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爷摇头,断断续续说道:“萱儿,回京城去,去找你母后!快走!”
江萱抽泣道:“为什么!不,萱儿不走!”
三皇爷轻叹口气,面上有丝焦急之色,艰难的说道:“萱儿,你,你不明白!大哥他,他不会饶了你。他定会…定会…”喘息几下,才又说道:“只有你母后,你母后才可能救得了你。”闭目调息片刻,面上吃力的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能支撑到荆洲!你,你快走吧!”话语越来越衰弱,最后几字已是几不可闻。
江萱只是摇头,垂泪道:“萱儿不走!萱儿一定要护送三叔回荆洲!”眼见三皇爷气息越来越微弱,不敢再迟疑,抹了面上的泪水,抱了三皇爷飞奔下山崖,飞身跃上三皇爷的那匹大宛宝马,手一纵缰绳,快马出林而去。
过了泗河,想到三皇爷的状况恐经不起一路颠簸,即命禁军去找了辆大车,又派人骑了三皇爷的坐骑快马加鞭赶到荆洲报信。
马不停蹄的疾弛,还没接近荆洲城,远方官道尘土滚滚,旌旗飘扬,华盖招展,一队禁军执仗快马疾弛而来。官道两边,行人纷纷避跪在一旁。
那队禁军还没来到近前,只见两条淡青色人影从那队禁军中跃众而出,如风而至,直闯进车中,同时叫道:“三皇叔!父皇!”神情焦急,满面担忧!
江萱这才松开三皇爷的手,停止输送内息。想站起身,却是脚下一软,跪倒一旁,神色疲倦,虚弱的说道:“大哥哥,二哥哥!三叔他,他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
两位皇子顾不上理会江萱,抢上前握了三皇爷手脉,皱眉探脉片刻,博泽强压了怒气,说道:“萱儿,出去为我们护法!”
江萱怔然片刻,低声道:“是!”转眼又看了三皇爷一眼,低头出了车厢,骑马随了车驾向荆洲进发。只见一路上已是岗哨森严,官差遍布,行人百姓早已回避。禁军护了三皇爷车驾纵马狂奔,疾弛如飞,一路通行无阻,在黄昏前赶回荆陵行宫。
博泽抱了三皇爷直冲进苍穹宫赤阳殿,将三皇爷放在殿中的黑石台上,正想施救,转眼见站了博政身边,满面焦急担忧的江萱,眉头一皱,说道:“萱儿,出去!”
江萱不停的抹眼泪,抽泣道:“大哥哥,我,我想在这里守着三叔!”
博泽面色一沉,厉声道:“出去,跪在殿外候着!”
江萱吓得气息一窒,立时停了哭泣,怯生生的看着博泽,见博泽满面阴沉,眼中满是怒火,江萱心一颤,伤心难过又害怕,满眼惶恐,怯生生的又转眼看向博政,见博政只神情紧张的为三皇爷行功,根本不及理会自己。江萱默然流泪片刻,低声应是,退出大殿,跪在院中。
苍穹宫前院灯火辉煌,数名御医随同大批宫人静候在殿外,众人都是神情紧张,忐忑不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赤阳殿外虽站满了人,却是寂然一片,落针可闻。眼见已过破晓,日头渐高,殿门却是一直紧闭,殿中也无任何声响传出。众人心中的不安愈重,眼光不时小心翼翼的瞟向那紧闭的殿门,见仍是无丝毫动静,神情更见紧张,又悄悄瞟向跪在院中低头不语的江萱,心中都不免叹息,小姐这次可算是犯了滔天大罪,三皇爷要有什么不测,小姐可不知会受什么极刑。
众人在惊惶不安等了整夜,终于听得殿中传令御医及随同宫人进殿。众人这才暗吁口气,御医等人忙进入殿中。
又过得一会,殿门打开,博泽博政走了出来,两人都面有倦色,左手腕上缠了白纱,隐隐血迹渗出。江萱慌忙看向两人,焦急问道:“大哥哥,三叔,三叔怎样了?他没事了是吗”又偷眼看向两人腕间,眼中有些疑惑。
两人并没理会江萱,径直坐了院中石桌旁,接过宫人呈上的参汤一饮而尽,默然调息片刻,面上倦色稍褪,才看向跪在一旁,面色焦急担忧的江萱。
博泽微一沉吟,喝令院中侍从尽数退到远处,这才开始询问江萱事情始末。江萱半点也没隐瞒,逐一据实招认,最后说道:“三叔是为了救萱儿才,才被那红光所伤。”既惊恐又疑惑,怯生生的看着博泽,问道:“大哥哥,你知道那红光是什么吗?”
