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寡良久道:“你也不用自谦,我军正面出击难道全无胜算?”
我答:“托陛下的福,我军将士定能以一当十,痛击敌寇。”不想听真话,我还懒得说呢,文死谏武死战,那是男人的事,我不想当这个倒霉的大将军了。
毋寡又沉默。
我想,他是听明白了。
毋寡很聪明,他算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只是国家积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人家一个省同我们国家的面积一样大,怎么同人家拼实力呢?只能巧取,以计取巧,一次可以两次可以,天下哪有次次取巧的事?我不是诸葛亮,我不想吐血而死,常演空城计会得心脏病。
良久,毋寡叹口气:“若汉军再来……”
我半晌答:“三军将士都愿以血肉之躯报效国家。”
毋寡又是半晌才问:“以你之见,汉军会不会来?”
我回答:“年长者多会权衡利害,以万里之遥,倾全国之力,只为了几匹马,打一场毫无意义的仗,智者不为。若是年青气胜之人,则难免为了一点意气之争,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让生灵涂炭了。臣不知汉皇是哪种人。”
毋寡沉默,然后夸我:“你回答得很好。老慕容越竟有你这样的女儿。”
听说汉使来时,指着毋寡的鼻子说话。
王八好当气难受。
毋寡肯不肯低头呢?
毋寡送我走出很远,他跟我说:“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
慕容长英拎着我的耳朵,几乎将我耳朵扯下去:“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哇哇地叫:“我干吗故意呀,吐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啊?再说毋寡老头又不是大蛋糕。你吃一块我少一块,大活人一个,两个人一起看也不会看少一块,我干吗不让你去啊?”
慕容长英道:“你从小就以捉弄人为乐,还用原因?”
捉弄他,有没有搞错,慕容长英是那种,人家在楼上浇花,他都会自动过来淋浴的人。
我揉着耳朵:“喂,再这样对待我,看我不给你小鞋穿,到时你说东我偏说西,你说十五,我偏说初一,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控诉你对本将军不满!”
慕容长英遥想未来,不由得打个寒颤,半晌转个话题问:“你都同皇上说了些什么?”
我想了半天,想不起来:“没说什么啊,皇上问你怎么没去,我说你吃多了闹肚子,没别的了。”
慕容长英一声叹息:“唉,还有呢?”
我又想了半天:“没有了。”
慕容长英道:“没有了?就说这两句?”
我再想:“哦,皇上夸我精灵。”
慕容长英忍着呕吐问:“皇上对战事怎么说?”
我答:“皇上问我怎么看。”
慕容问:“你怎么说?”
我答:“我说三军将士英勇杀敌什么的。”
慕容长英问:“那么,你有没有跟皇上提汉军会再次入侵的事?”
我答:“有。”
慕容长英问:“陛下怎么说?”
我答:“陛下说你爹竟有你这样的好女儿。”
慕容长英差点吐血:“放屁,怎么拐到那去了?”
慕容长英后悔得直跺脚:“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见圣上。”
我答:“是呀,我跟你一起去,没准能弄个午门斩首的待遇呢。打了胜仗,就说打胜仗的事,等输了再提对方军队浩荡而来,武器马匹精良之类的。”
慕容长英道:“总要让皇上有个准备。”
我要走了,我上街去买零食吃了:“准备就能赢吗?”
慕容长英不语,我回头问:“若对方率两倍精兵而来,准备就能赢吗?或者,三倍四倍呢?大汉幅员辽阔,有的是人与粮草,我们能赢吗?”
慕容长英沉默。
第二卷《大漠鹰飞》(15)
豌豆黄、艾窝窝、驴打滚(借来用用)都是我至爱,我最爱艾窝窝,白白的,吃到嘴里粘而滑,又香甜。豌豆黄有股特别的香软,驴打滚比较普通,爱其甜粘。
慕容长英瞪着我,终于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你会肥得像个猪!”
我说:“不会,过不了多久,汉军打过来,皇帝老儿一定会派我去守郁城,到时城破人亡,我还来不及吃胖呢。”
慕容长英沉默了,他居然给我一个真真正正的悲怆的表情,城破,真是不好的话题,而我们在目前这种情势下又不能不提到。
咦,做大将军并不好玩,原来这些事同我有什么相干?肉食者谋之。现在,责任一下落到我头上,好像我必须为汉军攻城这件事负责似的,驴打滚堵在我胃里,一下子变得又沉又硬,我叫慕容长英:“大哥。”
慕容长英一下跳开去,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真是的,我并不是每次叫大哥,都会吐他。
我说:“大哥,我不想做什么大将军了。”
慕容长英“哼”了一声:“你这个人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纪律,没责任心,又懒惰,我早知道你不是成大事的料!”
我#!这么看扁我!我大喝一声:“右将军!你好大的狗胆!”
慕容长英笑笑:“你不当大将军之后就不要这样吓我了!”
咦?这狗东西,我还没辞职呢,他就来我面前表演世态炎凉了!
我同慕容长英回边疆,慕容长英沉着脸问我:“你买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我回答:“带着。”
慕容长英冷冷地吩咐张大力:“你听见了,你们大将军说都带着。”
走到半路,我才知道他问我话的意思,我坐在车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味,嗅了半天,发现味道的发源地似乎在我身后的行李里,我问慕容长英:“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慕容长英把窗帘打开:“好了吗?”
我说:“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发霉了。”
慕容长英双眼看外面,好像对我的无理取闹已经受够的样子,可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有味道。
我打开我的行李,什么东西青青红红的毛毛的?
我大叫:“张大力!”
