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米问:“她说什么了?”
“别以为生个孩子就多大的功劳,哪个母的不养个崽子啊?”
“她也就说说,图个嘴里痛快,”范小米朝着全珍只是乐:“她哪跟你不一样了,她埋汰你还是埋汰她自己,也就你自己傻,爱往自己身上揽。”
送走全珍后天色将晚,范小米赶公交车回家路过地下通道。已是下班时分,地下通道里熙熙攘攘着来往人群,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声,甚是吵杂。走到地下通道中间处,蓦然从拐角处传来一阵歌声,是《笑红尘》,伴着淙淙咚咚地吉他声,宛如一股清泉注入心底,在这暑热未消的季节让人觉得从里往外地清凉,引得范小米忍不住驻足聆听。
歌者为一少年,闭目团坐在地上抱着吉他且弹且唱。不知几时乐住歌停,范小米从自己情绪中出来的时候那少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范小米这才注意到,他面前放一个方便面的桶,里面零星地放着几张零钞。
范小米将包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出一张面值50的纸钞,掂在手里面犹豫地递过去。那少年也惊住了,待了半分钟嗫嚅出一句话:“算了吧。”
范小米这才看清那少年很干净,浓眉星目斯斯文文。
范小米站在那,非常尴尬地说:“你还是拿着吧,给我一些零钞,我去坐公交车。”
那少年赶紧将身上的钱全掏出来,数了几遍后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只有四十二块钱,找不开。要不算我欠你的七块钱,你明天路过的时候再找我要。”
范小米乐了,笑着同意了。那个少年脸都红了,嗫嗫嚅嚅地解释道:“我其实不是干这个的,我是个……我最近只是……”
“看出来了,你就是重生的黄家驹,再版的张国荣,未来的张雨生,现不幸落难于此,给我一个助人为乐的机会,钱等你发达了我会去找你要的,你到时候别忘记就好。”说完范小米就摆摆手走了。
走出地下通道,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一晃,范小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举的例子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杏花初开,庭院古井,古筝淙淙,余音绕梁的歌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原本该在弹筝低唱的少女不知道何时起了身变了脸,一脸决绝,“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你。”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崩塌成一片黑暗,只留下那一脸决绝像定住似得,那一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你”也如魔咒般久久不去。
唐虞蓦然从梦中惊醒,三年都过去了,这样的场景他还一遍遍地梦到。唐虞恼怒地一捶打在床上,当年真是蠢不可及。
白天唐万青突然打电话给他,约他到一处偏僻的茶室。
异乡偏僻的茶室,只有他跟他父亲两个人。
唐万青沉默而又熟练地洗杯、落茶、冲茶、刮沫,然后给他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两个人端起杯观色、闻香、浅尝。
唐万青放下杯感叹道:“还是在外面自由,如果再年轻三十年,我也想到外面闯荡一番。”
唐虞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妈让你下来经商的时候,你可舍不得自己教师那份工作了。”
唐万青也笑:“你还真是个混小子啊。”
唐万青又抿了一口,感慨道:“当时下海的时候是很痛苦,教师教师教书育人多崇高的一项事业,岂是下海经商养家糊口所能比的,何况当个教师是我自小的梦想。当时特别不理解你妈,结婚前多好的一个姑娘,根红苗正,思想积极上进,踏实肯干,怎么生了孩子就掉钱眼里去了。梦想到底抵不过现实,崇高事业抵不住你嗷嗷直哭的架势。谁知道一干就是一辈子,最后还落了大包袱,说大包袱还不如烫手山芋来得确切。”
唐虞又沉默了,看着唐万青一壶壶地续水,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唐万青也不说话,父子俩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壶里是铁观音,七泡已经是极限了。唐万青依旧不说话,唐虞问道:“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唐万青笑道:“公司能出什么事?好着呢。我来呢,只是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哦?”唐虞疑惑地看着唐万青。
“其实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只不过最近出现了一些别的事情,让我很感兴趣,想听听你的想法。余依依来了,一个人住在市里。张俊在开发区另有一套房子,跟麓溪公馆的大堂经理叫胡菲儿过从甚密,胡菲尔几年前很出名的,你大约也知道一些。余依依也在麓溪公馆任职,只负责客房部。胡菲尔是麓溪公馆的大堂经理,在哪里似乎混得很开。”
唐虞打断唐万青的话:“爸,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别人的八卦了?”
