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连江by 薄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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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连江by 薄荷酒-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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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老和尚知道多少呢?左回风不可能把所有的事对他和盘托出的。 
  说到头来,左回风真是个不能相信的家伙!我当初明明对他说过“不要插手”,他也亲口答应过“只要与左家庄无关,我没有理由插手”,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竟然不算数!这不叫插手什么叫插手? 
  可是好像也没有特别生气,仔细想来居然心里还有些开心,有些挂念,真是没用…… 
  结果这一路走得太太平平,舒舒服服,就是累了点。 
  常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不过对我和缘茶来说倒还好,既使雨后的山路滑不留足也可以如履平地,脚程比一般人快得多。渐渐地,峨嵋山已经近在眼前了。 
  峨嵋山方圆三百里,在四川境内堪称第一名山,苍郁险峻,骨秀神清,其中灵妙之所,我当年曾一一游赏过。 
  唐门,就隐在峨嵋一处山麓中。 
  愈近唐门,心里就愈是慌乱,当初离开这里时,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回来。我抛下了门中一干已经奉我为掌门的元老、弟子;亲人、朋友,连一声交待也没有就走了,他们可还好吗? 
  还有唐斐,唐斐……现在怎样了? 
  多日来一直压在心中的不安随着双脚一步步前迈开始不断涌上心头,越扩越大,越侵越深,近乡情怯就是这种感觉吗?我想我不只是近乡情怯而已,我对这个地方,是有愧的,无论是对唐门,对唐斐,还是被唐斐搅得一团乱的蜀中……唐斐,你对我有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愧疚? 
  “今日内就可以抵达唐门了,施主却精神不振,若有心事,何妨说出来开解一番?”客栈房间里,餐桌旁,老和尚坐在我对面,一面沏茶一面开始套话,物以类聚,左回风的朋友不可能是老实人的。 
  刚刚用过早饭就喝茶,实在不合医理,也不合养生之道,我皱起眉头望着他轻轻推过来的茶盏:“不知大师何以这般嗜茶,我辈武林中人爱酒远胜于爱茶,酒能醉人,亦可助兴,茶有何用?” 
  笑咪咪,咪咪笑,端起茶盏浅餟一口:“茶可清心,亦能养性,醉酒会误事,饮茶却于人于己均无害处,只有好处。” 
  是么?确实有道理,其实我现在看到酒只会远远避开,茶倒还是愿意喝的。只是如若那些唯愿长醉不复醒的人终日只能对着酽酽浓茶,岂不是太可怜了,沉醉自有沉醉的好处。 
  我也微微一笑:“大师昨晚睡得可好?连日辛苦,不如你我今天休息一日,明天再到唐门去如何?老实说,唐秋现在倦得很。” 
  他身子微微一晃,放下茶盏,似乎也有点困了:“今天便能到达,歇在唐门岂不是好,何必在这里多耽一天?这里的水不太好,沏出来的茶有些异味,老僧更不愿久留,你我这就动身罢。”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我止住:“今日便依我一次吧。” 
  他又是一晃,强撑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还是咪咪笑了:“既然施主如此坚持,老僧只有从命了,施主自己多加小心吧。”说着说着,一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缘茶大师,你说的不错,饮茶于人于己均无害处,只有好处。还请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唐门好了。”厉害的老和尚,我下的药明明无色无味,也不会令茶叶变味,他还是喝出来了。药效只有四个时辰,我点了他的睡穴把他拖上床去,再在门口窗口撒上几味药,既防蛇蚁又防人,这才转身出门。 
  抱歉,我想自己进唐家堡的大门,不要任何人陪在旁边,或是陪在任何人旁边。 
  唐家堡变大了,这是我第一个感觉。当年离开时那片灰瓦房还在,旁边已经加盖了更大更高的一片红瓦房,新崭崭地掩映在周遭大片苍苍郁郁的绿里。 
  不过,大门前牌楼上青色的匾额里依然是熟悉的三个大字:唐家堡。 
  一步步迎着那块匾额走过去,有一会儿工夫,我眼里只有它。三年的岁月仿佛不存在了,我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还是那个怡然自得的唐悠,只识配药和下棋,悠闲地过每一天。 
  爹不在了,娘不在了,纵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心里也只认他们;这里是我的家,我的故乡,别的地方,我通统不承认。 
  唐斐,我回来了。 
  早有人过来拦住我:“什么人竟敢擅闯唐家堡,不要命了吗?”一共八个人将我忽啦啦围住。好大的排场,以前唐门只派两个人门前候客的。 
  我环视一周,竟没有一个识得的,不禁有些诧异:唐门极少收外人入门的,难道唐斐破了这项规矩?眼见这些人个个和我差不多年纪,个个横眉立目,趾高气扬,手按在腰间鼓鼓囊囊的鹿皮囊上面,实在是疏于管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唐斐是特意叫这些人在门口守着,好给我个下马威的? 
