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棋子么?
而刚才经历了惊疑、暴怒、冷笑,现在又归于平静的木梨子,率先拉回到了主题: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把该知道的知道得差不多了。修。你们学院的要求是什么,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她还没有忘记神学院说过的话,他们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之后,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就是,他们必须得破解安的死因。否则。知晓了神学院秘密的人,仍是必死无疑。
当牵绊着自己的秘密得到了合理解释之后,他们就需要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而努力了。
修点点头,说:
“学院的要求是,在一周之内,调查清楚简遇安的死因,否则的话,一周之后,我还有你们,都会被神学院铲除。”
末了,修还补充了一句:
“七天之后,就是她租住的那所房子拆迁的时间。”
木梨子略点了点头,而夏绵则接过了木梨子的话头,继续提问道:
“修,你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看法?”
修坦诚地摇了摇头:
“我起初以为是学院把她的秘密告诉了她。我清楚她的个性,如果她知道自己曾经干过这样的事情的话,绝不愿意苟活,也绝不愿意面对你们,她宁肯选择那样一个残酷的方式死去。我并不感到奇怪。可是,我今天见到了方宁叔,他明确地告诉我,她的死和学院有关系,又没有关系。”
夏绵对这种古怪的说辞提出了疑惑:
“‘有关系又没有关系’?这是……”
修做出了解释:
“意思是,关于她的死,学院的确插手了,但并不是学院的插手,导致了她的死亡。”
那具悬挂在她的出租屋里,面目全非的焦尸身上的dna,经过和房间里的痕迹对比,确认是她无疑。
既然如此,那她的死,真的和神学院的举动没有关系?
木梨子这时挥了挥手,说:
“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而修,你今天给我们讲的事情,我们需要时间来缓一缓,消化一下。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得给我们一些反应的时间。还有……”
木梨子站起了身,凝视着眼中都弥漫着浓浓的疲惫的大家,说:
“如果你们累了的话,可以在我这儿休息。我这里客房多的是。你们不想留下来也行,各自回各家。如果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这里找我。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不在了,总得有一个能保持冷静、控制全局的人存在。
听到了木梨子的话后,其他人纷纷起身,沉默地带好各自的东西,向门口走去。
整整一天,他们经历的事情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安的死亡被确认,又从修那里听到了那么一大段故事,还知道了自己一直都想知道的残酷的秘密。并背负上了以一周为期限的解谜任务,所有人都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折腾得心力交瘁,只想各自回到自己的家。
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开始茫然了,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大家。
他们都是受害人,可又都是害他们的人的朋友。
这样的身份矛盾。让他们每个人的脑中都炸开了锅。现在他们急需要逃避开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修最先离开,其次是江瓷和龙炽兄妹。再然后便是和夏绵。
没人讲话,没人有眼神交流,大家各自返家,彼此,像是一个陌生人。
……
江瓷和龙炽回到家之后,家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家。
他们也沉默地上了楼,回了各自的房间,而在进入自己房间之前。龙炽忧心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背影都充满了疲惫感的江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掩上了门。
半个小时过去了,龙炽仍然没能睡着。
他很累。可是偏偏就是睡不着。
在他的思维中,队长一直是他最崇敬的人,而小瓷则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根本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会是仇人。
龙炽并不在意自己的事情。他在意的是江瓷的感受,在他看来,江瓷受到了伤害,在当初的事件里,自己人格分裂,忘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却害得小瓷被人误会,甚至因此而性情大变,她受到的折磨,肯定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他虽然也因此而诅咒过当初设计那个局的弓凌晨,可是,当得知背后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安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恨谁了。
队长也是很可怜的……
龙炽辗转反侧之际,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门把手就被拧开了。
借着月色,龙炽看见了进来的人是江瓷,她换上了睡衣,单薄的身子站在门口,凝望着自己。
龙炽眼前一时恍然,居然出现了幻觉。
小时候的江瓷,小手小脚小脑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乞求地看着自己,娇嗔道:
“哥你来陪我睡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这个幻觉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得龙炽伸手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从疼痛中醒过神来。
他从床上半支起身子,问:
“小瓷,怎么了?睡不着吗?”
江瓷清冷却又含着些许无助的声音响起:
“我……嗯。睡不着。我们一起睡吧?”
龙炽又是一怔,把身子朝单人床的一角挪去,尽量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
她没有穿鞋子,走了过来,在床上躺下,做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并把身子下意识地贴近了龙炽所在的方向。
可是只有龙炽知道她根本没有睡着。
看着她闭上的眼睑轻轻颤抖着,龙炽摇了摇头,把手覆盖上了她的眼睛,小声说:
“你睡吧。别想了。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这是龙炽第一次学着安慰人,而且做对了,没有像以往一样起到反作用。
江瓷的脑袋在他手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好像是在肯定他所说的话一样,可是半晌之后,她沙哑地开口道:
“可是我觉得心里好空……明明是早就想知道的真相,但是……知道了之后好难受……”
龙炽听到她这样的声音就不好受,把身子凑得离她近了些,把胳膊垫到了她的脖子下,并轻抚着她的肩膀,说:
“好了,好了,我在你旁边呢。”
江瓷闻言,把身体顺势倚靠到了龙炽的怀里,像只小动物一样蹭了蹭,才呢喃道:
“哥……”
江瓷光说出这一个字,龙炽的眼泪就要下来了。
龙炽小心地抱着江瓷的头,声调温柔地说:
“哥在呢。你睡吧。不管有什么事,睡一觉就都没有了。相信哥。”
江瓷低声弱弱地问:
“真的吗……”
龙炽揉了揉她的头发,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睡吧。”
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在睡一觉之后全部消失,可是龙炽在这一夜,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缩在自己的怀里的,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必须得好好保护她。即使仅仅是为了她的这声”哥哥”,他也不能让神学院夺走她!
