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们终于懂了……“
他紧握的拳突然垂下,放在了膝头,神情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好像在细心聆听安的声音。
安的歌声很好听,每句歌词后面都会甩一个漂亮的沙腔,听得人心头发涩:
“……爱到用尽全力都是挫折
我想留的,留不住了,
幻灭后该怎么抉择。
分开的故事。写满了不舍,
说好的爱情,没有你怎么完成,
明天的故事。收藏好心疼,
爱过的恋人,展开各自的旅程,
一个人
让爱重生……”
——修,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啊,似乎是在蓝马山庄。你以为破伤风会传染,死活不让我靠近你。
——不对,要说我们的开始的话,还是早了些。
——那就是ktv的那次?你把我当成了舒子伽。
——明明自己的记性不好,倒把舒子伽这个名字记得一点不差。只要碰到你的事,我的一切能力都不管用了。是啊,我得承认,我在嫉妒,嫉妒舒子伽的地位。我始终无法取代她在你心里的地位是吗,那个据说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现在的我却完全想不起来的女孩。舒子伽。
——那时候,我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服输,不相信我会输给一个我从未谋面的人,然而我的这份自信,慢慢瓦解了……确实是瓦解了。
——夏绵的话提醒了我,我可能根本没有我所想的那么强大。甚至,我很无能,因为我把我周围的人,全部拖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中。这样的我,有权利、有能力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开始在意一些东西。得出的结论是:我可以容忍你暂时把我当做了你情感的替身,却不想当一辈子。
——是我单方面的自作多情了吗,还是,我们真的从来没开始过?
一曲终了。酒吧里没有掌声,一片寂静。
修回过头去,仍是一张没有多余表情的面瘫脸,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安,她正在翻着歌单。察觉到修的视线,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眉眼都是弯弯的。
修脸上稍稍褪去的红又泛了上来,他急忙转过身,从吧台上随便拿了一杯蓝色的鸡尾酒就往嘴边送。
半杯下去,他的脸红得已经接近不正常,没人再能看出他的异样。
他这一系列动作看得abby一点脾气都没了,同时对安和修都有点恨铁不成钢:
明明安刚才盯着修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修的表情那叫一个痛苦纠结,一回头就都开始装。吵嘴就吵嘴,两个小孩子,玩什么冷艳高贵。
abby觉得没意思,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安又弹了几首歌就下了场,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坐在了修的旁边。
修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了,那杯蓝色的鸡尾酒是拿威士忌做的基酒,度数绝对过了40度,连喝香槟都会有反应的修,被自己彻底灌晕了。
安在一边给修拿杂志扇风,一手轻拍他的背,想让他舒服些,他则一动不动地伏在桌子上,偶尔眼神迷茫地抬起头四下望望,头又像被地心引力牵引着咣地一下坠回到手臂上。
安无可奈何地笑笑,斜眼看了一下酒吧里的挂钟,已经接近12点了,店里的客人就剩下修一个,abby趴在吧台里打盹。
看样子差不多了要打烊了,安起身,准备把手边用来扇风的杂志送回到杂志阅读架上。
刚走了两步,安的衣摆就被一只手拽住了,她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那只手是谁的,所以她没回头,背对着修,轻声说:
“修,放开一下,我只是去放本杂志。”
身后的手没有松。
“我会回来。”
始料未及,这句话过后,她听到修剧烈的喘息声,仿佛这句话剐到了他内心某个隐秘的秘密,只消这么不轻不淡的一碰,血就带着脓缓慢流出,他的声音,也宛如血和脓浸泡过般嘶哑:
“你骗人。”
安一愣。
“……你以前,明明答应说要回来的,你没回来……”
安的眼睛闭上了。反复呼吸几口后,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归于正常,但带有种异样的决绝。
这话,他还是对舒子伽说的吧?
她下定了决心,这回必须把话讲明白了。否则,于己于彼没有丝毫好处。
想到这里,她索性回到座位,坐了下来。
修自始至终都没从胳膊里抬起脸。觉察到安已经回来,他就把拉住她衣襟的手收了回来。
安张了张嘴,把在喉咙里转了几圈的话咽回去,反复思考了一番。才下定决心,慢慢地、咬字清晰地讲了出来:
“修,如果你喜欢的是舒子伽那类的女孩,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被当做替代品。这对你对我,包括对舒子伽,都不公平。”
修听到这话。终于从胳膊里抬起头,眼睛转了好几轮,勉强集中在安的脸上,他此刻已经没有什么思维能力能让他解读出安的表情含义。他的嘴唇动了动,眼睛又眯了起来,不同于往日的难以捉摸,他眯起的眼睛含了些淡淡的温柔。
安听到修这样说:
“我不喜欢哪一类女孩。我喜欢你。”
安没有丝毫兴奋,她凑近修,保证自己进入了修的视力范围,她问:
“我是谁?”
