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KTV不欢而散之后,奶妈也没再找过我,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仿佛就此从我的生活中蒸发,永不重回。我心里自然是失落的,他在我心里的分量我比谁都清楚。曾经我以为他会永远站在我身后,只要我一回头就能看到那个让我安心的笑容。可现在我明白了,是我太贪心。这一次伤他太深,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可我对此却无能为力。
我想,岁月真是残酷的,它让一些人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可是却不让他们陪我们走到旅途的最后。
年关将近,林森越来越忙。我给他发短信,他要过半天才会回,而且通常回的也是寥寥数语。有时候我实在耐不住等待,打电话过去时,他的声音也总是很疲倦的样子。我和他说话,他偶尔“嗯”一声表示他在听。说到后来我也觉得没话可说,只好挂电话。
我说不清我心里的感觉。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想过和他的相处会是这样。他像是一座城门紧闭的古堡,我找不到入口,只有徒劳地绕着城墙一圈一圈地走。他是一本上了锁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故事,可我找不到钥匙去打开它,也不能强行地撬开它一览究竟。
在他面前,我是一张摊开的白纸,没有秘密,没有隐藏。对我而言,他却一直是个谜语,我对着谜面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猜了又猜始终不得要领,无法知道真正的谜底。
这个认识让我觉得很沮丧,比小时候考试不及格、被别的同学嘲笑还要难过,甚至比当初和项楚在一起时还要手足无措。
除夕最热闹的时刻,夜色深沉,冷雨夹着细小的雪花漫无声息地下着,鞭炮爆竹以及烟花的响声在大街小巷各个村落乱哄哄地响成一团,五彩的光芒不时地照亮漆黑的夜空。我一个人站在窗口,远远看着热闹一切。
拿起手机给他发短信,可发出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直到我洗漱完毕躺进被窝,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半迷梦之中,意识仍旧是清醒的,烟花的燃放声始终不停歇地环绕在耳边。我忽然间异常地怀念儿时那所老房子,永远关不严实的窗户,像煤油灯一样光线昏黄的三十瓦的旧灯泡,只有二十来个频道的黑白电视机,还有熟睡的老爸和奶奶发出的呼吸声。虽然同样是孤独,但彼时我的心是安稳的,暖热的,靠着床困顿地睡去,迷糊着醒来时发现电视屏幕上只剩下一片跳跃的雪花点。于是我知道自己又一次在瞌睡中迎来了新的一年。而这一年,我清醒地迎来了零点时分万家爆竹齐放的时刻,没有惊喜没有感动,只是有点难过,我又独自老了一些。
我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脸颊埋进枕头里,鼻腔里涌上一股酸涩,眼眶也渐渐地变得湿润。就在这个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欢快的铃声响彻在这个万家同庆的热闹夜晚。
拿起手机时,我看到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是那个让我想了一夜难过了一夜的名字。电话接通时,我听见那个熟悉的清冷的声线:“睡了?”
简单的两个字,让我难受了一晚上的心变成了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聚集在眼眶里的液体越来越多,最后一点点溢了出来。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嗯”了一声。
外面原本震天的鞭炮声已经渐渐低了下去,黑夜又陷入了沉寂。
“我刚从公司出来。正好赶着跨年的那一刻总算把工作全部了结。走回住处才看到手机里你的讯息。”电话里的声线清越明晰,他一字一句向我解释,“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眼睛里的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把枕头都打湿了一大块。我想笑着说没关系,可出口时却变成了娇嗔似的抱怨:“坏蛋!工作狂!”
他低低地笑,笑声像一抹春风,吹散了满天的冷雨云,吹进我不设防的心田,一瞬间无数爱情的种子破土而出,长成茂盛无边际的草原。
“木婉静。”他轻声唤我的名字。那嗓音里带了蛊毒,侵入我的灵魂深处。
“新年快乐。”
☆、44。他的父亲
等到过完年新开学时,我已经站在了大学的尾巴上。毕业和工作的压力再次向我席卷而来,我不得不再次投入应聘的大军之中。为了不拖累寝室的姑娘们,我提前和她们一起在市区租了一套房子,继续我们的四人同居生活。
周末时和平广场有个大型的招聘会,我早早地打印好了几十份简历,甚至十分认真地准备了一份英文自我介绍,背得滚瓜烂熟以备不时之需。
招聘会是九点开始,我六点钟就起床了。先背了一遍英文自我介绍,又对着镜子做了一番中文介绍,再练习了一下微笑,以确保自己一切准备妥当、神情得体。
我在小市场里淘了一身比较正式的制服,又在网上买了件职业性的白衬衫,再从青青那里抢了双黑色高跟鞋。拾掇完毕,我拉着子人妹妹帮我画了个淡妆。最后我把长发扎成清爽利落的马尾。
出门前我照了照镜子,自己都吓一跳:这么成熟知性的打扮,还真是我人生中的头一遭,我自己都快认不出镜子的那个人了。
正在刷牙的青青含着满嘴的泡沫口齿不清地对我说道:“果然是……人靠衣装……瞧你人模狗样的……”
我懒得搭理她,拿着文件袋背上包包就出门了。路上有点堵车,等我赶到和平广场二楼的时候,我被惊吓到了。我站在入口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脑袋,整个楼层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比肩接踵”。现场人声鼎沸,交谈声不绝于耳。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去。每个摊位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我艰难地垫着脚尖去查看摊位旁边竖着的招聘要求。
我应聘的第一家是家网络电子科技公司,在招前台接待。我对比了下他们的招聘要求,身高165cm以上,符合;声音甜美,大方得体,有亲和力,也挺符合;熟练使用各种办公设备及办公软件,也符合——打印机谁不会用呀,office软件什么的简直是小case。
我恭敬地呈上我的简历表,然后端着一脸礼仪小姐似的笑容,镇定地做完了自我介绍。
负责招聘的是个戴着眼镜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中年男人。他扫了一眼我的简历,又打量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目光重点扫过了我的前胸,像是在估量我的罩杯大小……可能最后得出的结论令他不甚满意,所以他没什么表情地低下了头,随手在纸上画了个我看不懂的鬼画符,然后扬声道:“可以了。下一个。”
我一头黑线地奔向了下一个目标。
接下来我又接连应征了广告策划、营销专员、市场开发、营销管理还有其他销售类工作。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我的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简历。一整天下来我已经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心想着就这样吧,早点回去休息算了。
我扒开人群开始往外走,快到出口的时候,一个摊位的招聘启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凑上前去看了看,发现这是家与政府部门合作的服务性单位,正在招市场调研员。我心想着最后一张简历扔了也是浪费,不如上去试一试,于是啥也没多想地直接上去面试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无心之举,让我成功地找到了工作。几天后,这家单位的负责人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我被录用了,下周一就可以去报到实习了。
接到电话时我正坐在电脑前杀怪,接完电话我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苍天有眼啊!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祖上保佑终于让我找到了我的伯乐!