  一时也不及理会这些,拱了拱手:“烦请各位通报一声,唐秋求见掌门人。“ 
  “唐秋?”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面露不屑之色,为首的一个冷嗤道:“小子,凭你也配姓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他突然顿住了,大概是发现方才站在面前的人突然不见了,再一摸,腰上的暗器囊也不见了。 
  微笑着,我把手中八个鹿皮囊往地下一丢:“通报一声,就说唐秋求见掌门人。” 
  适才发话的人满脸胀得通红,狠狠盯了我一眼:“够胆量,你等着。” 
  过了一刻,他愁眉苦脸地回来了,想是吃了些苦头:“这位公子,本派掌门言道,素未识得名叫唐秋的人,无从尽地主之谊,公子还是请回吧。” 
  摆明了是不认这个名字,打进去当然不妥,就此回头更是荒谬,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烦请阁下再去通禀一声,就说故人来访,问他见是不见。”那人有些迟疑,被我冷冷盯了一眼,还是去了。 
  这次回来得很快,对我躬身施礼:“这边请。” 
  于是,我迈过唐门高高的门槛,走进暌违已久的地方。 
  穿过长长的过道,我发现到处张灯结彩,悬红挂绿,想起门外的牌楼上也是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是谁要办喜事了吗?这个念头只是匆匆一闪而过,我顾不上多想,心越跳越快,掌心湿湿凉凉的,不知何时已沁出了汗水。 
  出乎意料地,唐斐没有在唐门日常待客的小厅里见我,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一个丫鬟把我领到房门口就退下去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然后我终于见到了唐斐,三年不见,既熟悉又陌生的唐斐。 
  唐斐正坐在当年我们常常对弈的案几旁,见我进来,他站了起来。 
  对视,打量。我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神智更清醒些,看得更清楚些。 
  从外表看,唐斐并没有改变很多,依然有着线条明晰的轮廓,端正而略显秀气的五官……唐斐有一张好容貌……改变了的是他的神采。如果说他过去象把锋锐的剑,现在他依然是,只不过当年的锐气已经藏进了剑鞘里,几乎看不出了。唐斐的眼神带着点八风不动的从容淡定,除此之外从里面找不出多少情绪,不过,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见到我的第一眼,他的眼睛深处有波光一闪,只是辨不清其中意思。 
  在唐斐眼中我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是熟悉又陌生?不过我的眼神不会象他那般从容,应该泄露了许多东西,因为他微微扬了扬眉,云淡风清地笑了: 
  “你回来了,悠。”他朝我走了几步,突然伸手用力将我拉近,拉得非常近,“没想到你真会自动跑回这里,你当年中的毒……”一只手在背上一点用力一捺,“好了吗?” 
  正是左舞柳当初找到的那一点,不同的是,他用了几分内力。奇痛彻骨,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牙根一紧,一时间除了痛之外竟没有了其他知觉,连自己是站是坐、置身何处都感觉不到了。 
  回过神来时,他正扶着我,微微笑着:“原来,还是没有治好,这就好。” 
  没有变,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恨意与恶意,他果然更恨我了。一念及此,心里反而踏实下来。 
  唇上有咸腥的味道,刚刚这一下咬破了唇。我把他推开,后退了一步,冷冷看着他:“别叫我唐悠,唐悠早就不在了,你根本不配叫这个名字。” 
  “不配?”他冷笑了,眼里的淡定像是突然瓦解了,眼神炙热起来:“事到如今不配的是你才对,你居然还有脸回来,有脸站在我面前。”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思考:“你现在叫唐秋对吗?听着像个不错的名字——” 
  “来人,上茶!”他忽然稍稍提高了声音。 
  刚才的丫鬟托着茶盘走进来,把茶水点心摆在桌上。唐斐又恢复了初时的冷静,淡淡微笑着:“告诉这位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女孩子快速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奴婢名叫唐春。” 
  摆了摆手,她退下去了,唐斐问我:“现在,你还想叫唐秋吗?” 
