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峰水峡上尽是雷管火药,若是上去岂不是陪他们一起死。慕容离背着殷未弦前来见我,多半是两人合作关系破裂。既然之珏落入殷未弦手里,殷未弦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绝好的良机,只是不知他会用什么方法罢了。
慕容离见我犹豫,苦笑一声道:“萧兄难道是对前事耿耿于怀,信不过我么?其实我对那天发生的事一直……”
“住口!”他果然提起了那件事!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我几乎立刻便要开启机关,放出毒针,正在这时,他微笑了一下道:“萧兄还记得谢文显么?那天若不是我设计将谢文显引出杨家湾,恐怕萧兄还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吧?不知萧兄能否看在这一援手的份上,将前事就此揭过不提?”
怪不得当日谢文显会不在船上,原来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当时还怀疑是龙靖羽和谢文显并未决裂,而是另有阴谋。不过慕容离和谢文显一战,为了我之事也许不假,但只怕也不怀好意。说到底,也只为了今天的事罢了。当日我尚无今日的兵马,若是被他救了,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他深情款款,双目注视在我身上,我只觉浑身鸡皮疙瘩不断冒出,想嘲讽他做戏得不错,但很快便已想到,他既然也如我一般违背约定,那么所带的兵马决不可能只有这两个侍卫而已。今日若是翻脸,怕是两败俱伤,到时很可能被殷未弦渔翁得利。
如今殷未弦生擒了陈之珏,却又迟迟不动,正是在等我自投罗网。而慕容离仍然坚持先礼后兵。
我看了他半晌,嘴角抽动了一下,慢慢说道:“如此说来,竟是要多谢你了。”
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悄声说道:“泄什么,男人不要说泄,女人不要嫌小。”在我震怒之前,他朗声大笑,退后一步,随即正色道:“在下心知萧兄信不过我,不如我们击掌为誓,我助萧兄救出陈将军,萧兄便随我一同去星峰水峡,如有违背,国破家亡。如何?
我点头道:“很好。不过有个条件,你必须先行将陈将军救出。只要我见到陈将军,立刻随你去星峰水峡。”
“莫非萧兄还是信不过我?”
“宝藏是死物,自然不可和人命相比。尊驾好本事,殷岛主又是阁下盟友,要救个人出来,还不是容易的事?”
“我和殷未弦的关系么?”他笑了几声,似乎有些不以为然,沉吟一阵,“既然萧兄提出了条件,那么在下也想提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为了避免萧兄到时逃走,萧兄必须率人随我一起潜入殷氏王府,救出陈将军后,即刻便去星峰水峡。”
我犹豫了一下,他又笑道:“在下与萧兄击掌为誓后,自然是万万不会伤害萧兄性命的,萧兄有袖手针在手,遇到情急之时足可自保,还有何可畏惧?莫非萧兄怕的是……在下语言轻薄?”
《月上九霄》乔白 ˇ第 109 章ˇ
我吃了一惊,他既然已知道我有暗器在手,若不是当真没有别的用意,便是另有躲避暗器的妙计。于是道:“燕帝做事一向深谋远虑。即便是有跳脱放浪之举,也是另有用意。不过这激将之法一用再用,岂不觉乏味么?朕既然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可随意受辱。燕帝可要小心了。”
他笑意登时敛住,说道:“孤有何须小心之处?”