张大力跑过来,看看我看看慕容长英:“我说不能带的,你说都带着!”
死张大力,居然把豌豆黄放在我行李里,当然是慕容长英的主意,我看着到处都是的霉斑,想起来自己确实说过:“都带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慕容长英本来一副等待好戏上场的表情,看见我笑,他竟也笑了。
我把行李交给张大力:“你既然那么笨,你就收拾好了。对了,慕容长英,这个是送你的,你自己收拾吧。”
慕容长英“哼”了一声:“我不要。”
我说:“随你,七星端砚,我听见有个人一直说想要一个来着。不要,扔掉好了。”
慕容长英忙说:“喂!”他反应多快,我这边坐个扔的手势,他那边已经抓住,结果抓了一手发霉的粘米糕。
笨蛋,七星端砚贵得要死,我怎么会扔。
一手绿毛绒,勉强抱了点仇。
毋成来迎接我们,也是那几句话:“毋寡说了些什么?”
我答他:“他说慕容长英长得像他。”
毋成的脸色,好像一具僵尸般。
吓得我:“你没事吧?”
毋成半晌才答:“他没再说别的?”
我说:“他说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看看慕容长英。”
毋成的血大约重又冲回脸上:“什么?难道这次他没单独召见长英吗?”
我说:“没有呀,我大哥闹肚子,所以没去见皇上。”
毋成一副心放到肚子里的样子,拍拍我肩:“我就知道你是福将。”
看他那表情,好像认为我是吓死人的福将。
哼,我是故意的。
这老头有事就来找我,又瞒着我,不说实情,看我吓死他!
我闲闲地说:“有什么事,说明白了,他是我大哥,我不会不帮他,要是我不知道,到时候帮了倒忙不能怪我。”
毋老头听了我的话,倒是一愣,然后他想了想,笑笑,拍拍我肩,走了。
我招张大力:“你去看着那毋老头,我爹或是慕容长英去他那,你就告诉我。”
五分钟后,张大力回来:“你爹和你大哥都去了。”
我跑过去,用一只碗倒扣着,偷听,刚把耳朵贴上,我大哥从帐子里走出来,我尴尬地笑,我大哥就站在那儿瞪着我。
我刚要溜,慢着,我听到了什么:“毋寡是否故意说给我们听,让我们以为他没看清慕容长英的容貌,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对我们起疑?”
另一人答:“不管怎么说,长英活着回来就好。”
我大哥瞪着我:“喂!”
我忙站起来,把碗收在袖子里,笑嘻嘻地:“大哥,我还以为你进去告我状去了呢。”
慕容长英用手指着我的鼻子:“亏你是将军府的小姐,亏你现在还是个大将军,听墙根!你有没有荣誉感?你怎么做得出来?”
来了来了,我几十年来一直听这种训话,以至我现在对这种训话简直就是免疫,听了如同没听,我依旧笑妍如花:“那你有没有告我的状啊?”
我大哥说:“呸!”气呼呼地走了。
笨蛋,你倒是个光明君子,所以到现在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第二卷《大漠鹰飞》(16)
大将军回府了。
我妈妈最高兴:“你总算给妈妈争口气。”
我笑:“妈妈,这口气争得可不容易。”脑袋都差点争掉了,妈妈要是我亲妈妈,应该不会逼女儿去争气才对。
慕容夫人站在我妈妈身后微笑不语,依旧一朵花般,我过去叩头:“夫人。”我从未叫她母亲,按说应该叫她娘,但我从不肯叫,我父亲居然也未坚持。
慕容夫人微笑道:“快起来,你可算回来,大家都想你呢。”
想我?不可能吧?我不是最讨人厌的吗?但是说实话,我从来没讨厌过慕容夫人,慕容夫人闺名嫦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长得那么美,让人很难恨她厌她。
我温和地:“夫人,我也一直记挂着你。”
她惊喜地眼睛一亮,这个可怜的女人竟还拥有天真的灵魂,她相信我有记挂她,这些年来,她同我没说过十句话,她从我身边经过像一朵花,像一股清香,她根本不似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记挂她?
有时,我会想起她的样子,就像想起家里常挂着的一幅画,她站着的样子都有无限风情。
我轻声地:“我同大哥一起受陛下接见,陛下说大哥长得很像他呢。”
我后悔了,我真不知道她会这样,早知道我绝不会说的。
我刚一说完,慕容夫人就软软地倒下去,我不得不将她整个抱起来,她呼吸短而急,好像个孩子般。天,这就是淑女!打死我也不敢再惹淑女了。
我妈妈在我身后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又感叹:“菲儿菲儿,你到底是菲儿,还是这么会闯祸!”
我进去陪慕容夫人,她清醒过来看着我,那双秋水般的双眸,里面那粒白色的斑点闪呀闪,我要是男人立刻就化在这里了。
慕容夫人看了我良久,忽然流下泪来:“那时我才十八岁,菲儿,同你差不多大,那时,我只有十八岁,二十年了。”
不,我已经二十岁有余。
慕容夫人用一只衣袖遮住脸,泪水,无声地落下来。
我道歉:“对不起,夫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你伤心,但我不是有心的,请原谅我。”
慕容夫人忙说:“不不,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想起过去的事。”
我问:“夫人,我是哪句话说错了?我说慕容长英与皇帝长得像,让您难过吗?”我不该打探人家的隐私,不过人家的这个隐私害我一怒离家数年,吃尽苦头,还差点为国捐躯,所以请各位道德君子原谅,我追问一个弱女子,非要打听她的伤心事。
慕容夫人性格是弱一点,但她一点不笨,她听了我的问话,良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