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踢我,以夏,他在踢我!”
她不由自主也跟着笑,眼角依稀有泪光,却立刻让他拭去了,他将那碗汤递到她唇边,含笑看她。
她接了过来,然而还没有喝进一口,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就放在床头柜上,他飞快拿了起来,可是不过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秒,她也看清了上面徐起霏三个大字。
他嘱咐她喝汤,然后出去接了电话,再回来时那碗汤平平端在她手上已经凉了下去,他似乎很急,也顾不得那一碗汤了,只说:
“以夏,大刘说恒远那边有些事需要我马上回去处理一下,你先好好休息,晚点我再过来陪你。”
她问:
“丁磊,就算为了孩子,难道就不能不去吗?”声音平淡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她手中那碗凝固了一层油冻的温温冷冷的汤。
他的表情很有些为难:
“真的很重要,不然大刘也不会这个时候来电催我,我保证那边处理完了马上过来!”
他吩咐王姐好好照顾她,再在她唇上轻轻吻一吻便离开了,他的那个转身似乎将暮色中最后的一抹光亮也带走了,暗色来得汹涌而凌冽,陡然就弥漫了整个房间,他露着深深酒窝的宁静笑容,放在她肚子上抚摸孩子那一只手,她鼻端萦绕的香气,靠在枕头上的舒适放松,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夜色中模糊消失了。
她扬一扬手,啪的一声,尖利的脆响刺破了死寂,有什么东西在暮色中四分五裂了。
丁磊赶到约定的咖啡厅时已经霓虹璀璨,徐起霏早就到了,坐在隐蔽的角落独自摆弄着手机,他招呼一声几步走过去,连连问她吃过晚饭了没有,要不要点些东西边吃边聊,她只淡淡说不必了,然后随口问了问江以夏的情况,他敷衍着说了一句还好,立刻便问她考虑结果,她看他一眼,娇艳如花的唇瓣笑起来:
“磊磊,你说得太容易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会得到从前?先不说周正泽,就说江以夏怀着你的孩子,你们的联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我知道你会介意这些,所以我已经跟她分开了,起霏,你应该知道我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可是有什么事你还是会回到她身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你就更离不开他们母子了。”
“不会的,起霏,我爱的那个人是你,对他们我充其量只是尽到责任而已。”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尽这个责任呢,我怎么愿意看到你以后还是围着她打转?”她侧了一□体,二郎腿换一边翘起来,唇边的笑渐渐勾勒出高傲刻薄的弧度,“如果你敢白纸黑字签下保证书,从今往后再不和江以夏见面,那个孩子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复合,你能做到吗?”
他似被她如此决绝的话惊住了,坐在那里看着她压迫逼人的微笑一动不动,手指死死捏在咖啡杯上。
她只是笑:
“磊磊,如果这就是你的诚意的话,那么我只有先告辞了。”
“等一等,”他神色急速变幻,喉结几番上下滚动,终于下定决心,“起霏,如果你真这么在意的话,那么我——”
“不用再说了。”她却突然打断他,眼睫扬起来看他,似一片华丽的羽毛飞扬上去,片刻后又覆盖下来,将眼中的冷漠尽数掩去了,只留嘴角残月般的一勾冷笑,“这样的条件你居然也会答应,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为了成功,难道连妻儿这样的亲人你都可以舍弃吗?”
他尚拿不准她什么意思,也不敢轻易开口,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
“丁磊,你不用再煞费苦心作秀了,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徐起霏,为了真爱这两个一文不值的字就会为你不顾一切?ONE SHOW的金铅笔奖我帮不了,也不会帮,我不想再和你这样的人有任何的关系。”
他的脸色阴郁难看:
“你查我?”
她笑:
“丁磊,我不会傻第二次。”
他的阴郁尴尬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立刻便又在她面前低下头来:
“起霏,我并不是存心想瞒你的,我也希望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弥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现在走投无路,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就看在过去那几年的情份上再帮我一次,只这一次,你应该知道如果这次我得不到金铅笔奖一切都完了,也许连恒远也无法再立足广告界,你是看着恒远从创业之初一步一步艰难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也不希望,你也不希望看到它就这样倒闭吧!”