“这个所谓的宝藏所藏再多,对一个饱受连番恶战的小国而言,也是杯水车薪。燕帝既然连这点宝物也看在眼里,怕是北燕内忧外患,岌岌可危了罢?”我冷笑了几声。
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转为淡然:“阁下所言大谬不然。这个宝藏之所以重要,并不在于它其中的宝物多少,而是在于别的物事。而且其中每一件宝物,均是价值连城。阁下听说过天殇城么?传说天殇城的城主当年就是有幸得到了其中一件流失的宝物,后来将之变价,卖给了一个商人,五年后在云间国东南处建立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他怕我不心动,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我吐出一口长气,说道:“不错。果然是价值连城。”他若是没有那一丝惊慌之色,我也只有五分猜测,如今,已有六成成证实了我的判断。北燕若是当真无事,他也不必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传闻而如此费心。但他若是没有急于狡辩,反而吹嘘北燕如何兵强马壮,那也是欲盖弥彰。
他脸上现出一丝喜色,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击掌为誓罢?”说时,缓缓递过了右掌。
“很好。”我上前一步,顿了一顿,立时拔出长剑往他小腹刺去。这一剑由于毫无内力,速度并不快,但由于距离很近,而剑法走的是轻巧的路子,只要剑锋锋利便能弥补大多不足。他既然已知道我的剑柄中藏有暗器,那么便会时时注意我是否旋转了剑柄,决然想不到我会拔剑。
他显然吃了一惊,腰腹部像一张弓,登时往后一弯,侧身闪避。我就势撩剑,剑尖往前一送,向他咽喉点去。
他腰一扭转,矮步,剑光登时从他头顶划过,他的身影已落在我一丈开外。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故作镇定早已消失无踪。
见好就收。我笑了笑,还剑如鞘。
“阁下意欲何为?”他冷冷说道。一身雪白衣裳被一剑划开,海风吹来,将他的衣襟衣带吹得如同船帆般一下吹散,登时衣衫凌乱,露出一片雪白胸膛。而且他虽然侧身矮步,避开了我的第二剑,但仍然削断了一点头发,束发的羽冠滑落,登时长发披散,在海风中张扬吹拂,仿佛妖魔化身。
“你既然避开了我这两剑,那么今日言语得罪之事就暂且揭过了。不过你也知道,萧某并非好相与之人。以前之事,还请阁下记着,改日再算。燕帝,当年你曾与殷岛主共同携手意图谋夺萧氏祖宗留下的宝藏,今日却又倒戈相助,当知阁下应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又岂能与你再订盟约?”
来百花洲的目的,一是为问出陈之珏的下落,二是看是否有机会将此人击杀。如今一击不中,再想暗算怕是难了,索性放弃。
他看我收了剑,登时将一身敌意尽收,又是一副闲散风流之态,似乎对于自己尴尬的处境浑然不觉,慢慢整了整衣裳,说道:“原来萧兄是在怀疑这件事。关于我和殷岛主决裂一事,说来话长,如果萧兄不介意耽误时间的话,在下倒是可以慢慢道来。”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本想听他说下去,但念头一转,便觉可能会被他看出我在拖延时间,随即点头答应。
与他击掌三下,随准备出发。于是便如慕容离一般,只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跟随,快马赶往殷氏王府。
此时天色大明,我们不能纵马在官道上行走,便选偏僻小道而行。
慕容离说陈之珏在殷府,这一点令人有些大惑不解。如果殷未弦是想挟陈之珏为人质来要挟我的话,便应前往星峰水峡,而不该留在殷府。除非这正是一个圈套。
虽然看样子我对陈之珏的事十分用心,但实际上却着意拖延时间。慕容离身边那剑客便是陈之珏同父异母的兄长,即便我不出手救人,那剑客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他到明日午时,埋在星峰水峡上的雷管火药一齐炸了。到时虽然殷岛主不免尸骨无存,但那宝藏的入口八成也被堵住,到时慕容离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会记得今天的约定,怕是立刻恼羞成怒,便有一场恶战。
以我此时之力,再度与他相斗,无异以卵击石。来百花洲的目的已然达到,不必再与此人纠缠。
慕容离利欲熏心,竟是没有想起这宝藏原是萧家之物,与我订此约定,实是与虎谋皮。我虽然答应会设法助他进入星峰水峡的宝库,但若是陈之珏在他之前被人救出,那就不必在履行约定了。即使真能被他救出陈之珏,星峰水峡也已被毁得不成样子,到时便是我有心相助,恐怕也是不能。
我暗自寻思着逃脱之法,但慕容离也似乎小心之极,不住回头看我。我不由有些愠怒,却是笑道:“怎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他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正是有朵花!”他眨了眨眼睛,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随即策马绝尘而去。
此人实是轻薄无聊。我嘴角抽了抽。看到他走远,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一个侍卫道:“让人到前面客栈接应。”
那个侍卫身材十分高大,武功也似极为高强,太阳穴处并不鼓起,反倒微微内陷,乃是骁骑营当中选出的几大高手之一,比起慕容离身边那两个剑手丝毫不逊色。此时听到我说话,连忙低下头道:“是!”