我按耐着兴奋激动的心情,决定给林森打电话与他分享这个喜讯。直到我调出他的手机号码,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和他似乎已经有整整一个礼拜没有联系了!
我忙得晕了头,忘了联系他,谁想到他也就任由我们之间这样悄悄又悄悄,一条信息都没有发给过我。
我又想起了年前那段时间。虽然除夕的那个电话,让我觉得他还是有点在意我的,但我更得承认,我们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在,从不曾消失,也不曾好好地解决。我想,我有必要找林森好好谈谈。
有了这个念头,我便一刻不能多等地决定立马动身去找林森。
当我走到林森现在所住的小区时,便远远望见那边楼下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欢快地往前跑了几步,才注意到他对面还站了一个男人。看样子他们好像……在争吵?!
我眨了几眨眼睛,还是不太能相信我家比冰山还要冷,天崩地裂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男朋友,居然会跟人做无聊的口舌之争?
我加快了脚步向他靠近,直到离他两三米时我才看清了他面前的那个人。我记得他。在林森家那个我偷偷潜进去窥探过的房间里那张合照上的男人,就是这样一张脸。虽然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已经有了深深的岁月碾过的痕迹,原本健硕的身躯瘦削了很多,挺拔的脊梁也弯了一些,乌黑的头发化作半白,唯独那双深沉凌厉的眼睛依旧如故,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他的眉眼和林森有太多相似之处,旁人都不难看出这是一对父子。
虽然刚刚他们的争吵我没有听到,但照目前两个人剑拔弩张的紧张对峙来说,父子关系似乎很是糟糕。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林伯父又开口了,只是语气非常地严厉,带着慑人的威严:“我再跟你说一遍,跟我回去。”
林森丝毫不为所动,迎着他的视线毫无退让:“我也再回答你最后一次,不回。”
听了他的回答,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尖“你”了半天,也没能“你”出什么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转过视线看向了我,表情严厉地打量了我一会儿,才低喝道:“是因为这个女孩子?”
在他可怕的目光盯视下,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脚底下往上窜,冻得我浑身一哆嗦。
在伯父望向我的时候,林森也已经回过了头,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的双眉一蹙,似有不悦。他没有理会对方的问话,眼睛直视着我,声音低沉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讷讷地回答他:“想找你谈谈……”
“有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去。”
“哦。”看着他的神色,我也不好说什么。目前这状况,好像也没有我参与的份。
我正要转身走,伯父却喝住了我:“你先别走!”他走到我面前,更近距离地用那慑人的目光盯着我的脸。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我。
“你是林森的女朋友?”
我紧张地抓紧了包包袋子,吞了口口水:“我是。”
林伯父冷笑了一声,似乎很不屑:“那我劝你,趁早和他分手。我是不会同意你嫁入我们家的。”
我感觉到一阵阴风刮过,冻得我又是一哆嗦。
所以现在是在上演棒打鸳鸯的狗血偶像剧吗?男主角有个威严霸道的父亲,不满意女主角的三无背景,一心想要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不惜用尽一切手段都要拆散这一对小情侣……
我有点期待地想,他下一秒会不会掏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砸到我的脸上,然后告诉我,这是定金,我依言离开林森以后,在他结婚的当天,还会有另外五百万的追加补偿金……我是该哭着接受呢,还是笑着接受呢?= =
一旁的林森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脸色青白地一步跨过来挡在我的身前,隔断了我的视线。
“我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我要和谁在一起,那由不得你。就算是我的婚礼,我也不需要你来出席。”
“逆子!”伯父又被他一番话激得暴怒,扬起手就要落下来,却在接触到林森无所畏惧的表情时硬生生地顿住了。
“我怎么会生了你!”最后还是伯父败下阵来,恨恨地丢下这句话,怒火滔天地走了。
林森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唤了一声“林森”。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我,目光如炬。盯了我足足两分钟,他才开口:“你要找我谈什么?”
我四望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他:“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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