修把眯成一线的眼睛睁了睁。以确定面前人的容颜。确认无误后,他把头又埋回了胳膊里,瓮声瓮气低声回答:
“简遇安,我喜欢你。”
安没有丝毫喜色,她不再面对着修,而是把转椅转向和修平行的方向。手放在吧台上,摸到修喝剩的半杯酒,她举起来一饮而尽,红了的,却是她的眼圈。
她低声地,细细低语道:
“修,你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不,不是在蓝马山庄,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殡仪馆门口,这是老黑告诉我的。半个月前。我去车场找你,那个时候,你被郭品骥叫出去了,老黑突然拉住我,说他花了好长时间。终于认出来我是谁了。”
“在那次,你喝醉了,我送你回车场的时候,他就觉得我眼熟。他跟我说,第二天他去找你的时候,还跟你提过这件事。后来,他一直想一直想,终于想到了。”
“那是你到车场当车手的第一天。老黑说,你和他一路瞎逛,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东城殡仪馆门口,那个时候我正在送客人出来……abby也告诉过我,你在四年前,就来过这里,见过我,她说,你的表情像在怀念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接近我不是偶然的,蓝马山庄那次,只不过是让我们正式认识了而已。”
“其实你用不着内疚什么,我们半斤对八两,我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刚开始,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安悠悠叹了口气,把胸腔里的伤感发泄般倾吐出来,修依旧毫无动静,这番话也许他根本就没听到。安晃晃酒杯底部残余的一点酒,仰头喝下,接着慢慢说话:
“我曾经认真想过是否要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我无法判断,你给我的爱到底是目的还是真实,你让我怎么敢下决定?你叫我舒子伽,把我当成舒子伽,说实话我很高兴,真的有些高兴,你把我当做替代品,就证明你喜欢那个原来的人,换言之,你对我的移情作用,是真的,再换言,你至少,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
安晃晃已经空了的杯子,眼圈泛上一圈红,牙关不受控制地打起抖来,她咬紧牙齿,努力压制着哭腔,把哭喊挤压成一声近似于呻吟的叹息:
“不过……你干嘛要对我那么好。就像你真的喜欢我一样,我差点就信了,就差一点点……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喜欢我这个人……”
这时,安的手机响了。
安急忙摸出手机,上面是个陌生号码,她捂住嘴深呼吸一口,抬手迅速擦掉了眼泪,一手拿起旁边的冰水杯子灌下了一口,清清嗓子,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
“喂?”
之后两边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安在等着那边说话,那边却不知道在等什么,也许也在等安说话。
僵持了数十秒,安还是先说了话:
“请问,你是?”
“请问,你是?”
那边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回话。
安突然觉得哪里不大对,但这种感觉隐隐约约的,说不上来,只不过她可以确定不是什么好的预感。
那边在说完这句后又陷入了沉默,连个呼吸声都没有,安抿抿嘴,试探地问:
“你找我?”
“你找我?”
安如遭雷击,从椅子上弹起。椅子被她弄翻,发出极响的哐啷一声。
在吧台里打瞌睡的abby被这声响惊醒了,茫然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问了句:
“怎么了?”
安把手机撤离耳边,捂着听筒对abby小声说:
“没事没事,一个朋友。”
abby刚睡醒还有些迷糊,要不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忽略安脸上那种平时根本不会浮现出的神色。
刚才那个人,不仅在模仿安的回话,还在模仿安的声音!
并且……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是什么情况
安居然在跟安自己对话?
第四十四节 幕后人,终于出场!(第十五卷完)
迅速冷静下来后,安强令自己镇定。
现在仅从这通电话还不能判断出来什么,虽说自己的声音自己绝不会听错,但“喂”、“请问你是”、“你找我”这些话在接打电话中是常用语,搞不好对方曾录过自己讲电话的声音,只是在用录音吓唬自己而已。
究竟是不是恶作剧电话,现在不能贸然下定论。
安定下神来后,仔细斟酌一番,说:
“对不起,我现在在abby的店里,修在殡仪馆里帮忙,今天我们谁都没有空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修不就在你身边吗,他喝醉了对吗?”
安心下一片骇然,险些没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她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刚才自己故意说出平日里根本不可能说出的话,就是想试探这人是不是真的是利用录音搞恶作剧电话,而那人的回话,几乎是立刻斩断了这种可能!
毫无疑问,那句话绝不是自己曾说过的某句话。
同样毫无疑问的,那确实是自己的声音!
既然没有头绪,那姑且就把这个声音当做是变声器的效果吧。
从这人的话里基本可以判断出来的情况是,不管电话那头是谁,是“他
”或是“她”,绝对有人在监视着酒吧里自己的一举一动。
是什么?
监视器?这里有针孔摄像头吗?
不会,监控室里非员工是无法进入的,今天来的员工只有abby,自己,和一个负责打下手的小妹。小妹早就离开了,abby一直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那么不是监控,就是有人在外面某个地方观察了。
安正欲继续说些什么,打探一下那人的口风,电话那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回家来吧。回到你租住的房子来。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我们?不止一个人?
安拿着手机,站到了酒吧门口的玻璃门边,透过透明的玻璃,打量着门外,问:
“你是谁?”
那边,和自己极度相似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而诡异的妩媚感,说:
“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安很冷静地反驳道:
“我不认识你。”
那女声轻咳了一声,说:
“你回来,就可以认识我了。”
安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吧台上不省人事的修。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个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就在自己快要放弃对过去的追寻的时候?
就在自己打定主意要离开倥城的时候?
会有这么巧吗?会是巧合吗?
安想到这儿,反而笑开了:
“你们,是不是压根就没打算放过我?”
那女声也笑了,但是她所说出的话。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不,不是我们不肯放过你,是你自己的过去不肯放过你自己。”
安的胆子越来越大,她扬起头,笑道:
“是么?那你现在给我打这个电话的意义是什么?要是你不来干扰我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的过去会是什么样子的。说到底。还是你们不肯放过我。”
那女声笑得意味深长:
“是吗?但分出这个对错有什么意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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