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和汗水纷杂滑落,“耔阳,对不起,这一次,我真的挺不住了。”
天旋地转,喉头再次涌上一股暖流,安远眼前一黑,那股粘腻的暖流喷出了口鼻。
“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当处女……”
“可不可以,在和我结婚的时候,不再碰别的女人?”
“安远,人什么样子才算是正常的,我不知道,你告诉我,我可以学。但是,求你,别把我推给别的男人。如果,你觉得我心理有病,讨厌我了,你说,我会走。我求你,别把我推给别的男人,求求你……”
“安远,我说‘你若不弃,我便不离’,你听到了吗?”
…… ……
小曦的声音,像是一根根细细的弦,钩挂住安远所有的神经。安远的意识,却如同沉溺在的幽深的大海深处,不断地下沉。安远似乎能听到,那些细弦,在砰砰砰地,一根根崩断。
“小兔子,我的小兔子,你不是说,我不弃,你就不离吗?你怎么能骗我!小兔子,我——爱——”
“安远!安远!你醒醒!”安远的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翻转过来,有人紧紧抱着他的头在哭喊。
“安远!你不许死!你醒醒!安远!你说要陪我白头到老,安远,你不许骗我!安远!!”
“小——兔——子……”安远竭力睁开眼,晨曦的光芒正刺目。曦光中,是安远的小兔子,那清晰的轮廓。
又是逆光,安远没看清她隐在曦色中的脸,便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
这一次,又睡了多久?安远不知道,但,这一梦却很香甜。
朦胧中,总有一双细嫩的手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脸,帮他擦去额上的虚汗,帮他润湿干涩的唇角,帮他掩被,帮他轻轻按揉着肿胀的四肢……
这一梦,太香甜!但安远必须让自己快点睁开眼睛,仅仅耳边的声音、身体的触感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因为他知道,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他怎么样了?” 一个老者的声音。
“报告!稳定了,肋骨又折了两根。”梁筌的声音里明显非常紧张。
“小筌,你哥呢?” 老者又问。
“找寂殒决斗去了。”梁筌嘟着嘴回答。
“哦?怎么回事儿?”老者笑问。
“我哥昨儿早上临走前把远哥交代给寂殒照顾了,寂殒见远哥还有气儿就慎着看热闹来着,还让狙击手配合远哥演了一段儿。结果远哥又给伤成了这样……所以,我哥找寂殒算账去了!”梁筌越说声音越大,一副愤愤然的样子。
被安远塞进通风口以后,梁筌很快就醒了。然而,等他重又回到浴室,安远已经走到大厅了。梁筌只好迅速从通风口转移,出去搬救兵。
刚出房子的侧门口,梁筌就遇到了寂殒手下的两名队员,梁筌那时才知道,寂殒已经完全控制了疗养院,鲸鲨和靳永都已经插翅难飞了。于是他放下心来,转到路口去迎耔阳。他没想到,耔阳回来的时候,身边居然跟着安然无恙的小曦。他更没想到,等他和耔阳、小曦找到一个安全的制高点观察疗养院内的情况,看到的是安远一个人在和鲸鲨周旋。
耔阳当时就黑着脸冲进了疗养院,梁筌按着小曦直到枪声结束才敢带她进去。谁想到,那时的安远已经伤得不醒人事了。
安远再次用力撑了一下眼皮,还是没睁开。他在心里暗骂,奶奶的,怪不得一直没人狙我,原来早就把狙击手拿下换上自己人了,那特么还不出来救我?合着全猫着看我好戏呢?看我要死要活地就那么有意思吗?寂殒,我记住了!等我好了,跟你好好算账!
