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福微笑,她明白:“你是要我减除她的仇恨?”
“可以吗?”Lakota恳求。
杏福望着Rem,说:“不久之后,又是另一个月日。”
Rem便说:“我们起行吧!”
在Lakota的引领下,Rem抱着杏福,伸展她的黑色翅膀,与Lakota一样飞驰天际。杏福不时欢呼大叫,Rem便喝止她,如果不是双手抱着她,Rem必早已掌掴太忘形的她。
Rem还是继续喝止:“闭嘴--”
杏福知道Rem无手可掴,便哈哈大笑。
她们降落在连绵的红色山脉之间,这境地,像火海。
“红色的世界!”杏福仰头张望。
Lakota飞在一座长而狭的山脉之上,告诉她们Hopi就在里面。
Rem与杏福看见这山脉远看如同一个侧身而卧的女性,那长长的一截,就似地向前伸出来的手臂,无力的、疲累的、无主意的。
“要破开这座大山。”杏福说。
Lakota告诉她们:“她在这里已有四百年。”
“四百年。”Rem盘算着该如何入手。然后,拿出在麻布袋内的穿心刀,这刀,如果能轻易地穿过一个人的心,或许,也能穿过这山石。山石,不会比一个仇恨的心更硬。
在这山石之顶,Rem拿着刀,一跃而起,刀就插进山石之间,但山石没有被破开,只有少许裂纹。风沙在仇恨中,经历了四百年,怪不得,顽固坚硬如此。
Rem站在山之巅,双手握着匕首,一分一分地向下移,日出日落,她也做着相同的动作,这山的沙一小撮一小撮地泻下,当中夹杂了Rem的汗水。
Lakota盘旋在Rem头上的那片天,而杏福走在山脚旁,当Rem在山顶移动匕首,杏福就围绕山脚走,一小时,就刚好走过一圈。
每一天,杏福也走十多圈,然后说:“你知吗?爱情就是如此一回事,来了又去。
“我也有一个男朋友,如果,我与他在这分开的期间,他在一个虚幻的国度爱上了别的人,我也只会任由他,正如倘若我爱上了谁,我也期望他别怪罪于我。
“Lakota忏悔了四百年,它一直飞翔,得不到你的原谅。而你,痛恨了四百年,恶魔就在你沉睡之时,破坏了你的民族。这种痛恨,太昂贵了。
“不如你醒来,醒来之后,你就爱上别人。不爱鹰就不爱鹰,你可以爱上狮子老虎。 背叛了你的只是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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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紧的是重新吸走游离的恶魔。你不是很爱你的人民吗?
“你醒来吧,我想看着你。Lakota说,你美丽绝伦。
“听我说,听我所说的话的就有福。我不是自大,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也预料不到。”
杏福偎着山脚坐下来,抬眼看向天际,这红色的世界很壮观,力量也充沛,她知道,长久生活于此的人,个性必然热烈激昂。当杏福累了,就侧身睡去,她模仿Hopi侧卧的姿势,那手臂,伸得那么前,软弱无力,是一种放弃。
Hopi被封在红色的世界内,而阿字则被封在Rem的白瓷内,杏福联想着,他们被封在一种物质内的感受,会不会很闷?
她抬头朝Rem看去,她正努力割开山脉,汗水一点一点在阳光下闪动。这个女人,居然封住了她的男人,难得的是,她又不迁怒于她。她喜欢她。
“Rem快些找到Libre吧!Rem找到了Libre,我便可以与阿字团聚。”杏福想先让Rem得到幸福,然后自己才去追寻幸福。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幸福的代名词,比世上很多东西,都简单。
醒来后,揉了揉眼,只见Rem有着相近的动作。那石头的割痕又深了少许,而大鹰依然盘旋,偶尔有一声凄厉嘶叫。
因为闷,杏福 便继续说道理。说点话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存在的。
“你知道吗?他日你由石头走出来后,你要对大鹰好一点,它盘旋了四百年,而你睡了四百年,我觉得你好像是欠它多一点。其实你有没有记忆?埋在石头中睡去的依,有没有回忆过你们当初相爱有多美?你什么也没有做过,只是睡觉,为了不浪费,不如想想最美丽的事。我人在旅途,有时候支撑不住,就回想那些与阿字返学放学的日子,我的眼里,从来只有他,他坐在我的旁边,而我只能看到他。但今天,我也能看到Rem,我看到阿字又看到Rem……”
