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庵欣喜道:“怎地?莫非林兄你认输了不成?这却是稀奇了?”
“认输?”林晚荣冷哼一声:“吴兄,不瞒你说,我的字典里,从没有认输这个词,我怕的是对上了这诗,叫你太过于难堪。”
赵康宁站起来道:“林三,休得说些废话,快些念出你做的诗来,若是对不上来,你便自动退到一边去。”
林晚荣眼睛一瞪,怒喝道:“林三也是你叫得的?小王爷,莫非你忘了当日的承诺不成?”
赵康宁脸色刷地通红,恨恨咬牙道:“那便请林先生,快些对诗吧。”
他们这一出,厅中有人知晓原委,大多数人却不知道为何,但见小王爷受了林三的叱责也不敢顶嘴,心里皆是奇异万分。
林晚荣哈哈一笑:“既然吴兄和小王爷如此盛情,那小可便试上一试。吴兄那诗有趣之极,又是什么龙啊虎啊,又是什么虾啊狗的,实在威猛得很。倒像你们京中才子才是龙虎,我们江南士子在你眼里皆是不中用的什么小虾米。这却太小看了我江南才子们。”
吴雪庵那诗本只是讽刺林晚荣一人,哪知经他一无限扩大,却变成了攻讦江南才子,厅中诸人江南士子占多,眼下林三俨然已经代表了江南才子,吴公子这一暗骂,顿时黄泥巴落在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吴雪庵放口作诗之时,根本未曾考虑过这些,不曾想这林三如此狡猾,转眼便将江南才子拉到了他的阵营里,自己实在是大大地失算了。吴公子偷偷抹了下额头冷汗,再也不敢说话。
林晚荣嘿嘿道:“既然吴公子这般小看我江南才子,那我也说不上客气了。今日我们身处这秦淮河上,在下便以流水入题: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掉溪边水,加鸟便是鷄(鸡),得意猫儿雄过虎,脱毛凤凰——不如鸡。”
“好啊,好啊——”厅中掌声如雷鸣,传遍了秦淮河中。此皆是众人真心所发。这最后一轮争锋,林晚荣从容大度,不仅不惧怕京中才子吴雪庵,更是将他那辱骂,原封不动地学了回去,漂亮之极。
吴雪庵面色发白,赵康宁脸色铁青,做声不得。
林晚荣擦了下额头冷汗,妈的,做这些鸟诗,比打一场仗还要累。为了洛凝这小妞,本才子这次可是花了大力气啊。
洛敏鼓掌笑道:“好,好,好,这赛诗会四轮圆满结束,林公子才华非凡,荣登魁首,乃是众望所归。”
林晚荣心里倒是平静,除了夺冠在意料之外外,其他的都在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可惊喜的。
郭无常正在为林三欢呼雀跃,却有一个萧府家丁急急走了过来,在表少爷耳边说了什么,郭无常一惊,手中的茶盏便掉落在了地上。
“洛大人,请问洛小姐对我们林公子有什么看法呢?”厅中一人大喊了起来,众人哄堂大笑,厅内喧哗成一团,此乃是本次赛诗会的重头戏,又岂能不谈?
“这个么——”洛敏抚须微笑道:“选亲之事,最终还要由小女决定,来人,快请小姐——”
洛敏话音方落,便见帘后走出个小丫鬟,手里持着一只芙蓉帐,一方绣了鸳鸯的锦帕,行至林晚荣身前,福了一福,微笑道:“林公子请了,此两样物事,乃是我家小姐赠与公子,并请公子以此赋诗一道。”
啥意思啊,林晚荣看着这芙蓉帐和鸳鸯帕,仿佛看见洛凝那小妞通红着小脸,躲在幕后偷偷向自己打量的样子。他骚骚一笑,心里也是噗通噗通乱跳,这小妞有意思啊,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明明是你对我表白了,怎么还要让我淫湿。唉,这女子,脸皮比我薄得多啊。
他此时骚兴正浓,淫两首小诗不在话下,取过纸笔刷刷刷刷写下几行,还未写完,便见表少爷郭无常满脸焦急地冲上前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什么?”林晚荣一惊之下,丢了纸笔,便飞一般往舱外走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遇劫
“大哥,大哥??”巧巧匆匆从帘子后面走出,娇声呼喊道。但林晚荣行色匆匆,早已带着郭无常行出舱门,连她的叫声都未听到。
“凝姐姐,这可怎么办?大哥也不知遇到了什么急事,便仓促出了门,这里的事情还没有交代呢。”巧巧走回房内,偷偷看了洛凝一眼道。
洛凝似是未听到她的话般,神情痴呆,脸色发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丫鬟急急走了回来,将林晚荣临走前写那字幅交到洛凝手里道:“小姐,这是林公子留下的。”
洛凝急忙接过纸条一看,只见那字迹龙飞凤舞、道劲有力,一首小诗方才写完了两句:“芙蓉作帐锦重重,比翼和鸣玉露中??”