“其实ONE SHOW的评委私下里都跟我说,我参赛的广告创意是绝对有资格问鼎金铅笔的,可是这个评比有太多的猫腻,背后有太多的人在走关系,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Wilson先生一直都很欣赏你,他只是希望由我牵线搭桥和你认识,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起霏,你就敷衍他一下,周正泽不会知道的,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她只冷漠看他,也不打断他的话,却招手叫了买单,他立刻有些慌张了,一把按住她的手,急道:
“起霏,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
她从皮夹里拿出钱来放在桌上,淡淡开口:
“这一杯咖啡我可以替你买单,可是丁磊,我不可能要一直为你的功利买单。”她转身欲走,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江以夏……也许她是真的爱你,好好对她吧,一个爱你的人应该比什么金铅笔要重要得多。”
那句话说完她再不逗留,踩着高跟鞋往外走,他追过去攥住她,只剩了哀求:
“起霏,算我求你,你真的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吗——”
她打掉他的手继续走,咖啡厅出门就是繁华街道,斑马线对面已经变了黄灯,她小跑几步想要穿到对面去打车,他仍在后面穷追不舍,不住口喊着起霏起霏,可是陡然一声尖利的刹车截断了一切。
闷雷似的一声响炸在她身后,周遭的人都惊呼起来,她没有转过身去,只觉得背后猛然一股阴冷的风,脑中有那么一刻的空白,然后直觉的恐惧仿佛闪电般窜过了四肢百骸,陡然冷却了心口的温度。
四周的人都涌了过来,有人高喊快救人,有人忙不迭拨打120说某某路段出了车祸,更多的人却只是带着好奇又惊惧的神色伫立围观,她终于慢慢转过身去,透过前面几个人影的间隙,终于看到巨兽一般卧在街道上的大货车,也看到地上那触目惊心的一滩红,仿佛粘稠的软体动物,一点一点正在蠕动扩大,又仿佛绚烂到极致的妖冶的花,透着即将凋零的死亡讯息,艳红的血色中,那个刚刚还追赶她的人已经静静趴着一动不动。
她想走近一点,可是此刻全身上下居然使不出一点力气,只有喉咙中低低地吐出了一两个音节,却连她自己都听不懂在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看到有亲留言说本文像韩剧,现在觉得果然如此了
52报复
江以夏在王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赶到抢救室时手术中那三个字已经灭了灯;医生护士全部退了出来,只留一室冷寂,只留冰冷的手术台上一具白布覆盖的尸体,徐起霏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原本一直处于那浑浑噩噩的状态的,可是房间内女子陡然爆开一声啜泣,仿佛是炸在耳边的一声鞭炮,蓦地让她一惊,那种空荡荡的无力和恐慌再次攥紧了她每一个感官的细胞。
一声啜泣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嚎哭,直要将人的心脏都掏空一般,冬季的夜;空荡荡的走廊,偶尔路过的一两个护士面上是见惯生死的平淡默然;只有徐起霏一个人坐在那里,死死将大衣拢紧,再拢紧,似在抵御那不知从何涌出的冷彻心扉的寒气。
也不知道那样坐了多久,她终于还是积攒力气站了起来,往抢救室那边迈了两步,她想她应该对江以夏说点什么,可是脑中还是浑浑噩噩,一时之间也没什么主意,只那样不由自主地走了两步,恰好这时那王姐冲了出来,似乎想找什么人帮忙,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她,大概以为她是江以夏的朋友之类,立刻将她拉住了,急道:
“你进去劝劝江小姐吧,她好像很不舒服,却怎么也不肯跟我回病房,她一直这样哭怎么行,她还在打吊针啊,听说丁先生出事了立即拔了针头赶过来的,你劝她先回病房去吧,如果她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她走进去,那层白布已经掀开了,那个曾经挣扎在名利场中的人抛下了一切的追逐和执念,只留一具躯壳,安然的眉目,从未有过的宁静,即便过去种种恩怨对错,在无声的死亡面前,转眼已成空。
只留生者铺天盖地的痛!