两人听完,面上隐隐变色,两兄弟对看一眼,眼中都有一丝骇然。博泽立即传人近前,说道:“据天监司禀报,昊锡山近期将有大地震。即刻将昊锡山封了,告示百姓,任何人不得出入,原有居民全部强令迁出,不得有一人留下……”调派安排一番。
又才皱眉看向江萱,见江萱满面焦急不安眼光不时看向大殿,博泽暗叹口气,站起身来在院中缓缓踱步,面色阴沉得可怕,又看向江萱,眼底更有隐隐伤痛和不忍之色,轻叹口气,终于下了决定,沉声说道:“萱儿,你知道你自己犯了什么样的大罪!”
江萱微微一怔,低声说道:“是,萱儿明白!”低头不敢看两人,心头凄楚,知道大哥哥不会原谅自己。
博泽深吸口气,说道:“你明白就好,萱儿,你非但是伪造圣谕,竟然还敢对三叔出手。”沉声说道:“你,如此忤逆,大哥哥不能饶你!”
江萱心头一颤,伏首在地,说道:“萱儿听凭处置!”
博泽默然片刻,终于一字字沉声说道:“来人,将……将博萱押到崇政殿前杖死!”
江萱一震,虽是早知死罪难逃,此刻听得博泽亲口下令将自己处死却仍是伤痛惊骇难言,胸口一酸,眼泪夺眶而出,默然流泪片刻,低声说道:“三叔不会有事的是吗?”
博政叹口气,说道:“父皇应该没有危险了!”
江萱松口气,规规矩矩向赤阳殿方向磕了几个头,又向博泽博政磕头一拜。博泽转过身去,不忍再看,深吸口气,嗓音微有些嘶哑的命道:“押下去!”
眼见江萱被押了出去,博政迟疑片刻,说道:“大哥,不如让萱儿回京,或许皇伯娘……”
博泽默然片刻,微微摇头,低沉了声音说道:“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我们不能再这么庇护她!”调息片刻,强压了心中的伤痛,才又说道:“我在这里守着三叔。你去崇政殿主持朝堂,让张廷缜去找顾熹,快去!”
博政心中一凛,这才明白博泽更深的用意,立即应是离去。
正在崇政殿候朝的朝臣们早听说出了大变故,人人正小心打听,猜议纷纷,却见禁军将江萱押了过来按跪在殿外。众人更是满面诧异,心中惊疑不定。
殿中宣号高声响起,“二殿下临朝!”朝臣们立即收敛了满面的惊疑诧异,正色向博政行礼后人人正襟惟立,恭谨聆听博政训示,对被绑在殿外的江萱视若无睹。
博政例行询问了几件朝务,然后缓缓说道:“博萱伪造圣谕,私放死囚,累及三皇爷重伤。”远远扫了被绑在殿外的江萱一眼,默然片刻,心中暗叹口气,终于厉声说道:“如此大逆不道,当处极刑!来人,将博萱在殿前就地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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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众朝臣听得都是心中一凛,满眼惊骇!
殿前侍卫高声应是,立即取来刑凳将江萱五花大绑牢牢绑在刑凳上,执起刑杖就开始施刑。
听得外面的杖击声重重的落在江萱身上,众大臣面上都有些怜悯,心底更有惊惧,心道这博萱虽然平日深受皇爷宠爱,可惜她太过大胆放肆,最后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让人可悲可叹。听得殿外沉重的杖击声持续不断的传来,博政却是神色如常,询问政务,处理奏章,面上无丝毫异色。
江萱万念俱灰,此时心中只有自责伤痛,早不存生念,一声不吭,咬牙承受杖刑,脑中只想,三叔如此宠爱我,我却是忤逆不孝,仗了三叔的宠爱屡次犯下重罪,现在还累得三叔身受重伤,二哥哥说得对,我如此大逆不道,确实该被极刑处死的,我,我也没面目再见三叔,更没面目再见皇上和母后。想到皇后,心中更是一痛,眼泪不断滴落在地,却没有抽泣一声。
如此挨过上百杖,江萱额头汗水大滴滑落在地,唇边已是不断涌出鲜血。只觉得那杖击下来已是一杖比一杖沉重,巨痛难当,终于忍不住开始低声呻吟,又挨得百十杖,那呻吟声变了压抑不住的低声惨叫。听得殿中众人都心下恻然,更有些惶恐不安。
博政虽是面色如常,一副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眼底却有一丝焦急,耳边听得大臣的奏事,眼光不由看向殿外,心中暗暗着急,这个张廷缜,怎么还没将顾熹叫来。
又过得一会,只听殿外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再也听闻不到半分。片刻,监刑的禁军急步进殿,众大臣都心中惊疑,那些暗中嫉恨江萱之人不免心下解气,眼中有了丝笑意,看来这博萱终于被活活打死了!
