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舒子伽吗?”
左伊人还沉浸在对父母的担忧中,猛然被问起这个问题,她才从担忧中惊醒,谨慎地问道:
“怎么了?”
那声音明显像是产生了疑惑的样子:
“我跟了你那么多天……怎么感觉你说话的声音不大对啊。”
左伊人的手心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她如果承认自己是左伊人的话,没被绑来的舒子伽也许就会遭殃,自己要么被杀死,要么被囚禁起来,等舒子伽被抓来后,和她关在一起。
这两种结局都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万一自己会被处死……
于是,左伊人思考再三,艰难地做出了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决定:
“我就是舒子伽啊。我最近有点儿感冒,所以声音变了点儿。”
那声音在左伊人做出这样的回答后,便毫无预警地就此消失了。
左伊人还来不及问他自己的父母究竟怎么样,以及他抓自己来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就消失了。
左伊人一个人身在漆黑的屋子里,有些害怕地抱紧了胳膊,把自己蜷成一个团,才感觉到稍微温暖和安全了一些。
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的呢……
父母还好吗?舒子伽呢?
左伊人努力地把自己蜷起来,用膝盖抵着自己的胸口,直把自己弄得快要窒息了,才把自己放开,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这样不行!
左伊人挪动着发麻的双腿,从床上挪了下来,用在手心里已经攥得发热发温的硬币,在软性的墙壁上,画起了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圆周率来。
这项工作,至少可以转移掉她部分的恐惧感和注意力。
大概写到五百位开外之后,她有些累了,手也酸了,就颓然地坐到了床的边沿。
那时的她,还抱着一丝美好的期望,希望自己的父母发现自己失踪,进而报警,而警察说不定能找到这个地方,解救自己。
但后来,这个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渺茫。
一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
每天都会有新的饭菜从门上的一扇可开启的、仅能容碗和盘通过的小门送进来,她不吃也没有用,在她饿得晕头晕脑的时候,就会有人摸进来,把熬好的热粥从她的嘴里硬生生地灌进去。
她被关得绝望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想到死,可是这房间里的每一个设备似乎都不能给她提供任何的自杀机会,就连她想办法要来的笔,都是圆头的油漆笔,她连拿笔自杀都做不到。
这三个月里,要不是靠不停地默写圆周率保持头脑的清醒,并不断地唱歌缓解分散心头的恐惧,她恐怕早就精神分裂了。
而在这三个月里,通过那个人断断续续的话,左伊人才了解到,自己所在的,是一个叫做“神学院”的组织。
自己被抓过来,就是因为“神学院”觉得正主舒子伽是一个“可造之材”,想要抓她,才误打误撞地抓来了自己。
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和舒子伽的命,她一直坚持自己就是“舒子伽”,即使在她被独自一人囚禁了太久、即将崩溃的时候,她唯一的理智思维也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说出实情来。
直到三个月后,那扇一直紧闭着、囚禁着她的大门才重新被开启。
修把她领了出来,她便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神学院的一员,成为了修的搭档。
可是,直到她被领出来,她才知道,原来神学院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舒子伽了,他们抓自己来,就是想开个玩笑,他们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承认自己是舒子伽。
而左伊人也没料到,他们也果然将错就错,索性不拆穿自己,把自己像是个傻子一样耍弄了整整三个月!
第四十节 并非冷血动物
不仅如此,她在离开了那个无法自杀的漆黑房间后,却仍无法选择自杀。
她的命,和那个叫做武乐修的小少年的命联系在了一起,她没办法自私地去死,从而连累修也跟她一起遭殃。
可她没料到的事情,在一个月后的对抗赛中再度发生了。
舒子伽居然也早被神学院抓了过来,而且她居然在对抗赛中,死在了左伊人的手下!
看到那个呼喊着自己名字的燃烧着的少女,左伊人心中最后的一根弦,嘣地一下子,彻底绷断了。
……
修看向坐在浴盆边,身上裹着浴巾的左伊人,总算理解她所说的那句“在这里,千万别忘了你的名字”的意思。
她已经深刻地领略到了连名字都被剥夺的痛苦。
现在的她,无法从神学院逃出去,又杀了人,已经无法在正常人的世界中立足了,她也的确是生无可恋。
何况,因为比赛有规定,修有正当的理由可以杀她,也难怪她先于修看到神学院第二次对抗赛的比赛规则后,会选择一言不发,先去洗澡了。
因为这比赛,总算给了她一个正当的、可以去死的理由了。
左伊人说完自己的故事后,笑眯眯地看着修,静静地说:
“好了,浪费了你这么多氧气,对不起了。你杀了我吧,痛快一点儿,我怕疼。”
修不知道是不是该给她一个解脱的机会,正在琢磨。听到她这样的请求,反倒更不知道该不该下手了。
她看修久久地不动,歪歪脑袋,问:
“怎么了?”
修看了看表。发现现在距离他们比赛开始不过才两个小时。
不是六个小时后氧气才会濒临用尽边缘吗?那留她多活四个小时,应该也没什么的。
修转身回了卧室,拉开了床头柜,从里面翻出了一卷纱布和一些治疗外伤的药膏,准备回浴室把左伊人的伤包扎一下。
她刚才的话反倒提醒修了,既然她要被自己杀死了,还是把她膝盖上的伤和脚腕上的伤好好收拾一下,干干净净地上路,也能让她不那么疼。
修对于左伊人还是抱有一定的歉疚的,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了。
站起身来的时候。他果然感到了一阵头晕胸闷。
他猜想这也许就是缺氧的感觉。
好像。周围的空气的确稀薄了不少……
这种感觉叫他一阵烦躁。不过他面上只是撇了撇嘴,便转身朝浴室走去。
来到了浴室后,他不由分说地走上去。把纱布和药膏往左伊人坐着的浴缸边一放,把被自己踢飞的浴室的门板搬到了一边去,随便往浴室的角落一丢,就坐在了上面。
他坐在门板上,默默地想着:还是浴室好,那些二氧化碳还没进来,但估计再过一会儿,这儿也该变危险了。
他一转头,却看到左伊人正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她问修:
“你……不杀我?”
