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建最失策的地方,就在于他从一开始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于正则。把缅甸那块肥肉送上门来的同时还呆了个炸弹这样的事,于正则怎么可能会忍。
郭荣把照片收起来,放到之前的信封中,“少爷还有别的事吗?”
“有。”于正则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转向郭荣的方向,整了整衣领,“明天是个好日子,夜里把压在手里的货出了吧,走成德码头。”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把照片发出去之后来一趟老爷子的灵堂。”
说着,于正则从郭荣身旁走过,未做一丝一毫的停留。
如果不被令均半夜吵醒叫着一起聊天的话,苏扬大概不会有机会见到那样一个于正则。
在她心里,于正则是令均的哥哥,也是薄晋洲行动的对象。
她原本不愿意,也不可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的。
可偏偏事与愿违,自从无意间在超市遇上的那一回,于正则就不断地出现在她的周围。
要说在学校遇见那是因为于正则的公益事业铺遍全国的话,那他跟令均一起出现在观澜花园时怎么回事?
苏扬不傻,她知道,于正则是想把她当做砝码在关键时刻将薄晋洲一军。
只是他不会想到,在要对付他的人当中,薄晋洲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所以,如果答应令均来到这里能让于正则放松一些,能为令均争取到更多机会的话,她绝对会欣然前往。
跟令均相处了那么多年,很多事并不需要他说,她就会明白。
就像再次相遇的时候,不用她说,他就知道她过得并不好。
令均说的地方是在他带着她看过的视听室,苏扬在并不怎么亮堂的走廊里走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了方向。
她迷迷糊糊的在心里哀嚎一声,正要往回走,突然听到再往里似乎有脚步声。
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苏扬探了探头,见不远处确实有个灯火通明的房间。
不知到底是什么心理作祟,苏扬盯着那个房间,终于迈开步子。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偌大的空间并不像苏扬想象的是个房间,她正对着的地方,是一幅一人高的黑白色照片。
苏扬愣在原地,四处打量一番,才认出来,这是灵堂。
与此同时,站在遗照前的人缓缓地回过身来,看到苏扬,也是一怔。
“那么晚了还没睡吗?”于正则身着黑衣黑裤,大概因为是晚上,他并不像平日里那般衣着考究,只是将衣袖松松地挽了起来,连领口处的扣子都解开了两颗。
苏扬的昏昏欲睡瞬间就消失不见,“令均叫我起来聊天,可是我好像走错方向了。”她懊恼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晚了还聊天?他谈性也够大的。”于正则轻轻一笑,“他跟你约的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令均大半夜的其实不止叫了她聊天,还叫了彭璐。
只不过彭璐着急赶稿子,很敷衍地就把她一个人推了出去。
她说让苏扬当代表陪他聊一会儿,可她不知道,令均之所以这么不分时间地想多跟她们说说话,是因为他怕有个万一,他就再也没机会像以前那样跟她们谈天说地了。
苏扬想告诉彭璐,如果这次她不去,可能会后悔。
可她清楚地知道,就算不是为了不让一直监听她的Nick起疑心,她也不能把这么模棱两可的可能性告诉精明如彭璐这样的人。
她已经把薄晋洲牵扯了进来,绝对不能再让彭璐被牵扯进来。
可是刚才于正则的话……
“他高兴呗,五年前我跟他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养成这毛病了,一高兴了就拽着我聊个没完没了的。估计是因为我搬过来住一段日子让他回忆起以前了吧。视听室是在走廊的那一边吗?”
苏扬坦荡荡地看向于正则,白炽灯下,他的眸子深不见底,苏扬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于正则别开视线,“视听室?走,我送你过去。”他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往这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大结局了 菇凉们嗅到危险来临的信号了吗?
第59章 (59)
在不算漫长的走廊中;苏扬和于正则并肩而行。
她从来都没那么清楚地认识到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就像在她短暂的婚姻当中,她从来都没想过;幸福和离别离得那么近。
而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那道窄窄的边缘线上。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停在了视听室的门口。
苏扬侧过头;微光之中;于正则冲她微微颔首,“进去吧,听声音,他像是在看老友记。”
“嗯,对。”苏扬点了点头。
并未关严的门里面有声音传出来,Monica正在说:“If that falls off the truck; it wouldn't be the worst thing。”
“最后一集了。”苏扬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于正则微微挑了挑眉,“你对这片子这么熟吗?”
