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美珍的第三本日记并没有写完。大概写到过年前三天, 她就停笔了。
日记讲述的内容。让木梨子实在无法接受。
或者说,木梨子不敢相信,日记描述的内容会是真实发生在人类社会里的事情。
在把两个孩子放到老太太那里寄养之后,那个管事的小伙子,老太太的“儿子”就没再露面过。
而从那之后,老太太每日的乐趣,就是看着孙女怎么虐待孙子!
在日记里,木梨子发现,老太太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良心未泯的:
“那个弟弟也许不是她亲生的吧,看起来她总是对弟弟笑眯眯的,可她在喂弟弟米粥的时候,却把滚烫的米粥往他嘴里灌,还不让他哭,我有点不忍心,毕竟都是我儿子的孩子们,大概这个女孩子只是感到寂寞吧,没人陪着她讲话,只能陪着弟弟玩……两个人都是苦命的孩子呢。”
但让木梨子吃惊的是,老太太连这两个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像不知道她“儿子”的名字一样,两个孩子分别被她叫做“女孩”和“弟弟”。
“……女孩需要朋友,我就抓了一只狗,来陪她玩,可是啊,不出半个月,那条狗就死掉了,身上满是硫酸侵蚀过的恶臭烂疮。硫酸是女孩带过来的。她把狗的尸体抱来给我看过之后,第二天,就继续带着弟弟出去玩儿了。”
后期,老太太明显也是习惯了女孩的作为,就不去管她,女孩自然就变得越来越放肆,对弟弟极尽虐待之能事,刀剜,切指,放血,钉舌,往耳朵灌水银,看得木梨子深深觉得,这个女孩绝对是具有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木梨子一直认为,人有性本善的,也有性本恶的,根据老太太日记的描述,假如属实,女孩就属于性本恶的类型,她具备高度的攻击性,而且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羞惭感,脾气暴躁,甚至能从伤害别人的肉体上得到高度的欢愉感。
对于女孩的行为和那个可怜的受虐的婴儿,老太太的态度也挺矛盾,有的时候,她用欣赏的口吻描述着女孩对于弟弟的种种非人的虐待举动,而有的时候,她也会站在弟弟的角度上,想着会有多痛苦。
能感觉出来,老太太此刻正在和自己的良知作斗争。
然而,很不幸的,老太太已经完全被洗脑了,她的道德底线不知为何被拉低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女孩虐待弟弟时,由于她年纪也不大,一些工作无法独立完成,就让老太太陪她一起做,比如说递剪刀,拿锤子什么的,而且每施虐一次,女孩都要求老太太把那些血腥残酷的场景用照相机记录下来。
那些储存在冰箱里的血腥照片,就是这样来的!
看得多了,照得多了,老太太自然也麻木了,她甚至逐渐从观看者,变成了一个施虐者!
她也参与了对婴儿的伤害,婴儿的舌头尖,就是被她亲手割下来的。
在虐待中,可怜的婴儿毫无还手之力,相对于一些体弱的孩子,他的生命力确实很顽强,但在一个半月后,他终于还是死去了。
对于婴儿的死,老太太进行了全面的描写:
“……那一天,我走到堂屋里去时,发现屋里面关着灯,电视机开着,屏幕上满是雪花。我把门关上之后,周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满屏的雪花发出的嚓嚓电波响声,以及其中掺杂的细微的说话声。”
“我走向右边的工具间,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我打开门,发现,女孩正背对着我,她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弟弟发呆。我仔细一看,发现弟弟已经不动了,连哭也不哭了。女孩指着弟弟,问我说,奶奶,好看吗?”
“我看不清弟弟是什么样子的,只好想把他抱起来带到院子里好好地看看,但我居然没抱起他来,他像是被灌进了铁一样,沉得要命。我凑近一看,果然发现,他的肚子里被填满了铁块,肚子的剖开处插着乱七八糟的缝衣针,针穿过一边的小小酱色腐烂肌肉,从剖口的另一面穿插而出,像是手术者根本懒得缝合,只这样简单一穿,就算完成手术了。”
木梨子看得一阵犯恶心,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寒而栗:
这两个人,尤其是这个小女孩,已经全然完全丧失人性了!
“……我问女孩,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女孩看着弟弟的尸体,说,送到她睡觉的地方去吧,感觉还有得玩呢。我觉得也是,就把他塞到了女孩的房间里。”
“塞“到女孩的房间里去?
木梨子觉得这个动词用得略微奇怪了一些,她默默在心里记下,便继续读了下去:
“完成了之后,我松了一口气,这个孩子终于是走掉了,他呆在屋子里,老是哭,还发出一股臭味,像只死老鼠。但女孩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她玩着手上的戒指,说,没有玩具了。”
“说着,她突然把手上戴着的戒指退了下来,递给我,用娇憨的声音对我说:‘奶奶,我把戒指送给你,你陪我玩儿好不好?’”
“那枚戒指不是商场里卖的那种,明显是自己磨成然后镀上银的,但是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看着那枚戒指,不知不觉地说了声好。女孩很高兴,她说,奶奶,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明天我就来找你玩。”
“现在,我的手上就戴着那枚戒指,我想,女孩的意思,是不是说,弟弟死了,下一个就会是我呢?”
“好吧,就算是我,我也不想逃了。死,我还没死过,不如尝试一次,反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早就不想去想了,活着有什么好?死了,又会差到哪里去?只要能让女孩开心一点,也算是有价值了。谁让她是我爱的人的孩子呢?”
第三本日记,到此便结束了。
第十六节 冷静期
这本日记,看得木梨子遍体生寒。
老太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那之后,她是不是就成了女孩发泄虐待欲的工具?她是不是也和弟弟一样,被虐待至死了?