  我不语,他淡淡道:“只要有我在,你在唐门永远只能叫做唐悠,因为你本来就是,就好像我只能叫做唐斐一样,愿意不愿意,都是没有用的。” 
  “悠,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要和小梦成婚了。” 
  第十四章百转千回 
  唐斐要和唐梦成婚了,日子就订在一周后。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我微吃了一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不安。那一刻我想到的不是喜气洋洋的锣鼓,而是峨嵋绝顶冷冷的孤月,决战之期日近,距离今日还有三周…… 
  所以这么快就要办喜事吗?不知该如何反应,几乎是笨拙地道了喜,两个人面面相对,竟一时无语。该为唐梦高兴的,她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然而从唐斐莫测高深的笑容里,我找不到应有的意气风发;他的眼角眉梢里没有喜悦,反而隐隐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萧索。 
  我曾不知多少次设想过和唐斐重逢会是怎样的情形,可是还是料不到会出现霹雳火爆之后紧跟着相对无言这种场面。我有备而来,你有备而待,这时隔三年的第一面却依然相见得如此狼狈。可是也直到此刻,我才觉得依稀间又认识眼前这个人了,那个略带萧索的神情不仅仅是似曾相识而已,对我来说,那几乎是回忆中专属于唐斐的一部分。 
  胸口抽痛了一下,不重,却很清晰。 
  然后唐斐微一凝神,我所熟悉的神情不见了,他重新变得云淡风轻,伸手端起了茶盏:“你从金陵一路过来想必累了,到客房去歇息吧,今晚我为你洗尘接风,还请赏光。”一声招呼,刚才的丫鬟应声而入,躬身施礼。 
  见我没有动,他的唇角斜斜勾起了起来:“不想住客房吗?你以为你原来的房间还留着不成?” 
  本来也没有存这种奢望,我还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我要先见见小梦,无论如何,”微笑,除了笑还能如何呢?“我想先向她亲口道喜。” 
  唐斐像是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摆了摆手就背过身去,算是同意了。 
  走到门外,刚想舒一口气,却看见对面肩并肩走来了三个人,一个高壮,一个瘦削,一个黄面无须,年龄都在二十五六,抱着臂正正挡住了去路:“听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进了唐家堡,还想见掌门,掌门也是你配见的吗?” 
  我已经见过了。重重地闭了下眼睛,胸口本拟畅快呼出的一口闷气只好又窒闷地堵回原处:“你们是……唐忠,唐绝,还有唐征,好久不见。”可以确定,门外迎客的八尊纸糊的金刚该是他们调教出来的,连说话的口气都如出一辙。 
  完全没有意外的表情,站在右边的唐征向前迈了一步,仔细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姜黄色的脸上有兴奋的红光一闪:“我当这是谁呢,原来竟是你!唐悠,你当年弃本门大业于不顾私下峨嵋,这几年可闯下什么大事业来了?想你当年何等威风,此番定是衣锦还乡来着,何不让我等见识见识?” 
  没等我答话,中间的唐绝就把他用力拽回原处,凉凉道:“人家悠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又在外闯荡了这些年,见多识广,我们这些乡下人哪里与他说得上话,你还不一边凉快去,少在这里自讨没趣。” 
  “呸”地一声,唐忠往地上重重唾了一口:“什么东西!”鄙夷地盯着我,好似我站在这里已经污了他的眼,“孬种一个,连守孝期都没满就一声不吭溜走了。” 
  古有哼哈二将,今有什么?唐门三丑吗?配合得恰到好处,只是演得稍过了些。我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还有什么花样。这三个人都属唐门旁系,且是极远极远的旁支,勉勉强强姓了唐,也是自小在唐门长大。我身后不远处就是唐斐的房间,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武功学识,没有接到命令是一步也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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