“对啊。”苏扬抬手捋了捋散落下来的碎发,“他们在搬家,过不了几分钟,灯光就会变暗,下一个镜头,就是六把钥匙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
这样的结束,伤感却圆满。
四目相对,于正则的眸色深了深,他微微低了低头,“苏扬,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个样子……”
“终于过来了,怎么那么慢!”令均从里面打开门,在看到于正则的一瞬间,微微愣了愣。
于正则吞下已经到嘴边的那句“真的很让人心疼”,微微一笑,“她走反了方向。”说着,他看向苏扬,“安全把你送到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逝在走廊中,苏扬和令均默不作声地回到视听室。
如她所说,屏幕上,被放大的画面只剩下六把钥匙。
“结束了。”她找了个中间的位子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令均坐过来。
画面渐渐变暗,直到黑色的屏幕上出现演职人员的名字,令均端起边上椅子上放着的啤酒,“咕咚”喝下一口,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没问彭璐为什么没来,苏扬也没说。
电视剧已经结束了,他们谁都没有去管。苏扬就那么陪着令均默默无言地喝酒,不知过了多久,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夜空。
令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十二点了。”
苏扬看向他,不知所以。
只见他轻笑一声,“走反了方向?这么说,你是在灵堂碰到的我哥。”不等苏扬作答,他就自顾自地说:“郭荣你知道吧?郭荣跟了我哥8年了,8年,足够一个人从不成熟走向成熟,从不谙世事走向世故圆滑,从……”
“令均。”苏扬清冷的嗓音突然出声,打破了令均的思绪。
他侧过头,深蓝色的夜空中,明月当空,刚好停在苏扬的左上方,虽光晕微弱,却给人一股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你压力太大了。”苏扬把酒从他手里拿过来,喝下一口之后,放在了自己的脚边。
令均恍过神来。
是啊,不算长久的岁月已经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苏扬,是所有人都会偶尔觉得自己所做的事全无道理可言,还是就我这样?”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不对,没有人像我这样,活着,就是为了说谎。”
苏扬蹙了蹙眉,“令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把令均的肩膀掰正,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她一字一顿地说:“你应该清楚,什么,叫道理。”
走廊的另一头,于正则把一张纸递到郭荣手上。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也会过去。”于正则沉声吩咐,目光掠过郭荣目色凝重的脸,不动声色地扶了扶眼睛。
因为霖海市刑警队查得严,这批货已经在于正则手上压了太久。
交货的对方是他合作很久的人,饶是如此,若他不亲自出现,对方也不会完全信任。
“少爷,香港那边……”郭荣抬起头,看向于正则。
却见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明天的这个时候,王阳辉就该收到照片了吧?”
郭荣点了点头,于正则的眸色已经深不见底,“那所有的事情,就在明天的这个时候结束吧。”
白炽灯下,郭荣的眼皮跳了跳,他微微低了低头,“是,少爷。”
彭璐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苏扬才刚刚睡着不久。
她挣扎着起身关掉闹钟,推了彭璐一把,抬手捏了捏太阳穴。
彭璐翻了个身,不知嘟囔了句什么,把被子直接蒙到了头上。
苏扬艰难地摸到窗边,使劲一拉,阳光倾泻而入。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没过多久,她背过身,将阳光抛在身后,“起床了!刚才你闹钟上写的是修稿!”
一、二、三。
彭璐“噌”得坐起身,眼睛还闭着,冲着正前方伸出手,“电脑,我的电脑。”
苏扬抬手捞起自己的枕头扔过去,“你先睁开眼睛再说!”
小薄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醒的,自己乖乖地在婴儿床中,啃着她从小就最爱的小彩球。
也真是怪了,她越长越大,苏扬给她买的玩具也越来越多,可不管是什么,她都玩儿两天就扔到一边,自始至终,她最爱的就只有这几个小彩球。
把小薄荷抱起来转了一圈,苏扬戳了戳她的脸蛋儿,“小荷真乖,想不想吃东西?”
小薄荷像是听懂了一样,咧开嘴笑了。
把房间收拾好,苏扬抱着小薄荷,正准备出去吃东西,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孙阿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她身后跟了一个菲佣,同样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那么麻烦,我们出去吃就好。”苏扬话刚出口,孙阿姨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菲佣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掩门离开了,这时,孙阿姨才开口:“小薄荷昨天开始就有点不舒服,还是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
她在说“昨天”两个字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就这一眼,让苏扬一下想起昨天薄晋洲特地让孙阿姨嘱咐苏扬的话。
尽量不要出房间。
她垂了垂眸,“是啊,在房间好好休息。”
这些天以来苏扬的变化孙阿姨都看在眼里,即使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能猜出,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且是天大的事。
既然薄晋洲说了尽量不要出房间,那就尽量不出房间。
苏扬的话落在彭璐耳中又是另外一种解读了,小薄荷有没有不舒服,她还是知道的。她敏锐地感觉到,苏扬很不对劲。
这么多年了,苏扬上一次这么紧张兮兮的,还是她要回霖海的时候。
苏扬不说,她便不问。
“你这几天都不用回去吧?”苏扬突然抬起头,看向彭璐。
彭璐愣了愣,“一会儿我把稿子传过去,这几天就没什么事了。”说着,她突然笑了笑,“能对于正则做一个专访,我可是立了大功了,十一七天假,一天都不带打折的。多少年了,都没这待遇。”
苏扬没有像原来那样笑嘻嘻地接话,她严肃地看着彭璐,“这几天你也在这儿帮忙照顾小薄荷吧。”
彭璐不知所谓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移到电脑屏幕上,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集中精力修改稿件。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转眼,又到了黄昏。
霖海市刑警队,熊岱和秦汉相对而立。
“你不说清楚,我凭什么派人协助你。”熊岱目光灼灼,似要直接把秦汉点燃。
秦汉抄手而立,“这是机密你懂吗,说清楚?你能保证你这边的人全部干净吗!”说到最后,他把手往桌上一拍,四目相对,谁都没有服输的意思。
两队人马整整齐齐地跟在自己队长的身后,攸地,熊岱身后的人往外迈了一步。
秦汉的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这个人,他很熟悉。
霖海市让人闻风丧胆的律师,不光在司法界驰骋无敌,连警方都对他格外倚重。
“薄律师?”秦汉冷笑一声,“我当你们霖海市刑警队有什么能耐呢,连编外人员都能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是保密制度做得太烂啊,还是霖海全都是良好市民啊?”
熊岱的手已经攥成拳,薄晋洲摁住他的手,冲他使了个眼色。
熊岱心领神会,目光扫过秦汉调笑的脸,手微微一抬,“先都散了吧。”他的话中包含了不容抗拒的权威感,身后站着的人又全都训练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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