“呦?耔阳可是好几年没跟人打架了呢,走,看看去!”老者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不,不行,我哥让我留着照顾小曦。”梁筌很委屈地撅着嘴。
他其实比谁都想海扁寂殒一顿。整个天冲部,从上到下都是一群比变态还变态、比冷血还冷血的大块头。过去就只有梁拓宇一个正常人,却总被寂殒折腾得很惨。所以,无论是耔阳还是梁筌,过去每次看到梁拓宇连日常训练都差点儿没命,就都想撸胳膊挽袖子找寂殒算账,但每次都被梁拓宇拦下来了。
现在,寂殒居然眼睁睁看着安远一个病人出去被折腾得半死,他实在已经是变态得不能再变态了!梁“叔”也不可忍了。当然,被安远在背后劈的那掌可以暂时放在后面再报仇。安远这手上功夫学得太不到位了,他劈的那一掌没轻没重,梁筌到现在还肩背生疼呢。
“想看就走吧!天冲部和英部两个老大决斗哦,你们赌谁能赢?我赌寂殒!1000!”老者饶有兴致地让身边的警卫下赌注。
“仝爷爷?您老怎么这样啊?是他们欺负安远!”半天没说话的小曦也忍不住插了嘴。
“呦,丫头,这就心疼了?爷爷告诉你啊,这场决战实在太难得了!你知道这两个部门在幽是什么职能吗?一个专门消灭坏人,一个只管保护好人,爷爷也很想知道,他们哪个能赢呢!”仝天祁说完,竟大笑带着警卫快步走了出去。
“哎?老……老佛爷?”梁筌焦急地在仝天祁身后叫。
“想看就跟着!”仝天祁头也不回地说。
“那,小曦怎么办?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留个警卫值班?”梁筌一边问一边紧跟着仝天祁窜了出去。
“哈哈,有安远呢,小曦怕什么!”仝天祁的声音已经走远了。
小曦轻轻叹了口气,才知道仝天祁也有老顽童的一面。
“你……你醒了?”小曦想再用棉签帮安远润嘴唇,却看见安远温润的目光正灼灼地望着她。
“还疼吗?”小曦抿了抿嘴唇,伸手去抚安远的脸。
“唔……”下一秒,小曦已经被安远牢牢地吻住了。
不知道安远哪儿来的力气,他居然用受伤的胳膊勾住小曦的脖子,按下她的头,深深地吻住了她。
(第三卷完结)
第六十九章 痛
安远的吻又深又重,但也只是持续了十几秒钟,等小曦反应过来,安远已经虚弱地跌回到床上、在掩着口鼻低低地咳了,而小曦的唇舌似乎都已经被吻得麻木了。
“安远?你……医生!医生!”小曦顾不上嘴里隐隐的腥甜,手忙脚乱地帮安远擦着额头的虚汗,转身呼叫医生。
“没,没事儿!”安远压着低咳哑声说。他紧握住小曦的手,眼角滑下一滴泪。
小曦的心像是被谁死死地攥住了,眼泪刷地铺了一脸。
医生进来给安远做检查,小曦只好抽出手,在安远复杂的眼神里退出到两米开外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
安远回应医生询问的声音很低、很轻,尤其医生问及他伤处的痛感的时候,他只轻轻地点头。只有医生猛然的触碰使他猝不及防地吃痛的时候,他才会隐忍地“嗯”一声闷哼,紧接着,他很紧张地看向小曦,灿然一笑。
“没,没事儿!”瞬间,小曦所有的神经被那一句短短的安慰和那一个灿烂的笑容勾连起来,很多事,她突然就懂了。于是,她捂着嘴跑出病房,趴在走廊凉凉的墙壁上,痛哭。
不一会儿,医生陆续退出了病房。还有小护士在小曦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
“快进去吧。他挺着急的。”小护士递给小曦一包纸巾——心相印。
小曦哽咽着道谢,匆忙擦干眼泪。第一次,小曦感到这纸巾的名字有那么温柔的痛感。就好像皇甫轩说,能给人痛感的东西不一定是毒品,还可能是爱。
再次回到病房,安远正焦急地朝门外看。
“别动!”小曦快步跑到床边,把安远的头按回枕头上。
“吓着了?没事儿,真的。”安远拉着小曦的手说。
“嗯!”小曦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
“你,视频怎么回事儿?伤着没?让我看看!”安远不由分说把小曦拉到眼前,明明小曦只穿了一件短袖帽衫,完好无损的样子,安远却偏要检查一下她背上有没有伤口。
“没!你别动!躺好!防弹衣上有炸点,有血包,都是假的。”小曦急急地按住安远,但安远还是一副非要一查究竟的样子,小曦只好把细节跟安远讲清楚。
“我听说那天银行里面已经设置了很多埋伏,好像就是那个叫寂殒的人安排的,他们都叫他殒爷。当时皇甫先生也早就知道我的防弹衣是特制的,但是怕我不懂掩饰和配合,才没告诉我真相。只是没想到,他却真的中了麻醉针,差点儿就真的出事儿了。可能也就是因为这样,视频看起来才更加真实吧。”小曦没想到,她越是想解释细节让安远放心,安远的眉头却越是皱得紧了。
不错,视频里皇甫轩被麻醉时的身体反应太真实了,安远第一次在“幽”特训的时候就尝过这种药的滋味儿,他更清楚哪些细节是表演不来的,于是他才更加相信视频的真实性。如今想来,他只有后怕。如果当时被麻醉针打中的是小曦,后果又会怎么样?!