洛凝紧紧咬牙,眼眶红了起来,提过小楷,在那两句后面加上两句:“??人道瑶池春似海,月明飞下一双鸿。”
这一首芙蓉帐、鸳鸯帕的诗算是续的全了,洛凝扔掉小楷,望那诗句一眼,忽地伏在案几上,放声痛哭起来……
正厅中众人,见洛小姐送了两样物事出来,皆已看出洛小姐对林三情有独钟,正想着要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美话,哪知那方才夺魁的林三,竟是舍掉了洛小姐,风风火火的离去了,实在叫人好生惊诧。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不知出了何种事情。
洛敏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诸位不必惊奇。小女对林公子的态度,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林公子家中临时有急事处理,才这般匆忙离去。亦无可厚非。来日老夫必将此事结果,报与诸位家乡父老知晓。眼下赛诗会诸事已毕,又适逢华灯初上,今日我等便在这秦滩河上痛饮美酒。不醉不归。小王爷,程大人,诸位大人,可要赏老夫一个面子哦。”
众人见总督大人亲自出来解释,想来也的确如此,便都放开了心怀,反正今日热闹已经看完,剩下的便是享受秦滩美景了,一时之间,舱中地气氛又变得热烈了起来。赵康宁与程德打了个眼色。二人也坐了下来。
林晚荣急匆匆行出舱外,表少爷跟在他后边,焦急的道:“林三。姑母和玉若表妹都出了事,这可如何是好?”
林晚荣道:“少爷,你先别急,把详情说给我听听。”
表少爷点点头道:“今日这赛诗会,洛大人和府尹大人专门发了请帖。金陵的各名门望族都收到了请柬,我们萧家也不例外。我由于有些赛事,便早早的出了门。姑母与表妹说是待到晚些时分才到。可是等了这许久时分还不见人影。我心里正在纳闷,方才却有下人来报,说是有人在城中找到了表妹与姑母乘坐地马车,她二人却是不见了踪影,看那样子,怕是被人掳去了。林三,这可怎么办?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表妹和姑母啊??”
林晚荣听得心火大盛,妈的。这都叫什么事啊,我才几天不在家,这俩人就被人劫了。劫了大小姐不算,连夫人也抓走了,这二人一去,萧家等于就散了架。这人跟萧家有仇是怎么的?
“大小姐和夫人出门的时候,难道就没带个下人?”林晚荣问道。
“带着萧峰和小翠,但这二人被人打昏,醒来之后,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林三,你说这是谁与我们有仇啊?行事竟然这般毒辣?”
打昏?林晚荣愣了一下,若是有人寻仇,例如白莲教那次,定然是见人就杀,不会留下活口的,这歹人却打昏了萧峰二人,是何用意?他原本想着是不是赵康宁程德所为,但以徐渭的为人,算计定然周全,程德等人必定早已被徐渭暗中监视起来,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如此一来,这是哪里的贼人作恶?
两人在船头说了阵话,这画舫本来处于秦滩河中,周围花船早已走远,等了半天,连个摆渡的小船也没有见到。
林晚荣想起日间遇到杜修元和胡不归的事情,猛然醒悟,哎哟,徐渭和洛敏这两个老狐狸,怕是要对程德动手了,而且就在今夜。眼下这秦滩河地水面怕是早就被封锁了。
如此一想,心里越发的焦急起来,妈的,出不了秦滩河,到哪里去找大小姐二人?两个弱女子,生地如花似玉,落到贼人手上,过了今夜若还找不到人,那就什么黄花菜都凉了。萧玉若这小妞也是的,无端端的闹什么别扭,再见了面,老子定然好好揍她小屁股,让她长记性。
“船,船,林三,有船来了。”表少爷忽然指着远处,大叫起来。
林晚荣急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水面雾蒙蒙的,远远划来一只小木船,船上二人正在对林晚荣招手。
“胡大哥,杜大哥??”林晚荣一见那两个影子,便高兴地大叫了起来。
胡不归二人加速了划船,不一会儿便到画舫脚下。不等那木船停稳,林晚荣一纵身跳了下去,正落在小船中央。胡不归、杜修元二人一人扶住他一只胳膊,大叫道:“林将军,可想死我们了。”
林晚荣激动道:“二位大哥,我也想你们啊。兄弟们呢,兄弟们可好?”
