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运面沉似水,盯了那短信许久,没有言语。
陆海洋知道他此时脑中必然思绪如飞,想要寻出那险些害了他儿子性命的仇家。
“别想了。”他制止道,“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大半天了,我认为,这做手脚之人未必是针对我而来的。那车虽然在我名下,可一直使用它的却是以萱,如果不是那么巧我送她回家,又如果不是那么巧开了那车,出事的必然不会是我。试想谁会为了这么低概率的可能性而大费周章呢?况且这又是极可能打草惊蛇的一步险棋。”
“说得有理。”陆天运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以萱那样单纯的孩子,会有机会惹到如此深仇大恨甚至欲置她于死地的仇家吗?”
陆海洋比划了下自己的伤处,挑眉道:“这大概就只能靠您老去验证了。”
低头发过几个信息后,陆天运脸色微缓,问起程以萱的伤势。
陆海洋神色黯淡将程以萱如何失忆、医生又是如何解释的一一复述给他听,却独独对失忆的另外一种可能性——选择性遗忘避而不谈。
陆天运大概也没有想到电视剧里的情节竟然真的会发生,听的有些发怔,“你是说,以萱的记忆可能恢复,也可能再也好不了了?”
“是的。”
“单单把这一段……忘了……”陆天运有多聪明,立时便察觉出其中的蹊跷,不过他并没有再深究,点点头,叹息道:“忘了也好,省得痛苦。”
陆海洋扬了扬嘴角,不置可否。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陆海洋的眸底突然迸出一道亮光,他改口,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我决定,迎娶程以萱,就在我们出院的那一天。”
***************
程家三口险些为程以萱的“失踪”报了警,却在这火急火燎的当口接到一个神秘电话,之后程修业便被一辆黑色轿车低调地接走了。
下车时看到门口红灿灿的十字标,程修业禁不住一怔,虽然惊讶之色只是转瞬即逝,但到底心有所虑,一颗心止不住的七上八下。
头前领路之人突然停下脚步,程修业心不在焉,几乎相撞。抬头去看,两名背手跨立的黑衣大汉正分立于病房两侧,见他们的到来,面上竟半分变化也没有,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这定是到了,程修业心想。
被礼貌地让进屋内,起身相迎的果然正是陆天运没错,倒是病床上那个脸色颇不尽人意的孩子,并非他惦念许久的宝贝女儿。
“海洋这是……受伤了?伤的重不重?”目光滑过陆海洋身上缠着的白纱布,程修业吃惊不已,想起之前电话中陆天运语气之严肃,顿时更加担心起自己的女儿。
陆海洋喊了声“叔叔”,轻轻摇头抢着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却立时捂着胸口闷咳起来。
陆天运有些心疼,睨了他一眼怪他逞能,回转过头来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勉强笑道:“这孩子还好,车祸断了两根肋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车祸啊,真是太危险了,你看发生这么大事我也不知道,就这样来了……”
见他说话间有些心不在焉,陆天运知道他着急于程以萱的下落,便挥手制止了他的客套话,“不必如此。当时电话中我只提到带你来见以萱,又没提海洋受伤一事,你自然不知道情况。”
话题终于被扯到程以萱身上,程修业顿时来了精神,“也对,也对,那么陆董你的意思是,小以那孩子也在这里?是不是,她在这里照顾海洋?”
这话程修业其实说的心虚至极,陆海洋和岳歆怡那件事他不是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那个素来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倔强女儿又怎会轻易原谅?更别提不告而别,悄悄跑到这里来照顾陆海洋。
然而若不这样想,他程修业倒宁愿不想才好!
陆天运和陆海洋对视一眼,表情有些尴尬。
“这,倒不是。”陆天运摇摇头,“以萱确实就在隔壁不远的房间内……”
“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你知道,这孩子不声不响消失好几天,我都快急死了!”顾不得礼貌,程修业忍不住打断道。
陆天运蹙了蹙眉,小心翼翼道:“见那是肯定的,今天请你过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这个,但见面之前,有个情况我必须得和你说一下,希望程总你可以有个思想准备。”
见他面露难色,说话间又透着十二分的犹豫,程修业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催促着:“什么情况?难道是小以她出了什么事?你说,你说!”
“先别着急,你先听我说。”陆天运摆了摆手,安慰他道,“以萱确实也在车祸中受伤了,不过她身体上伤的并不重,只是额头上磕破了些。我想告诉你的是,因为车祸中的碰撞,影响了她的脑部,所以现在的她,缺失了一小部分的记忆。”
“你是说,我的女儿……她失、忆、了?!”
陆天运已竭尽所能将语气放轻松,然而提到“失忆”二字,谁又能免于极大的震惊?况且这个失忆的人还是自己最最宝贝的掌上明珠。所以程修业的反应还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你别急,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情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严重。”
程修业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闷声道:“你说。”
“其实情况是这样的,以萱她虽然有记忆缺失,但她失去的仅仅是一小段记忆,并且这段记忆对于她而言,十分之不愉快,忘掉,反而可能对她更好。”
程修业挑眉,“怎么讲?”
陆天运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愧疚,清了清嗓子,他用余光瞥了病床上的陆海洋一眼,陆海洋的表情明显也不自然起来。
“就是上次令以萱住院那件事,我想程总你大概也是有耳闻的吧?”
程修业点点头,狐疑道:“莫非?”
陆天运颔首,“不错!”