后来,四万八面的小动物都走近--兔子、山羊、牛、狼、蛇、熊、鹿……一一走到杏福的身边,悠悠然地坐着,静听她对着沙山说话,她用她十六岁女生所能了解的道理,说完一次又一次,最后,又由她小时候最初的记忆印象说起:“第一次,当母亲打我时,我就想,这世界上,幸福不是必然……”
动物听得如痴如醉,眯起眼,嘴角含笑,表情旖旎,杏福怀疑它们是否听得懂,但她仍然一直愉快地细说下去,直到连她也倦了,才躺下来。不久,意识陷入迷糊中,昏睡之前,她口中吐出这么一句:“常常想着他如何对不起我,只要有这种想法,怨恨就永不能平息,不把他对不起我之言行反覆细想,怨恨则自息。怨恨从未能平息怨恨。爱可以平息怨恨,这是永恒的法则……”
说不下去了,杏福倦极而睡,她亦会忘记自己有说过这番话。她不会知道,当她沉沉睡去之时,因着她说过的话,山脉渗出了水滴,如同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下,四周的动物目睹山脉渗出串串泪水,也落泪了,飞在天际的Lakota,就在半空滴下它最伤感的眼泪。
因为眼泪,山脉才软化下来,Rem感受到土地的松软,连忙把穿心刀用力往内推,这一次,刀轻易地把泥土割开,Rem凌空握着刀,一直割至山脉的中心,顺畅一如切入一个蛋糕般,这软化,叫人啧啧称奇。
山脉的泥倾泻而下,动物四散走避,泥土埋住了熟睡的杏福,她没有知觉,当然也没有叫嚷,Rem看见了,便把穿心刀抽离山脉,飞跃杏福所在之处,企图把她由泥堆中抱起,可是,泥泻得太急,Rem一伸手进泥内,上面的泥就涌下,一层叠一层,她接触不到杏福。
“杏福--”她叫。
杏福没醒来,醒来的是Hopi,她自四散如灰的红泥上了开双眼,继而支撑起来,她的神色混沌,当重新获得知觉后第一个反应是:“刚才,是谁在说道理?”
然后,天空到过一声叫喊:“呀--”
Hopi抬头,她看见了Lakota。当四目交投之际,Hopi的表情就丰富了,她的肌肉收紧,眼睛眯起,嘴微张,而目光,既鄙夷又怨恨。
这些年,她没有停止恨过它,那四百年的沉睡,根本不是沉睡,而是仇恨的助长。
Lakota飞到Hopi的眼前,它说:“我等了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Hopi却伸手抓住一把泥,往Lakota掷去,道:“我要撕破你--”她双手抓向Lakota两边的翅膀,而Lakota逃脱,只菴aoopi抓住了它的两根羽毛。
Lakota飞回高处,哀求:“Hopi,你原谅我吧,请你把大地的恶魔重新收服。”
第四章
Hopi站起来,尖叫:“我恨透这个世界!”
然后,Hopi觉得身后沉重,回头一望,一个女子一手抓着她的手臂,瞬间就把她单手抛往天际,Hopi在半空翻了个筋斗,才能看地。总算清醒了。
她问“你是谁?”
Rem回答:“我是破开山脉的人。”
“不。”Hopi否认,“破开山脉的是一把说道理的声音,那声音让我哭泣了,是眼泪融化了山脉。”Rem便说:“那声音的主人给你身上的泥埋祝”她指着杏福躺下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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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Hopi说:“那个人既然有能力唤醒我,不如用她来造一幅沙画,用以教化众生。”
说罢,Hopi手一挥,杏福身上厚厚的沙堆四方八面流散。Rem看见,杏福的身体就在一秒间龟裂,继而瓦解,化成一小粒一小粒,上亿颗微粒混和地上红沙,杏福在Hopi的指使之下,变成一幅具色彩的沙画,画上是杏福的样子身型。只是,当风一吹,沙粒就飘散,Rem看见,一抹杏福的沙泥随风而起,在空中翻滚,飘流到远处。
Rem愤怒了,“杏福一定要是完整的--”
Hopi回应她:“这幅沙画少女,就是幸福吗?”然后,她望向盘旋天际的Lakota,说:“幸福早已不存在,现在我只余下仇恨!”说罢,Hopi从衣袖中拔出一支红羽毛,就这样朝Lakota飞掷出去,Lakota明明看到那迎面的羽毛,却没有躲避,它菴aoopi的羽毛直刺入它的胸膛,虽然刺不到心脏,但也插进血肉中。庞大的身躯就从半空飞堕,跌到Hopi的脚前,Lakota没哼一声。
Rem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连忘蹲下来检现Lakota的伤势,它已奄奄一息。回头对Hopi说:“你心凉了吗?算是报了仇吧!”
