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木梨子深呼吸了一口。对修说:
“我的问题没有了。”
她这句话,其实是变相的逐客令。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下面的暗室里,还有她没有完成的“重组”任务。
修也懂得她话里的深意,站起了身,只不过在离开前,他问了木梨子一个从昨晚得知真相开始她就一直在极力回避的问题:
“木梨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林汝尧的问题?”
被修如此直白地询问,木梨子却也只有苦笑的份儿。
林汝尧,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对自己五分爱情五分友情。他又是个踏实体贴的人,前途无量,而且他曾经所做的一切,平心而论,都是在为自己好。
包括他向神学院求助,杀掉木梨子的母亲,如果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也不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木梨子能够明白林汝尧的心思,一个还青葱的少年,知道自己从小就极为看重的好朋友居然被她的亲生母亲害得心脏病发作,偏偏那个女孩之前又是一个那样完美的存在,他一时不能接受,义愤填膺地要为朋友报仇,也不是不能理解。
木梨子仍记得,在自己因为心脏病发作而住院的期间,林汝尧来探病,自己见到这个唯一算是能够交心的朋友,一时没能控制住内心深处压抑着的委屈,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林汝尧当时的表情就一丝一丝地变了,听到最后,更是恼恨地攥紧了小拳头,咬着牙愤愤道:
“哪里有这样的母亲啊!”
木梨子当时完全没有心思为自己的母亲辩驳,说实话, 当时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恨和怨的,只是掩藏得比较好而已。
那时的木梨子并没有否定林汝尧的抱怨,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知道她是这个样子的。可我有什么办法?她是我母亲啊。”
林汝尧磨了磨牙,气冲冲地说:
“可她不是我的母亲!你放心,梨子,我肯定能给你报仇!”
木梨子很少看到林汝尧发狠的样子,看到他这副脸都气红了的样子,也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顺着他的话说道:
“随便你吧。不过如果你真的要报仇的话,估计得等我父亲和我母亲离婚。”
当时的木梨子根本想不到日后自己的父亲母亲真的会离婚,所以对林汝尧的话只是一笑置之,至于他所谓报仇不报仇的话,她也权当做是林汝尧关心则乱,口不择言罢了。
况且当时,两个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木梨子在事后也淡忘了这段对话。
她哪里能想到,林汝尧是在说真的?
其实,木梨子不是不能理解林汝尧的做法,只是理解,并不代表着接受。
她记得,自己和林汝尧说这话的时候,是在自己心脏病发作的那年,也就是七岁的时候,而自己狗血地撞破母亲的丑闻,导致父母亲离婚的那年,自己已经十余岁了,这期间隔了数年,而木梨子最在意的,也就是这几年的时间差。
林汝尧的可怕之处也就在于此。
隔了几年,林汝尧对自己母亲的恨意居然还没有消失?
那并不是一个孩童之间无意的玩笑。而是林汝尧在说实话,更可怕的是,一个孩子,居然把杀人的信念持续了如此之久!
而且,根据修的讲述。那个少年看样子杀人的决心无比执着,甚至能够在神学院一个月的审核期间,仍耐心地等待着,可见,他的杀意究竟有多深!
因此,即使林汝尧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母亲的死,正是因为他当年求助的某个网站的缘故,木梨子还是无法原谅他。
不管那个女人再如何。也是自己的母亲,她就算死,也不能是这样死去!
木梨子觉得恐惧的,还有林汝尧的执着。
这本来是一个优良的品格,可是放在这件事上,就显得太过残酷无情了。
看来,平素温文儒雅的林汝尧。内心里也是个挺可怕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还是远离为好。
木梨子的心里做出了这样决绝的判定。可是,对于这段持续了近二十年的友谊,轻易地叫木梨子舍弃,她也做不到。她只能暂时地逃避,不去想这个问题。
可修的问话,再次戳到了她隐秘的痛处。
她垂下了头,随便应付修道:
“我再想想。”
修也发现了木梨子的面色不虞,他也不再多问,转身出了门。
木梨子怀揣着一肚子的矛盾与不安走下了暗室。可再度面对那些字母的时候,她的心无论如何也沉静不下来了。
秘密,秘密,都是秘密。
过去木梨子最喜欢的就是勘破别人的秘密,但是现在看来,秘密的背后,隐藏着的大多数都是教人不忍直视的残忍与不堪。
早知道。自己何必那么钻营?
木梨子深叹了一口气,准备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再来纠缠这些字母的排序问题。
木梨子又出了暗室。
在暗室里溢满红色的灯光,让这几张写在卡片上的字母,都沾染了几分诡异与恐怖。
在这些杂乱的字母中,只有一个单词被拼了出来,这也是木梨子努力了一天才拼凑出来的一个单词:
秘密。
把这些字母的顺序打乱后,木梨子意外地发现,拿这些字母,恰好可以拼出来一个“”。
秘密啊……
……
第二天。
木梨子还记得自己和徐起阳的约定,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特意化了些淡妆,稍微掩盖了一下自己面上的疲惫。
可是在与徐起阳在约定好的茶室包厢照面后,他还是第一时间发觉到了木梨子的精神状态不佳:
“你是不是没睡好?”
既然已经被他看出来了,木梨子也没打算掩盖,强撑着发木的面部肌肉,微笑了一下,说:
“有一些吧。徐警官,安的案子怎么样了?”
徐起阳苦笑了一下,反问道:
“怎么?你们还不相信她的确已经死了?”