唐万青继续说道:“余依依好像跟张俊的妈妈处得不好,一直住在娘家?”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唐虞问道,一直垂着的眼眸藏下万千波涛。
唐万青依旧风淡云轻地说道:“余依依不仅在麓溪公馆任职,还开了一家主题餐厅叫情人谷。余依依一个人住在情人谷的二楼。你的下属赵莹也是那里的股东。”
“爸,”唐虞再次打断唐万青的话:“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唐万青终于停住了,沉默了良久:“没有任何关系最好。这世间本来也不是什么疑问都需要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一壶茶已经完全喝完,唐万青既不说话也不让他走,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般的。突如其来的沉寂让唐虞感觉喘不过气来,手机没有信号,想离开连个借口都找不到。唐虞起身想叫服务员来重新上一壶新茶,也被唐万青制止了。
唐万青闭着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操心的。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两更
某亲为了淘宝店,已经走上自己创作成人笑话的道路了
发一个大家乐呵乐呵:
一农妇刚进城当保母,给主人收拾床时发现一用过避孕套,不知是何物,便问女主人。
女主人反问:你们不造爱吗?
农妇咂舌:穿着网衣就是疯狂,都磨脱皮了。
☆、今非昔比
岁月是把杀猪刀,时间虽然从未特意将哪个人雕琢,但是从那把刀出来的可能是上等里脊也可以是不忍目睹的猪下水。
赵莹将桌子上的照片重新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她同学。这个城太小,小到随便一个妈妈同事亲戚家的孩子都能是她以前的同学。她对这个同学印象不深,好像很普通,四方脸长有雀斑,很安静基本就窝在书桌前看书。一点看不出是那种会对赵聪感兴趣的女孩。
“你年纪也不小了……”
赵妈妈还没说完就被赵聪打断了:“我去,什么时间?在哪?”赵聪最怕赵妈妈唠叨,就跟孙悟空害怕紧箍咒似的,相亲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吃吃喝喝吗?
赵莹犹豫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把照片递到赵聪手里。果不其然,赵聪瞄了一眼就叫起来:“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一直没吭气的赵爸爸开口:“你长得也就那么回事,人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赵聪不敢顶嘴,憋屈得不轻,心里暗暗决定抓紧时间在手机上下个游戏。
“赵聪,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的,”赵妈妈叹了口气说:“谁知道越来越挫,也不知道收拾。”
乱糟糟的头发、老气横秋的眼镜、死气沉沉的表情,无怪有销售员说他像从古墓里爬出来似的。
赵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为什么要在这听两个给了他这种样貌的人抨击自己长相,他有这个工夫可以刷多少怪。但是他家搞一言堂,他就是最底层的受压迫阶级,所以他只敢稍稍反驳一句:“我忙啊,我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
“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你在玩游戏呢,从8点一直玩到12点。”赵妈妈毫不留情地揭露道。
赵聪顿觉脚背被自己砸得生疼。
“小莹,你明天找个时间带着你哥去理理头发重新去配副眼镜,好不容易有个相亲,可不能搞砸了。”赵家老爷子最后命令道。
赵莹点点头。初见赵聪时,是秋末。明媚的阳光洒在场院里,一切都那么明亮却又透着清冷。他就那样出现在场院,白皙干净,比电视里的仙童还要可爱。而相形见绌的自己手足无措的缩在奶奶身后,连招呼都不敢打。
刚升入初中不到半个学期,同班的女生已经泰半都知晓赵聪这号人,常听周围的女生谈起诸如:
“今天我看见赵聪了,果然很帅啊。”
“我觉得他打篮球的时候更帅,篮球打那么好,是校队的吧?”