小曦轻柔地按揉着安远的眉心,微笑着说:“我就只是被炸点的爆炸吓到了,跌倒在了皇甫先生身上。后面就有人把我们救了出去,视频也是在我倒地的瞬间就被掐断了,所以靳永才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他们追踪了视频的传输记录,清理了三个地下窝点,才发现靳永根本不在欧洲,而是仍然逗留在国内……”
“答应我,这次以后,回去好好念书,以后无论什么行动,你都不准去!”甚至再没有耐心听小曦说完,安远已经沉着脸给小曦下命令了。
小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抿着嘴唇提了好几次气,但都没说出口,就只好垂着眼睛沉默。
“哼?长脾气了嘛?都学会赌气了?”安远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伸手勾了勾小曦的嘴唇。
小曦扭开脸,还是沉默。
“怎么了?”安远有些求饶地拉着小曦的手,“好了,老公错了,小兔子,老公是担心你……这些事儿,哪是你一个小丫头该参与的啊?都让你们上了,还要我们这些男人干啥啊?”吃了上次的教训,安远开始学着耐心跟小曦解释。却没想,小曦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
“小兔子,你……” 安远就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额头上又见汗了。他抽了一口气,继续说:
“要是那个视频是真的……我……”
我什么呢?我昨天可能就真的已经挂了。这话能说吗?只怕会火上浇油吧?小曦脆弱的情绪,永远都是安远的紧箍咒吧。恰好气儿没喘匀,肋下抽痛起来,安远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他索性一点儿没控制,半侧着身子差点儿没把胃咳出来。
“医生!医生!”小曦急了,要去找医生,手却被安远紧紧攥着不放,只好朝着门口大喊。
医生快步进来,在门口就看见一个哭得泪流满面,一个咳得惊天动地,竟然迟疑地愣住了。
“小曦,答应我!以后不、参与了,行吗?答、答应我!”安远求得声情并茂,小曦急得只能用力拍打安远的手:“松手!你!伤口!放开我!”
“你,先答应我!”
“快松手!”
“答……答应我!”
安远和小曦的拉锯战,门口的两个护士硬是没敢进病房。
“咳!嗯……安远,那个,少说话!多休息!情绪不要激动!还……想不想好了?”护士们本来还纳闷儿凭安远的自我调节能力,怎么会咳得这么天翻地覆的,试探着说了两句,见安远咳得更卖力气了,她们这才来了底气:
“你这家属也是的,就不能照顾一下病人情绪吗?他这都在鬼门关转了多少圈的人了,你还想再把他送去一回啊?”
“现在的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呗,还能害你吗?你答应不就得了!看把病人急得!再咳就得吐血了!”
两个护士一应和,小曦果然就慌了起来,安远是不是咳出血了她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已经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
“安远!”小曦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你能不再这么玩儿命吗?你能只做一个软件工程师吗?你能只做兰素曦的丈夫吗?如果你能,我也能!”小曦跪坐在安远床前,力气耗尽了,心也碎了。
兰素曦不想当面点明安远的身份。真的不想。
尽管没有人直白地告诉过她,她的直觉却已经那么清晰地确认,安远,就是那个只身一人和靳永周旋、用远程技术追踪到兰君下落的救命恩人,于是,安远的一身青紫便悄然有了答案;安远,就是那个在谛海码头九死一生险些丧命的“技术人员”,于是,离开谛海那天,安远的突然消失也有了答案……甚至,在去谛海之前的几个月里,安远的出差、安远的低烧、安远的昏睡、安远的疲惫,安远胸口的伤疤……
半年来,一次一次,哪怕是安远情绪的细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