木梨子摇了摇头。
在知道警方的勘察报告后,木梨子就不再怀疑她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可是,她是因为什么而自杀的呢?
其实在来见徐起阳之前,木梨子就有些担忧,万一自己的举动被神学院监视着,发现自己和警察有交集,会不会认定自己是在跟警察告密?
但修说了,神学院有的是办法控制他们,只要在和警察交谈的过程中不涉及学院禁止的敏感话题,学院是不会对他们采取制裁手段的。
而昨天夏绵也和警察鲁元宪有过接触,他没有出事,也就证明他并未透露什么和神学院有关的讯息,学院也不会采取什么特别的行动。
现在,一切都要小心行事了。
木梨子轻啜了一口服务员送上的清茶,又朝门口位置看了看,确定在这个包厢里除了自己和徐起阳之外没有第三人,才直接进入了她此行想要询问的主题:
“徐警官,能不能告诉我,你和简白叔叔,还有郭品骥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木梨子总有种隐约的感觉,感觉当年简白从火场中救安这件事透着蹊跷,好像是有了解简白的人刻意安排的一样。
徐起阳听到木梨子的问话,也并不急于回答,问道: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想问这个?”
木梨子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无比直接地答道:
“我想知道,安的死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徐起阳端起茶杯的动作一滞,把目光投向了木梨子,问:
“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了?”
木梨子知道再说下去的话,自己就不得不提到神学院的问题了,索性找了另外一个借口:
“我怀疑……简白叔叔。”
徐起阳的眉头一皱,刚想要说话,就被木梨子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两位是好朋友,可徐警官你也知道,简白叔叔有情感淡漠症,这么一个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徐起阳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只好长叹了一口气,说: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反正,我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
木梨子见徐起阳的神色闪烁,立刻抓住这句话的话头,问:
“什么怀疑?”
徐起阳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后,说:
“还是听我把事情讲完,你再问吧。”
第一节 冷面少年
徐起阳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认识简白的。
徐起阳的家境还好,又是家里的小儿子,父母很是宠爱他,在读完初中之后就把他送出了国,打算让他在国外读完高中后就直接考大学,毕业后就可以留在外面,在外国找个工作。
可是徐起阳不喜欢国外的环境,他的口语基础不是很好,不少同学以模仿他的古怪发音为乐,徐起阳偏偏又是个倔强的人,在被嘲笑了几次后,就发了愤,除了上课外,几乎成天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要么就是去学校组织的华人俱乐部里,和同为华人的几个同学练习英语口语。
别说,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他的口语进步了许多,而在与其他人的交流中,徐起阳也和俱乐部里其他的几个华人渐渐熟稔起来。
大家本来就是同乡,又都身在异乡,彼此间有着许多共同语言,相熟是必然的。
在交流中,徐起阳倒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学校里有几个华人似乎不是很合群,根本不与其他的华人来往。
俱乐部的人似乎尤其讨厌一个中文名叫做简白、外文名叫做adonis的学生,不光是因为他的英文名起得张扬(adoni 可被译为亚度尼斯,意味“希腊”及“美男子” ),而且他本人也极为嚣张,碰到学校里的华人也不理不睬。
徐起阳听了别人的描述,起先以为这是一个恃才傲物的学生。或者是由于崇洋媚外的心理,想要极力划清自己与华人的界限,因而对他的印象也不怎么好。
直到他亲眼见到简白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简直是错得离谱。
那是一个下午。徐起阳抱了一本厚厚的书和一本字典,在图书馆里用功。
学校图书馆是许多学生的自习室,美国的大学虽然是宽进严出,高中时期不必太过用功,可也不乏一些刻苦的学生在此努力学习,再加上这个图书馆的位置较少,所以很容易人满为患。
徐起阳一是因为想恶补口语,二是因为在国内学习的某些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是改不掉。也成为了图书馆的常客。
那天下午,他照例在图书馆里读书,在遇到不会的单词时,就乖乖地抱着字典查阅。
渐渐地,图书馆里又涌进了一批人,除了徐起阳对面桌子的一个位子外,几乎把整个图书馆的座位都占据了。
徐起阳正埋首用功。就感觉对面的椅子被人拖开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好撞上了一个陌生的华人的面孔。
他长得倒还真算是不错。眉清目秀的,就是显得有些文弱,只不过他的眼睛里满是抗拒的漠然和冷淡,让人乍一看就觉得这个人“不好相处”。
徐起阳在来学校的这些日子倒是认识了不少华人,可是眼前的这位显然是生面孔。
他留心看了一下来人的脸,而来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徐起阳的视线,但他的眼皮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便又垂了下来,他把身上深蓝色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
徐起阳打量了他一会儿后,便再次垂下了头,继续读自己的书。
徐起阳对他并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当时,他也全然没有联想到,这就是在他的俱乐部里经常被人提起的、不与任何华人交际的简白。
在他看完了那本书后,已经是日落时分。
傍晚的夕阳透过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窗外的橡树树叶浓绿,巨大的树冠在玻璃上映出了微微发绿的影子,看起来别有一番韵致。
徐起阳直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目光又落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身上。
他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除了翻书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他从几个小时前坐下后就没再发出任何别的声音,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看来是个有耐性的人。
徐起阳揉揉酸涩的眼睛,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书和词典整理好之后,抱在怀里,朝图书馆门口走去。
可是他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却忘了拿。
这件事等到他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才想起来,急急忙忙地返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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