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是这么爱他,这么爱他。
看着他清丽的面容,心中静静的,忍不住低头吻一吻他光洁的额。
再走几步,已到城门。卫启见我到了,命人放了吊桥,我快步走进城门,叫道:“医官呢?快叫医官来!龙先生中了毒。”
半晌之后,叶和安已经过来,为龙靖羽诊脉。秦霜海也闻讯赶来,满脸惶急之色:“殿下,你……你竟然……”他估计是被我气糊涂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叶和安说道:“殿下,龙先生只是中了一点迷魂香,服药三天就好。”
我心中一宽,拍拍秦霜海的肩,道:“我没事,让秦将军担心了,下次再如此,一定会事先禀报将军。”我说得一本正经,他缓了神色,但还是说道:“臣人微言轻,殿下不听也罢。”
我笑道:“为将之道,不可喜怒形于色。秦将军,你这是生气了么?”
他正待回答,我眼前一黑,只觉腰间剧痛难忍,不由得微微晃了一晃。忽然想到腰间被砍了一刀,扯开衣衫看时,衣衫已经被血浸湿,连皮带肉翻出来。
这一刀竟然如此深。
秦霜海大声道:“和安,殿下受伤了!”叶和安本来在给龙靖羽开药方,听到秦霜海呼喊,连忙起身过来。
我道:“无碍,包扎一下就好了。”叶和安手指已经搭上我的手腕,闭着眼,摇头晃脑一阵,道:“殿下伤得不轻,也中了迷药吧?”我不由赞道:“和安果然医术高明。”叶和安听得我称赞,高兴万状,连声谦逊。
我已有些站不稳,秦霜海从旁扶住,将我扶到叶和安的医馆中。
秦霜海营中有事,便先行离去。我腰间已经用纱布裹住,厚厚一层,仍能隐约渗出血来。叶和安说道:“殿下左肩是否也受了伤?似乎有些不妥。”
我心中一凛,淡淡道:“只是一些皮肉伤罢了,我自己能处理。你下去吧。”他医术眼力尽皆一等,不难看出我受此烙痕,若是如此,虽然可惜,也只能把他杀了。此事除了我之外,实是不能由第二人知晓。
回到住处,命人抬了一盆水,遣开下人,我解下里衫,只见烙处焦黑已被蹭破一层,里面的血肉都渗出蓝色带紫的液体。慕容离说连骨头都会被糁成蓝色,只怕不是虚言。这药物想必是混了染料,沾了血,洗下来一盆水变成紫色。但愿我全身血液不要也被染了色才好,否则可就真成了怪物。
慕容离一直吃我的亏,想不到跟我打了两年,脑子竟也精光了不少。我阴差阳错大意一次,但这一次已经足够我记上几十年。
躺了一夜,次日虽然仍有些昏昏沉沉,但听到龙靖羽醒了,我便精神大振,起身去看他。
没等下人通报,我便已经走进他的住处。他那日跟我不欢而散,今日见我,不管是讶然还是恐惧,总之定然不会是笑脸相迎。我只要他平安无事,他什么脸色,我也不顾了。
我进去时,他正在内室里,一身半旧的衣衫,日光下,拂不去的温软昏黄,寂静得似乎已然凝固在古旧的书页里。看见我进来,一双眼眸清澈如水,立时便有些冰冷寒光,他低下头,收敛去目中的厌恶神色,跪下行礼道:“不知殿下到来,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殿下千岁、千岁……”
“够了,你起来吧。”还能跪下,多半已经好了。叶和安医术高明,断然不会看错。但看见他那冰冷目光,我只觉得伤处仿佛撕裂一般疼痛起来。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道:“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臣如能效犬马之劳,定当万死不辞。”
一天不见,这官腔竟然已经打得如此地道,显然他是故意在跟我疏远距离。我有些眩晕之感,低声说道:“龙靖羽,你虽然厌恶我,但我毕竟救了你一命。你不思报答,为何还要如此惹我生气?”