这个北望村,的确是存在着某种魔力的,不管是这个要搬到北望村以求得内心安宁的老太太,还是误闯到北望村的一对爱人,都被这个北望镇残害了。
木梨子突然对那个“管事的小伙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老太太的日记里,他是村里人的领袖,不管是这个老太太,还是村里的人,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丝毫不违背,就好像他是北望村的神一样。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人究竟是否存在?
她现在到底是该相信小陈姐,还是该相信这个已经疯掉了的老太太?
正想着,门外又走过了一个黑影。
从身形来看,又是住在隔壁的那个人吗?
她为什么总是半夜出去呢?
木梨子等她走过去之后,就站起身来,想打开门看个究竟,突然,那个黑影似乎又闪了回来,并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木梨子先是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听出来,敲门的人是小陈姐!
她喊了一声“进来”后,才发觉自己还没收拾桌子,没来得及制止,小陈姐就端着一盘子吃的走了进来、
还好,对于桌子上摊着的乱七八糟的本子,小陈姐并没细看。她嗔怪地对木梨子说:
“真是的,一整天都不吃东西,昨天又淋了雨,铁打的人都受不住呀,还写。写东西能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吗?”
木梨子立即趁机去收拾桌子,把自己在阅读时做的笔记合起来,压在老太太的三本日记本之上,借以遮掩。
小陈姐也没有逗留的意思,她把餐盘帮木梨子摆好,就准备出去。
木梨子在后面叫住了她:
“小陈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小陈姐回过头来,笑眯眯地问:
“什么?”
木梨子拉过放在一边的凳子,示意小陈姐坐下,一副要和她长谈的样子。小陈姐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神情,但还是坐了下来,静静等着木梨子问出问题。
看小陈姐已经坐定。木梨子非常认真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小陈姐,我想去访问一下这个村的村长,可以吗?”
小陈姐的表情轻轻一变,旋即便恢复了正常:
“他经常不在村里的。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木梨子敏锐地发现了她表情的不自然。
她其实很怀疑小陈姐的来路。
在老太太的日记里,很明确地提到。村里没有年轻人。那小陈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她为什么会以村里人的身份自居?
要么,是老太太在撒谎,要么,就是小陈姐在撒谎。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两个人都在撒谎,是有些人故意为之。要扰乱自己的视线。
目前,木梨子只能得出这三种结论,要想知道哪种判断更可靠。就要更加深入地调查下去了。
木梨子故意装作一副失望了的样子,说:
“真的啊,那真遗憾……我只是想向村长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对了,在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年轻人么?我想去找找年轻人,问问他们关于村子发展的想法。也看看现代的农村人对于农村的认识。可是这几次我出去,见到的大多数都是老人……”
小陈姐突然嗤笑了一下。木梨子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还是摆出一副谦恭的笑脸,等待着小陈姐的回答。可小陈姐的回答,不免让她打了个寒噤:
“北望镇就我一个年轻人,其他年轻人都出去啦~”
木梨子感觉自己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忙放松脸上的肌肉,继续装作懵然无知的样子,问:
“真的啊?一个都没留下来吗?连中年人都去外面了吗?”
而小陈姐的回答越发诡异起来了:
“哪个年轻人会留在这里呢?也就是我这样的残废,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这儿了啊。”
说完,她还睁着一双神情温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梨子。木梨子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便见好就收地收了尾:
“好吧,那我明天再去问问村里面的老人。”
小陈姐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木梨子说:
“赶快吃饭吧,别多想,要不然饭就该凉掉了。”
她的话充满了温暖的关怀,语气却是诡异的,木梨子盯着她,竟不知不觉地把安的面容和她的面容重叠了起来!
她忙定下神来,露出微笑道:
“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把饭给我送上来,等我吃完,我就给你送下去,你腿脚不方便,就不用上下地跑啦。”
小陈姐又笑意盈盈地看了木梨子一眼,就合上门,撑着一条假肢,一瘸一拐地下楼去了。
木梨子待小陈姐走远了,盯着那些菜,思索了一阵,顺手把脖子上戴着的、父亲以前买给她的纯银项链摘下来,放到盘子里,挨个试了一遍。
还好,应该没有什么毒。
木梨子仔细想过后,发现前几天自己生病时实在是太疏忽大意了,居然能毫无防备地相信一个陌生人。
难道是和安他们呆得久了,连警惕心和自我保护意识都下降了吗?
木梨子为自己前些日子的莽撞捏了一把汗,决定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对于送来的饭菜,也要经过检验后再吃,免得莫名其妙地被害。
不管老太太在日记中记载的是真是假,多一分警戒心总不会错。
北望村的恐怖,木梨子已经领教了一二了,在这个地方,她要处处加以小心才是。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她一直闷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就算出去,也只是在招待所的二楼来回踱步,还让小陈姐把饭送到她房间里,再也不出去吃饭。
她尽量装作自己在埋头专心写作的样子,借以打消小陈姐对自己的怀疑。
自己前些时候表现得太过急切了,调查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否则,一定会招致别人的疑心。小陈姐和自己的对话。已经暴露出小陈姐对自己心存戒心了,自己需要一段时间的冷静,来打消村中人可能对自己产生的怀疑。
在这几天里。木梨子把老太太的日记阅读了好几遍,越读越觉得,老太太的日记要比小陈姐的可信得多,不光是老太太在写日记的过程中表现出的鲜明的有迹可循的心理变化,单单看纸张边缘泛黄发脆的程度。也能判断出来,这本日记是有些年纪的,至少不是近几年的伪造品。
她决定,过几天她要再去一次红色大宅。
上次她没有去过红色大宅的二楼,说不定女孩的房间就在那里,在那里。也许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呢。
只不过,隔壁那个女孩的确让人很在意。
她总是在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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