胡不归哈哈笑道:“他们好的很,都在这周围隐藏着呢,今夜准备干些大事。”
果然不出所料,林晚荣暗自点头,眼下他已不在军中,胡不归连这等机密都直言相告,这生死之间的情谊与信任,绝非别人可比。
杜修元噙着泪花道:“林将军,那日佟成那王八蛋背后放炮,兄弟们都以为你(你??后来我右路军万余兄弟。去寻了那佟成拼命,若非徐大帅阻止,我们早将那姓佟地砍着喂王八了。”
胡不归道:“没砍了他又怎样?我派了许震,埋伏在路上。只一箭就射穿了他头颅,也算便宜了这王八蛋。”
林晚荣抱住二人胳膊,感激道:“谢谢两位大哥,林某感激不尽。”
“林将军,那日万炮之中,你是怎样脱困的?我们见着那炮火猛烈,皆都以为你??”杜修元叹口气道。
“唉??”胡不归截断他道:“林将军福大命大,不会那么轻易为奸人所害,我老胡早就知道,怎么样。没吹牛吧。”
林万荣叹口气道:“这中间经历复杂,一言难尽,等日后再与两位大哥好好说说吧。”
胡不归点头道:“也是。日子长着呢。林将军,徐大帅和兄弟们正等着你呢,我们快去见见他吧。”
林晚荣点点头,接了郭无常上船,胡不归划浆。小船便直往前行去。到了岸边,却见岸上灯火通明,刀枪明亮。竟是徐渭带着数千人马亲自迎接。
“林兄弟,可算又见到你了!”还未着岸,徐渭地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过来。表少爷是头一次见到这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徐文长,手微微发抖,双腿直有些打哆嗦。
林晚荣抱拳道:“叫徐先生担心了。”
船已行到岸边,几人跳下船,徐渭拉住林晚荣手道:“非是担心,老朽是诚心诚意的向林兄弟你致谢。这白莲教一役,林兄弟居功至伟。乃是人所共知,你提拔地这几位千户,也是有功劳有本事的忠良之将,你立功又树人,老朽怎能不谢?”
林晚荣打了个哈哈,这老头对我评价挺高的嘛,不过光说上几句好听地话有什么用,不如发点银子做奖励来的实在。
徐渭上上下下打量他,久久才道:“林小兄,那日万炮之中,你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若是因为老朽的过错,导致小兄弟有任何的损伤,老朽终生不得安宁啊。”
“这个,我也没什么损伤,就是被大炮震得头晕眼花,晚上睡不着觉还做噩梦,有时候吐点血,其他的还算正常。大夫说,多用些上好的滋补品,将养个三十来年,也就差不多了。”
徐渭听他胡扯,也不计较,微微一笑道:“林兄弟为了我大华社稷,鞠躬尽瘁,不惜以身涉险,力斗敌酋白莲圣母,并将其击毙于炮火之中,这等精神这等气概,实在是我三军将士之楷模。老朽一定报请皇上,再重重加赏。”
这老头故意挖苦我呢,饶是林晚荣脸皮厚实之极,也忍不住有些发热。不过徐渭既然装作不知实情,他也乐得糊涂,哈哈干笑了两声道:“徐大人,你准备今日便动手了么?”
“不错。我在江南有些时日了,京中许多事务待办。这江苏之事,乃是我江南之行的最后一役了,处置完了,我便回京向皇上交差去了。”徐渭看了林晚荣一眼:“林兄弟,今晚之事,若是换成了你,该当如何处置为妥?”
靠,玩政治你是行家,还来问我,不是故意拿我开涮么。林晚荣笑道:“这种事小弟也不擅长,应该是徐先生最拿手地吧,无非是明罪证,下狠手而已。徐先生定然早已安排好了,哪里还用的着我在旁边指手画脚?”
徐渭点头叹道:“冬兄弟是天生的聪明之人。这明罪证、下狠手便是官场倾轧地要诀,许多人混迹一辈子却也未得其要领,小兄弟只一语道破,你若为了官,天下怕是无人是你的对手了。”
懒得听他忽悠,林晚荣道:“今晚之事,小可便等着徐先生好消息了。哦,还有一事,先生既然要动手,定然早已开始监视程德等人,不知他们今日是否有异常,是否有掳过人?”
徐渭缓缓摇头:“我的确是在暗中监视程德及其属下,不过今日尚未见他有何异动。怎地了?林小兄问这个作何?”
林晚荣将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