他顿了一顿,抬起头,脸上如覆寒霜:“殿下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他日自然会百倍以报,但殿下今日此言,可是市恩么?如果殿下救我,是为了让我用那种方式报答,臣宁愿一死。”
他竟然认为我救他是为了让他以身相许?我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阻塞,忍不住咳嗽起来。本来外伤未愈,内息便有些不稳,此时被他一气之下,竟有些紊乱,气血猛地涌动急窜,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我的武功太过刚猛霸道,极易走火入魔,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被他气死不可。
第 12 章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说得倒是很有大丈夫气概啊!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出城?你违抗军令,擅自出城,该当何罪?”
他像是猛然一震,抬头看我,神情却是淡淡:“在下甘受责罚。但太子殿下并没有资格责罚我。”
他说的是我也未经秦霜海同意出城之事。如此举动,的确是不顾大局。我有些颓然,说道:“我争不过你,你总是对的。”
对于我这么快便认输,他显得很是吃惊,怔了半晌,柔声说道:“臣一时冲动,铸成下大错,今日便去秦将军面前领罪。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犯错了。但殿下擅自出城,督军不严,又当如何处置?”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会放过我。我再推脱,大概他就要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了,我无可奈何,便道:“你我都已受伤,这军棍还是日后再领受罢?”我皮糙肉厚,倒也无所谓,但他肯定是吃不住的。
“酌情赏罚,有何不可?只望殿下不要徇私枉法,自行开脱。”他微微一笑,霎时神光奕奕。
我心中一动,忍不住揽住他的腰身,低头吻了下去。
他双目露出惊恐之色,双手胡乱挣扎着要推开我,我轻而易举抓住他的手腕,便要吻住他柔软的嘴唇。又怕伤了他,下手甚轻,意乱情迷之际,竟被他忽然挣脱,我只觉一道声响,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像烧灼一般。
他竟然掌掴了我一下!
我已从痴迷中清醒,万分震惊,想不到自己竟然如同登徒子一般,行为如此放浪。但我萧某二十几年来,何曾有人敢给我耳光?心中恼怒,自然更盛惊讶一筹。我哼了一声道:“此时四处无人,即使我真要强迫你,你又能如何?”我只要轻轻一吻,慰藉我心中爱恋,断然不会伤了他,更不必说强迫。但他如此不给我颜面,也怪不得我生气。
他震了一震,茫然半晌,登时十分坚定:“在下也不能如何,唯有自绝于此。”
我怒极反笑,道:“好,好!龙靖羽,你可真有办法!”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是不是有一丝情感,但他神情冷冷地,甚至有丝难以言喻的讥诮:“殿下息怒,在下并非以色侍人之辈,如果殿下一定要如此,在下只有一死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知遇二字,是在挖苦我。我看着他冰冷的眼睛,低声道:“龙靖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
他苦笑一下,说道:“殿下对我,大约只是好奇而已,日后必然会厌倦。我身为一个男子,丝毫及不上女子温柔妩媚,天下好女子多如恒沙,殿下又是何必?”
他说的没错。仔细想来,他并不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但不知为何,每当想起他时,便忍不住心中抽痛,那已是刻在骨上,剜在心上的爱恋。但他到底有什么好,我也说不出来。
或许,我是早已不能自拔了吧。
我正要说什么,有人敲门道:“太子殿下,京中有密信传来。”
这声音让我吃了一惊,京中有信,多半是事情已快发生。我仔细看着龙靖羽,看清他最细微的每个神态,忽然起身出门。
虽然没有再看他一眼,但闭上眼睛,便已能记起他所有的音容。
第 13 章
萧激楚要有所行动了。可能大破天关那天,就是他起兵夺权之时。我将密信放到长明火里,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心里有些畅快淋漓之感。
如果他一直按兵不动,我便没有借口杀他,只有慢慢给他施压。现在大概是把他逼到绝境了吧。叩关之后,班师回朝,就是我全功之时,他再想夺嫡,那是毫无可能了。他此时谋反,的确是唯一时机,可惜京中都是我的势力,我远在天关,跟在京中也并无不同,本来不必返京,但是父皇老迈,遭此惊吓,也该退位了。
我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时机已到。我要让萧激楚认认真真地上演这场戏,留作他此生最后的纪念,让他心服口服地输给我,让我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
我心中忽然轻松起来,命人去唤秦霜海。过了片刻,他已进来,神色间有些疲惫,想来战事军情,已经花去他很大精力。
我道:“霜海操劳至此,教我好生感激。”
秦霜海脸上有些不自然,道:“太子殿下言重,这是我分当所为。但……”
“什么?”