程修业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陆天运急忙解释道:“其实那件事我也才知道不久,虽然这其中有诸多误会,但无论如何,以萱还是受了许多委屈,也被伤透了心。所以我想,如果可以忘记这一段痛苦的回忆,对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幸事。”
话虽然不甚中听,但道理却是没错,程修业沉着脸默了片刻,到底只是长叹一口气,权作同意。
“那时候没有出面做什么,并不代表我相信谁或对此不予追究。事已至此,有关当初那件事以及这次的车祸,我想要讨个说法,应该不算过分吧?”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想要知道自己女儿所遭遇的境况可谓是天经地义,自然不算什么过分要求,所以陆海洋不假思索便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原原本本讲给了程修业听。
“事情就是这样的,无论程叔叔您信或不信,我陆海洋都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以萱的事!虽然现在还没有拿到有力的证据,但我一定不会放弃,我一定可以向你们证明,我,陆海洋,是清白的!”
陆海洋有些激动,说到最后一句时,不小心扯动了伤处,登时疼得脸都白了。
程修业默不作声盯了他半晌,终于点头松了口,“好,既然如此,那么我给你时间。”
第四十五章
程家母子二人在家翘首盼了多时;终于盼得程修业归来;偏偏那人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反锁在书房,半点口风也不肯透露,真真快急疯了程佑赫;罗紫玉好劝歹劝才算勉强安抚了儿子的情绪。
这夜,三个人各怀心事;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程佑赫迷迷糊糊刚刚入梦,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罗紫玉披头散发探进半个脑袋;两个大大的眼袋悬在眼下;明显睡的也不怎么安稳。
“佑赫;赶紧起来;你爸爸在书房说有事要宣布。”
“什么事,这么早?”程佑赫扫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时针才刚刚指到5。他不满的嘟囔了两句,随即便有了一个念头,立时清醒过来,“是关于姐的消息吗?”
罗紫玉进屋,轻手轻脚关上门,转过头来,神情中透着一丝忧虑,“大概是吧,你爸爸没有说,所以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你爸爸的那副样子,他要宣布的一定不是件小事。哎,我的心好慌呀!”
程佑赫一边迅速往身上胡乱套着衣服,一边随口问道:“爸爸什么样子?”
罗紫玉凝起眉回想了下几分钟前见到丈夫时的模样,只觉得有些胆战心惊,摇摇头,她摆手道:“待会儿见到你就知道了。”
打开书房门的那一刹那,程佑赫便明白了为何提及父亲时罗紫玉会有那种古怪的反应。
浓烈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直呛得不会抽烟的程佑赫以及素来闻不惯烟味的罗紫玉咳嗽不止。尽管如此,罗紫玉也只是捂着鼻子立于一旁,未有片语只辞的责怪。
程佑赫顾不得奇怪,已下意识跑到窗前去开窗。回转身,便正对上皮椅上程修业那双布满血丝的倦怠的眼。
“爸爸……”程佑赫有些发怔,一时间舌头仿佛打了结,竟半晌说不出话来。此时朝阳初现,并不灿烂,然而就是在如此温和光芒的照耀之下,程佑赫也险些没能认出面前这位眼眶深陷、沟壑纵横的沧桑老人竟然就是自己刚刚年过五旬的父亲。
好像并未读出他眼中的惊讶,程修业眯起眼睛,微微侧开脸来躲避窗外的光。
“坐。”他推开桌上已满溢的烟灰缸,伸手示意那母子二人,“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程修业会有什么惊人的言论,但仅仅看他说话时那种不容置疑的表情,程佑赫也能猜得出,之后即将宣布的内容是他考虑了一夜决定的,所以不过是通知他们而已,并不存在商量的余地。
屏息凝神,他已在心中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程修业接下来的话还是令他大大吃了一惊,其惊讶程度竟比方才看到父亲那副憔悴模样时更甚许多。
“什么?爸爸你说姐要和陆海洋结婚?这怎么可能!”仿佛针刺屁股一般,程佑赫“嗖”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道:“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姐失踪这几天,是在陆海洋那里?爸爸你究竟有没有搞清楚,你确定姐是心甘情愿,不是被他所胁迫的吗?”
罗紫玉虽然同样对这个消息感到非常吃惊,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便高兴起来,拽着程佑赫的衣服将他拉回床上。
“怎么这样不懂事,先听你爸爸说完行不行?你不想知道你姐去哪儿了?”
拉着脸,程佑赫十二分的不乐意,却到底惦记程以萱的情况,气鼓鼓坐在一旁不再多话。
程修业再次燃起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可转瞬又从口中喷出,仿佛下定最后决心一般,将烟在烟灰缸中狠狠碾灭。
“小以这几天确实在陆海洋那里,他们之前分手只是发生了些误会,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两个人已经和好了。并且,这次前去,陆天运已经正式向我提亲了,虽然舍不得,但考虑过一夜,我还是决定同意这门婚事。我想,这样对小以最好。”
***************
家庭会议最后不欢而散,程佑赫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和程修业狠狠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去。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如此容易,又如此突然便同意了陆家的提亲。
其实连程修业自己也十分之想不通,以目前这种情况,伤的伤,忘的忘,并不是婚礼的最佳时机,况且陆海洋也尚未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自己怎么就能同意这桩婚姻呢?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就此将女儿送进火坑呢?
可每每想起和女儿相见时的情景,又由不得他不同意,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清楚地记得每一次提到陆海洋时女儿眼底的笑意,那是发自心底的真挚的快乐。而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情他也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那个人便是,陆海洋。
虽然已经年过半百,虽然那些青春岁月离他早已远兮,但就在那一刻,因为那样一个笑颜、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他程修业竟莫名想起了从前的许许多多。
那是爱情,真挚的爱情,不可能造假,不可能伪装。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他看得出,他看得真真切切!
既然如此,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来反对呢?
况且还有那一纸合约,白纸黑字,他陆海洋是赖不掉的!
陆海洋的恢复期起码有百天之长,可未防消息走漏,夜长梦多,在他的执意下,婚礼最终被暗地里定在了一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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