Hopi凝视翅膀颤动的Lakota,忽然,她意会了一件事--她伤害了Lakota,可是,她并没有心凉,并不如Rem所说的那样。这究竟是否报仇?一点也没有快感。
她站在风沙中,风猛地一吹,沙就刮到她身上,刮到脸上那一抹,就有些微的刺痛。Hopi皱眉了。
Rem说:“我们开山劈石救你,是因为想你重新振作,收服扰乱你的民族的恶魔。但你仇恨至此,大概再不能保卫你的大地。算了吧!你重新跳进沙堆去吧,你躺下来,我花点气力埋了你,就当之前白花气力一常”
Hopi凝视受了伤的Lakota,她听得见Rem的话,但不知该如何反应。
Rem扶起Lakota,抱着它走到Hopi跟前,对Hopi说:“要不要Lakota一起陪葬?”
Hopi的心冷了一截,张大了口。
Rem又说:“我可以为你打点后事,只是,你得把杏福打回原形,我不想她被风打散。”
Hopi望了望那幅人形沙画,再望向Rem,曾是一族之神的她就冷笑了:“在我的土地上,惟我最大,我因何要答应你?”
Rem静默片刻,说:“幸福,是要真心真意跟随,好好善待。如果你对幸福仍然有少许憧憬,就请你回头是岸。”
Hopi垂下头,然后又再抬起来,说:“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
“心中无怨恨,也是一种幸福。”Rem说。
Hopi但觉灵光闪动了一刹,但随即又放下了这光芒。
还是恨意未除。眼角内的,是Lakota。
“它伤害我太深。”她低声说。
Rem静默,等待她说下去。
Hopi说:“Lakota凶带给过我如爱抚一样的爱情,但它又把那爱抚带走。”
爱抚。Rem记起Libre的一双手,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充满爱意的怀抱。
如今回忆起,心内溢满的,是慈悲。她明白Hopi的缺失,她分享得到。
放是,Rem右手抱着Lakota,伸出另一只手,那是一只左手,左手伸前,触碰Hopi的脸庞,手指碰到Hopi的耳畔,然后缓缓滑落到她的脸额,继而,停留在她的下颚,当Rem把左手重新移上,再放到Hopi的耳畔时,Hopi全身温热,肌肤恁地激动,之后,是热泪盈眶。
合上眼,就重归Lakota最爱她的日子,它飞在她的头上,保护她、爱恋她。她垂下眼来,就看见它的影子与她的影子在地上结合,如影随形。那展翅,就是一个爱恋的抚摸,纵然,他俩未曾如同类那样拥抱过。
把眼睛张开来,眼泪就落下了,Hopi的嘴角颤动,她望看垂死的Lakota,始终不明白,为何地送给她爱情之后,却又带走。
曾经爱过,不是就会一世爱下去的吗?
Rem的手仍然留在Hopi的耳畔,Hopi感受在一个模仿的爱意内,也如此不能自持。Lakota快死了,她既恨它,又爱它。
在流下第二行眼泪时,Rem问Hopi:“你还需要什么才可以从沙中释放杏福?”
Hopi把目光溜向Hopi的脸上,说:“如果你能向我证明这种爱是可以留下来,我就释放你要我释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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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望进Hopi如沙漠荒凉的眼睛内,她知道,那里干旱无比,太干旱了,旱得狠狠的,这样子,心如何不狠?
风把杏福的沙画一撮又一撮吹走,Rem知道不能再等。她所走的每一步,也为了保护杏福,每一步,也只有一个目的。
杀了Hopi,沙画内仍然只是沙,不如,就成全她。
Rem的左手仍然贴着Hopi的脸额,她有了决定。
右手,把Lakota抛向天际,就在Lakota挣扎着展翅的当儿,Rem用右手拔出穿心刀,就往左手的手腕一斩,把自己左手的手腕斩开,一只手掌完整地被割下来,血流过Hopi的下巴,流到地上,混和了同样颜色的沙石,结成一体。
那温暖的手掌,就这样贴着Hopi的脸。Rem向Hopi证明了,有一种爱,是会长久地留下来。
飞在天上的Lakota蓦地全身发光,那光芒燃烧了它,它在光芒中挣扎。当这神秘的光淡退之后,Lakota的翅膀伸展得更强更有力量,插到心胸处的红色羽毛,就在空间内隐没了,身上找不到伤口,仿佛,从来未被伤害过。
Hopi的惊异持续了很久,由目睹Rem挥刀斩下手腕开始。她感觉到那失去手臂的手腕贴面的温柔,近乎不可置信。她的脸蠕动起来,那手掌因而从脸上滑下,掉到地上。
Rem说:“留给你。我牺牲了我的手掌,换给你一个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