“今天我看见他单独跟一个女生一起走了,是他女朋友吧?”
“我也看见那个女生了,很普通吗,跟你比差远了。”
……
关注,谈论,再关注,谈论,不敢接近,连试探也只是针对周围的人,如果那也算一种暗恋充其量不过是可怜的望梅止渴。
而自己从很久之前就是最接近他的存在,日复一日无论是家里还是学校,他都如秋末明媚的太阳一样就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但是她从来没觉得幸运。
大约是初一下学年她是赵聪妹妹的事情被同级的女生知道,身边开始不停地有女生围着她问“你哥哥有女朋友吗”,“你哥哥是不是把所有跟他表白的女生都拒绝了”,“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终于被问烦了,她回道:“肯定不是像你这样的。”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周围的女生明显不满了。有人轻哼一声说:“问她也没有用,我们学校的人谁不知道赵聪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个妹妹了。”
多么悲催的事实,那一轮明亮温暖的太阳却从不正眼看她一眼。
一辆略显破旧的中巴,里面歪着十几个人,或是打盹或是发呆。这是唐虞第一次参团去徒步,坐在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既睡不着也看不到窗外风景,百无聊赖。
突然一个男声传来:“原来是杨柳啊,好久不见了,我们这次会顺利吧?”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
一个很纤细的女声说道:“我不知道啊。”
真是老实的回答,唐虞闭着眼在心里想。
去的是当地比较有名的杏花村,春光尚好,村郭砖墙,曲径小路,花开烂漫,恐怕再没有比那刻那景更适合两人携手同游。也许正因为此,十几个人的团真正去山上徒步的只有四人,除了唐虞,车上说话的两个人还有另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
上路以后才知道,刚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人是本次徒步团的负责人老驴,四十多岁的年纪经营着一家户外用品店,黝黑粗壮一看就是资深驴友。
那个叫杨柳的女孩是同城另一所大学的学生,而另一个女人叫穗子则是一个国企的办公室文员。
与其是四个人走,还不如说他跟杨柳一直跟在老驴和那个女人后面,隔着几十米。老驴和穗子关系应该很好,一路有说有笑。
短距离的徒步,不到两个小时就接近了终点,最后的二十米是一段陡峭的下坡,布满了长满青苔的鹅卵石。
老驴特意在坡顶等着他和杨柳:“下面的路不好走,大家注意一点。”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杨柳这时候也点头附和道:“嗯,大家一定要注意,这个地方很容易出事。我以前走过几次,每次都会出点小事故。”
路确实很难走,老驴走第一个,穗子是第二个,接下来是唐虞,最后是杨柳。事情就发生在一瞬,老驴已经到了坡底,张开手等着穗子,谁都来不及反应,穗子就滑了下去。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穗子已经跌倒在坡底的岩石上。
老驴急忙赶过去扶,杨柳喊道:“别去,让她自己起来。”
当时不仅是他,连老驴也呆住了。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穗子开始慢慢地活动四肢,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时候唐虞和杨柳已经下到坡底,围到穗子身边。
杨柳向穗子伸出手,急切地问道:“穗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
穗子把杨柳的手拍开,狠狠地说:“一边去,你这个扫把星。”
回中巴车的路上,四个人一直沉默无语。他们是最后一批到车上的,除了司机旁边两个单人座外,只剩下最后一排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
老驴和穗子坐在前面给司机指路,剩下唐虞和杨柳只能挤在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上。
卸下徒步的装备才真正看清杨柳的模样,歪头看向窗外,犹疑的侧脸纤细的背影,仿佛水墨画上大师的神来一笔,纵然轻描淡写,也是神韵十足。
大约还是在为那句话苦恼吧,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唐虞这样想着想着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