第八十三节 各怀心事
是夜。
夏绵也没能睡着,他倚靠在平时睡的沙发床上,翻着一本考研的书,但是那些字句都在他眼前快速滑过,根本没能进入他的脑子中。
他刚才在木梨子家里之所以能够保持镇定,是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他像木梨子一样,乍然得知了这种爆炸性的消息,知道自己一向敬慕的父亲居然是因为安而死的,恐怕反应之激烈程度要超出木梨子数倍之上。
但是,即使提前有过这样的猜想,但当事实真正从修的口中讲出来的时候,夏绵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像是玩偶一样,被那个所谓神学院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没有选择权,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就把彼此的命运联络到了一起,甚至是同生共死过。
对于安的信赖,也就是在这种彼此信任、甚至能把自己的生命交予对方的氛围中,逐渐培养起来,到现今为止,几乎已经定型了。
但总有些事情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而他们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抉择。
其实,夏绵除了伤感之外,更多的还是担忧:
自己倒是把心态在半个月间调整过来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倒也不是很惊骇,但是木梨子呢?
她可是唯一和安的能力相近的人,如果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夏绵可以想见,单单凭借自己、、江瓷龙炽兄妹还有修,是无论如何在一个星期内也解不开安的案子的。
她需要时间解开她的心结,可是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夏绵把手上的书本合上,望向窗外隐藏在云霭中的月亮。
在书本下,压着写着她遗言的一张纸:
“wu:d。”
……倒在自己的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
和所有人的身份不大一样的是,她并不是个受害者。
这也让她的位置极为尴尬:她的父母。是害了安和修的间接凶手,甚至,可以算是间接害死夏源卿的凶手。
毕竟,假如当年修没有染上毒瘾,也不会被6号弓凌晨抓住把柄。进而逼迫安害死夏源卿。
尽管那是父辈做下的事情。和无关。那时候的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父母关在地下室里不许与外面的世界接触,可内心深处要说不内疚。那是在骗人。
没有人提到是的错却不能忽视这一点。
倘若,当年没有自己的父母在后面推波助澜的话……翻了个身,把枕头拿过来压住自己的脑袋,把小身子蜷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隐去了,消失了,可还是能听到自己胸口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父母做过的事情。
那是无法抹消的罪孽啊。
……
修坐在了车场自家宿舍的旁边,老黑把原本停在“而已”酒吧门口的车子开回来后,把车子停放在了修的门口。
老黑算是个好哥们,比弓凌晨这种渣滓要好得太多了。
修一边用抹布沾着清水擦拭着已经被老黑洗了一遍的车身,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这辆车子,之所以他那么珍视。就是因为在她死后,这是修唯一能得到安慰的东西了,它承载了修太多的记忆和无法宣泄的情绪,所以修不愿意换掉它。
这也是修的毛病,太念旧。一旦拥有了什么东西,就不希望它改变。
修默默地擦拭着摩托车车身,除了他偶尔把抹布探进水桶里而发出的细碎的水声,整个车场是万籁俱寂。
所有的队员都在熟睡状态中,没人知道修回来了。
修把车子仔仔细细擦完一遍后,确定油箱已经被老黑加满了,就站起身来,踢踢发麻的腿,把摩托机车推着走出了车场,直到走到距离车场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才骑坐了上去,并发动了车子。
既然学院已经下达了那样的命令,那么,自己就不必再遵从学院之前的安排,再留在这个车场里了。
毕竟,他被学院操纵了太久,现在,他总算是解放了。但却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不管是自己还是她,都只是学院的玩物罢了。
学院就像是一个欣赏着舞台滑稽戏的编剧,看着台上的人按照剧本一丝不苟地出演着由他们亲手写下的喜剧角色,并遵循既定的套路情节发展下去,笑得前仰后合。
学院想要看到的,不外乎就是这样的局面吧。
但是,修发自内心地期望,一切赶快结束。到时候的结果,不管是死是活,对修来说,已经都不重要。
……
夏绵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木梨子很好,她的精神状态很正常,她甚至离开了家,去了母亲所埋葬的公墓。
这里是木梨子用来诉说心事的地方,可是这次来的感受,和前面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这次来,木梨子根本没话可说。
她顶着已经有些萧瑟凛冽的寒风,来回走了几圈后,仍没想起来,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到底是想要对已经化为白骨的母亲说些什么。
告诉母亲,她死亡的真相已经破解了?
诉说自己被愚弄了的现实,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居然是自己间接的杀母仇人?
似乎怎么说都不大合适。
既然不合适,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木梨子四顾一番后,从别人的坟墓上抽走一枝已经完全枯死的菊。
它已经枯烂到黑色了,所以木梨子想那个坟墓的主人应该不会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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