的探子。”
诸人之中,除了胡不归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到边关。对其中的许多规矩都还不明白。胡不归笑着道:“排除探子自是必要的了,凡是有胡人到我大华经商,必须有大华士绅代为担保,所有的商队经过边关,都必须一一开箱检查。取得关文方可通行。其实不光我们担心,胡人比我们更担心呢。途经突厥往各处经商的华人,远比到大华经商的突厥人要多上十倍百倍。那胡人比我们更加头疼。要真抓起探子来,胡人抓到的探子,说不定比他们地骑兵还多。”
一句话说的几人哈哈大笑,胡不归这话虽然夸张了点,但大华人的经营头脑却是天下闻名地,胡人定然不敢小觑。
“两地的通商之事,我们与胡人之间曾有谈判,非到万不得已,双方都不得攻击商队。还曾立下文书,白纸黑字的。我大华素来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这几十年来,我们从没有盗抢过对方商队。只是那突厥人却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