《月上九霄》乔白 ˇ第 110 章ˇ
到了前面小镇,一行人下了马,准备用些食物清水,稍作休息。
虽然已有人在酒水和食物中先行下了毒,但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慕容离似乎早有戒心,命人用银针试过,看到银针变黑,脸上面色不变,只是抬头朝我方向看来,目光犀利之极。
我皱了皱眉,大喝道:“还不动手?”假扮成客商行人的侍卫立时揉身而上,围住慕容离三人。登时刀剑金属之声,不绝于耳。
我调转马头,正要离去,身后劲风来袭,只觉尖锐寒气一阵,仿佛剑尖刺来。正要避开时,反应却已慢了,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堪堪转身,看到一枚短箭打在身后刺来的剑身上,剑身弓成蛇形,立时恢复原状。剑柄那端握着的,正是慕容离的侍卫舒坤瑾。他翻了一个筋斗,双足稳稳地立在马前,寒光如水,照在他略微奇异的表情上,似乎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将他这一剑拦住。
此时已容不得我再迟疑,立时策马绕道而行。这匹马乃是良驹,即便是刚启程,速度也是极快,但觉风声掠耳。但这剑手毕竟武功极高,短途之间,便是要追上也不难。
我不禁暗暗发愁。发铁箭的人不知是友是敌,劲道竟然如此之大。正一犹豫,身后一沉,便觉有人飞身上马。
我吃了一惊,正要拔剑,只听身后那人轻声说道:“陛下,是我!”
我一听声音,便觉松了一口气,笑道:“是你。”除了内力强劲之外,机括之力也能发出速度如此之快的铁箭,我竟是忘了。
我转过头,只见慕容离神色极为难看,厉声大喝:“快放箭!别走脱了人!”他被人围住,一时不得脱身。舒坤瑾应了一声,接过一个侍卫递过来的强驽,举箭便射。
此时羽箭纷飞,正向我二人纷纷射来。然而马速已快极,离他们所在之处渐渐远了,模糊得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大多数羽箭射到我们身边时,已后继无力,龙靖羽用剑格开,便纷纷落下,但舒坤瑾箭光寒芒,几乎在离弦那一刻便似乎已经消失。
好快!
只听龙靖羽闷哼了一声,像是已经中箭。我吃了一惊,此时我们已策马到一个狭长的沟壑前,稍稍一带缰绳,马便从沟壑上一跃而过。
想必他们三人已被人缠住,脱不开身,后面并没有追兵跟上。只觉龙靖羽的身躯渐渐伏在我背上,像是支持不住,甚至还环住了我的腰身。
他向来谨慎克制,若不是情动之时,断然不会如此,怕是失血过多,便要滑下马来。
我一惊之下,便要将马勒住。他轻声道:“没事,没伤到要害,别停下来。”
我心下稍安,一夹马腹,直到三四里外的小树林才勒马停住,翻身而下。
他失了依托,几乎软软地要倒在鞍上,虽是带着笑意,却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见左边肩上,赫然插着一支铁箭,几乎穿透了肩胛。鲜血将衣衫染红了一片。
“你暂且忍忍,我帮你拔出来!”我将他抱下马,走到僻静处,将他放下,只觉手指都在颤抖。
“没关系,也不大疼。”他笑道。
“胡说,哪有不疼的!”
他笑道:“你受过的伤也不比这个轻,怎么你自己不觉得疼,却又认定我生受不住?”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我放宽了心,却也笑不出来,皱眉说道:“我常练外功,你却从来不曾,自然筋骨弱些。可不是小看了你。”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是想着我,所以怕我疼。”此时我已弄断箭的一端,扯开他的衣裳,正握住箭头的一端,听他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