江以夏跪在地上,一手攥紧他,一手按着肚子,已经哭到嘶哑,徐起霏张了几次口,终于才发出了一点声音:
“为了孩子,先回病房去吧!”
那句话带了魔力,嘶哑的哭声真就渐渐消下去,跪在地上的女人抬起头来看她,通红的一双眼睛是烧红的烙铁,直要在她身上烙出几个窟窿来,突然之间她居然笑了,桀桀的仿佛夜枭:
“徐起霏,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吧——永远分开我和他,永远分开!你一步一步地逼我、逼他,终于将我们都逼上了绝路,你现在总该得意了吧!”
她脸上的恨直接而疯狂,可是除了恨,也还有压抑不住的痛楚,徐起霏不由自主再往她身边走了几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好,都是我的错,你先回病房,先回病房好不好!”
“不用你假惺惺!”她挣扎着站起来,扶着手术床一步一步走向她,肚子仿佛沉重的铅,坠得她的腰都弯了下去,可是烈烈燃烧的恨早已经盖过了一浪一浪鼓起的痛,只留一个恨不得将对面的人噬筋啮骨的执念,“徐起霏,你真的太狠毒了,非要把他逼上死路,非要把我们都逼上死路,为什么丁磊会死,而你这样的人还要活着!”
她站起来徐起霏才看清了,她的衣服下摆有血,竟然有血,饶是她没生过孩子也知道事态严重了,她蓦地惊呼起来:
“江以夏,你——”
啪的一个耳光打断她的话,江以夏用了死力,被那一巴掌扇过后的脸颊上立刻浮出了五个手指印,她该觉得屈辱愤怒的,可是这一刻居然什么也顾不了了,只扶住打她的女人又惊又急:
“你流血了,不要再动了,孩子有危险!”
可是那个女人似乎已经疯狂了,只劈头盖脸地打到她身上来,只歇斯底里在喊:
“你把丁磊还给我,你把丁磊还给我……”
徐起霏牢牢抱住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高声喊医生,那样的疯狂也只持续了短短一刻,她是一只箭,已到了强弩之末,不过逞强了那么几句,终于身子一栽软了下去。
“救人,医生,这里有孕妇出事了——”
惊呼声蓦地刺破了医院的宁静,淅淅沥沥的血,仿佛是应和那样的惊呼般,蜿蜒着流了一地。
医生为江以夏实施了紧急的剖腹产手术,可是遗憾的是,那个男婴,丁磊的孩子,由于缺氧过久,从被妈妈的子宫里抱出来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周正泽和江以夏的父亲是在凌晨时分赶过来的,江父在得知情况后立刻昏厥过去,之后又是一夜的忙碌和混乱,直到晨曦微露时才有可以让她和正泽独处的一刻时光,还是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他将外套披到她身上,坐到她身旁,她喊了一声:
“正泽……”
她想和他解释现在这个局面的,可是这整整一晚,她似乎已经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起了几次头都嚅嗫着停了下来,还是他将她拥进怀里打断了她:
“起霏,现在别想了,等你冷静下来再和我说,我先送你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如果你怕的话,要不送你去莫莫那里?”
她一晚上的惊惶无助也在这一刻找到了依靠,她紧靠在他怀里问了一句:
“那你呢?”
“以夏和江叔都是这个情况,我怎么走得开?”
他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她看得出他的疲惫,也看得出他在她面前刻意掩饰过的——心疼,是啊,那里面躺的是江以夏,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心疼?
也许他现在想的并不是坐在这里陪她,而是守在江以夏的床前,毕竟,江以夏才是更需要照顾的那一个。
她从来不是大方的人,也从来防着他和江以夏再有什么联系,可是历经这个混乱而恐惧的夜晚之后,无论她多么贪恋他在身边的温暖和依靠,可是似乎也无法再对他想去陪着江以夏提出什么异议。
她坚持自己打车回去,连门口也不要他去送,他拗不过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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