“燕帝奸诈诡谲,若不是殿下在此与我共同御敌,只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这慕容离竟然如此厉害。”我淡淡道。秦霜海用兵如神,竟然会自称比不上慕容离,这可真是奇事。他虽外表耿直,但心中狂傲,又是真正大将之才,自然不肯轻易服人。
“正是。”秦霜海抱拳躬身,道:“臣昨夜派兵袭营,不料他在营外挖了巨坑,插上尖刀,士兵们都中了埋伏,死伤一千。”
昨夜我还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想不到已有战事。我皱眉说道:“挖坑那么大声响,斥堠也没发现么?”
秦霜海苦笑道:“日夜有人来骂营,声如震雷,自然是没有发现。倒是龙先生说了一句,‘夜晚骂得比白天更响,只怕是其中有诈。’若非如此,可能死伤更多。”
“军中粮草充实,何必去袭营?”
“殿下有所不知,贺城的粮道,已经被燕兵占夺。”秦霜海额上冷汗涔涔,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看着他,笑了笑,慢慢道:“无妨,再抢回来便是。只是秦将军擅长奇兵,竟然会被人占了先机,倒也奇怪。”
“殿下昏迷不醒,臣日夜担忧,一时不慎,请殿下息怒!”秦霜海看见我不悦,连忙跪下。
我站起身,踱了开去,不受他这一跪,却也没让他站起,道:“胜负兵家常事,我也不会怪你。但你为何处处吹捧龙靖羽?我不信他能看出有诈,你便看不出。秦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了罢。”
秦霜海满脸惊惶,过了一阵,才道:“殿下,你召我前来,可是要打算离开贺城么?”
我微微一震,尽力面不作色,道:“不错。你竟已知道了。”难道是那密信已被人看过?我心中惊疑不定。
“殿下请勿担忧,此事只有我和龙靖羽二人知晓。他说殿下将要离开贺城,可能还要将他一起带走,再命我攻下天关之后,再连攻燕地百里。我若是不想进犯北燕,只有向你进言,让他留下,他好再想办法。”
大约是我接密信的时候被龙靖羽看到,他如此聪明,即使不必看,也能猜出那密信大致说的是什么。秦霜海虽然不愿侵略燕地,但也不敢违抗我。我离开贺城,唯一担心的是龙靖羽,他和秦霜海都是自负悲天悯人,一个秦霜海胆子或许不够,但两个人凑在一起,这仗打来打去,多半是要打和了的。因此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他带回京城。
我怒极反笑,道:“不错,你尽力夸口说他好处,又说自己不行,就是想让他留下,是不是?”
秦霜海硬着头皮道:“殿下天资聪颖,明察秋毫,深谋远虑……”
我怒骂道:“秦将军,你拍起马屁来,实是没劲之极。”既然已经被龙靖羽看出,只好把这件事暂且放下,我答允过他不会多做杀戮,那么攻城略地,一统天下,也只有等我登基即位之后了。何况此时京城十分危险,带他回去,也不大方便。
为免走漏风声,我命人扮成我的样子坐镇军中,悄然离开贺城。想再见那人一面,但若是主动去见他,这口气万万咽不下去。何况,他宁可让秦霜海来劝说,也不肯亲自跟我说,定是还在气恨我那时强吻于他,不愿见我。
你不愿见我,难道还要我死乞白赖地去见你不成?我心中不平,愈发觉得气血翻涌,难以忍受,心中思念却又成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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