修坐在门板上,伸了个懒腰:
“我不杀你我就得死。放心吧,我肯定会动手的。不过你不是怕疼吗,先把你的伤包扎好。然后……我再动手。”
修这句话说得自己都有些别扭,抬眼又撞上了左伊人惊讶的眼神,他立刻转开了脸,催促她说:
“快点。外面已经有二氧化碳了。”
左伊人闻言,低下头去,动作迅速而利落地把伤处包扎好,在往伤处敷药膏的时候,她疼得微微吸了几口气,修被她发出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习惯性地随口问道:
“没事吧你?”
左伊人淡淡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对了,一会儿你杀了我之后,要小心点儿,防止二氧化碳中毒。我不大清楚咱们的房间有多大,也不知道他们打算释放多少二氧化碳,所以你要小心,不要吸入二氧化碳过量,那样的话,万一中毒了就麻烦了。”
左伊人把膝盖上的伤处理好之后,一边往脚腕上涂药膏,一边看向了身后还没来得及放掉的浴缸的洗澡水,对修说:
“这样吧,如果你不嫌我脏的话,你一会儿去外面找一根吸管来,把吸管含在嘴里,躺进洗澡水里,把吸管露出来,这样可以呼吸到空气。这样做虽然有点儿难,可是我想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能让你顺利保命的办法了。”
修闻言,先是“哦”了一声,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朝浴缸里看了一眼,目测了一下浴缸的大小,发觉了一个问题:
“这个浴缸也不小,既然那样的话,我们两个一起躺进去不就得了?”
这话一出,左伊人涂药膏的手顿时停住了,几秒钟之后,她才笑着抬起头来说:
“你别忘了,这屋里的氧气可是只能供一个人呼吸的。”
不过,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修可不管她的想法,径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对。刚才的规则上写得很明白,‘……房间里的二氧化碳和氧气含量我们有专业的人进行测算,会给你们留下一人份的氧气,至于另一个人,你们懂得该如何处置的,对吗?是让他停止呼吸,还是采取别的办法,就任君选择吧’,明明可以采取别的办法的。按照你的办法,我们两个的呼吸量都会相应减少,这样完全足够我们两个活下去……”
修说到这儿,一下子停住了。
因为左伊人从浴缸边沿滑了下来,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她低着头,声音变得低哑。语速也变快了:
“杀了我吧,求求你了,快点,那个规则就当你从没看到过吧。我想死,求你快点杀了我……”
在发现了这条可以活命的法门后,修就觉得根本没有动手杀她的必要了,他虽然比较同情左伊人,可凭他对于人情世故的理解以及对正常人心理的理解,他不认为这件事就值得她去死,所以他完全没有理会左伊人的哀求,取下了一块湿毛巾,敷在口鼻上,回到屋里。翻了一阵后。在餐桌上找到了两根前些天左伊人尝试做榨果汁时放在那里的吸管。
等他拿着吸管快步返回浴室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左伊人整个人已经翻进了浴缸中,水面上咕嘟咕嘟地冒起大片大片的水泡。可她好像一点儿起身的准备都没有。
她想自杀!
做出这层判断后,修一个箭步冲上去,提着她的头发就把她硬从水里拉了出来。
她的头刚一露出水面,她就趴在浴缸边剧烈咳嗽起来,咳嗽之厉害让人觉得她好像要把肺呕出来了,大量的水从她的口鼻流出来,她的眼中也冒出了泪花,无声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修拽着她的头发,让她的半个身子探在浴缸外,一直让她咳嗽完后。才厉声说:
“你忘了,神学院是不让人自杀的!你要是自杀了,我也活不成!”
左伊人好像是被水灌得神志不清了,趴在浴缸边,喘息着说:
“我……你不说我是自杀,谁会知道……”
修看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来由地来了气,发力扯了扯她的头发,逼迫她的头抬起来,让她看向浴室上方挂着的仍在运转的监控摄像头,语气不善地提醒她说:
“别忘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左伊人的眼睛由于头发被紧紧拉扯着,睁得格外大,不过她的眼睛中丧失了往日的神采,眼泪如潮涌一般滑落下来,像是被刺破了的装满水的气球。
修见状,气消了些,把抓住她头发的手松了下,扶着她的肩膀,说:
“我和你说实话吧,我不想换搭档,所以我不能杀你。”
左伊人睁大着眼睛,祈求地看着修,小声说:
“那……比赛规则也没有规定比赛过程中一方不能自杀,对不对……”
修坚持自己的立场:
“绝对不可以。比赛规则是比赛规则,神学院的规则是神学院的规则。要是完全按照比赛规则来,你自杀的确没什么。可是如果要在遵守比赛规则的前提下还要遵守神学院的规则的话,你万一真的自杀死了,我也得死。我不能冒这个险。”
左伊人抬手,冷冰冰**的手搭在修的手腕上,乞求道:
“那你杀了我好不好……学院肯定会给你换更好的搭档的,她不会像我这么多事,也不会给你添麻烦,而且能在两个对抗赛中都存活下来,一定比我更厉害,换个搭档,也不是什么坏事对不对?我求你……求求你了……”
修丝毫不退,硬邦邦地丢出了两个字:
“不行。”
左伊人怔了怔,低了低头,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试图摆脱修的控制,同时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你这个自私鬼!!”
修毫不退让,答道:
“你就当我是自私好了。”
说罢,他活动了一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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