只见那禁军面上有丝惶急,跪禀道:“禀殿下,小姐,罪囚已经,已经晕刑了!”众人听得一怔,原来还没有被打死,只是晕过去了。这博萱实在是了得,常人受这样的重刑早就被打死几次了,她居然还能撑到现在。又疑惑,既然只是晕过去了,这人进来回报什么?难道还想求得殿下开恩饶她一命不成。
博政眉头紧皱,从奏章中抬首看了殿外一眼,又将眼光移回奏章,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我说了,杖死!”
那禁军心中一凛,不敢再说,应声是,又退了出去。
殿外传来泼水声,听得众大臣心头都是一寒,跟着劈啪的杖击声再度响起。
终于听得殿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有人惊呼道:“萱儿,萱儿!”
博政将手中的奏章往案上一掷,暗吐一口长气,喝道:“为何如此吵闹!”
内侍禀道:“殿下,镜湖书院掌院顾熹求见。”
博政面上有些诧异,“顾熹!”眉头微蹙,颇为严厉道:“他并非朝臣,怎能进入前朝?”
张廷缜这才从大殿外来到近前,禀道:“禀殿下,是微臣引领他进来的。顾熹手执免死金牌要直闯禁宫,臣见状才引领他前来。”
博政眉头皱得更紧,“免死金牌!”
张廷缜恭恭敬敬答道:“是,殿下!那道免死金牌是先皇赐给顾熹的。”
博政微微点头,“宣他进殿!”
顾熹听得宣诏慌忙进到殿中参拜博政,先自责一番,说自己教导无方,徒有明师之名云云,又双手呈上那道免死金牌,说道:“这是先皇赐给草民的免死金牌,求殿下念在劣徒博萱年幼无知,饶她一命。殿下开恩!”
博政接过内侍呈上的免死金牌,验明无误后也不多说其他话语,立即喝令停刑,说道:“将博萱暂押宫中,等候皇爷处置。”
侍卫们听令赶紧停刑,为江萱松绑。此时江萱已是神智模糊,气若游丝,连呻吟声都听不到一分了。
内侍入殿在博政耳边低声禀报江萱的情形,博政终于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惊觉手心已满是冷汗。肃立在殿下的张廷缜也吁了口气,更暗自心惊,心道,虽然早知道我朝皇子一向被管教得极为严厉,但女孩儿也如此管教,这也太……暗暗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江萱昏昏沉沉睁开双眼,恍惚中见床顶的垂花流苏,心中疑惑,这象是宁恒宫的床榻呢,我怎么会又回到了宁恒宫。缓缓转眼看去,却见博泽依了床栏而睡,睡梦中犹自眉头微蹙,满面忧色,垂放在床沿的手中还拿了一份奏章。
江萱怔怔的看着熟睡中的博泽,不觉间眼中迷蒙一片,泪水缓缓滑过面颊,慢慢抬手轻轻握住博泽垂放在床沿的右手。
博泽神情微微一动,睁开眼来。见江萱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博泽面上忧色稍减,眼中有丝欣慰,说道:“萱儿,你醒了。”伸手轻轻为江萱拭去面上的泪水,柔声说道:“痛得厉害么,大哥哥喂你服药吧!”吩咐宫人近前,取过汤药亲自喂江萱服药。
江萱服完药,怔然的看着博泽,轻声问道:“大哥哥,三叔好吗?”
博泽取过锦帕小心为江萱拭净嘴角的药渍,才说道:“三皇叔昨日就醒过来了,相信过不多时就会痊愈。”又微微一笑,说道:“三皇叔一醒过来就问你呢!他还对我说,小丫头要是被你打死了,我就把你关你到……恩,关进地牢与皇叔祖做伴。”笑道:“萱儿你看,三皇叔他多偏心。恩,这也太不公平了,世人都说皇家是儿子受宠呢,怎么我们家却是女孩要受宠爱得多!”
江萱不由微微一笑,随即眼中又满是愧疚,低声说道:“萱儿错了,求大哥哥原谅萱儿?”
博泽微微摇头,轻叹道:“萱儿你,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等你好些了,自己去向三皇叔请罪罢!”
江萱点头应是,又问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